汪萍感激的看著景寧,隻一個勁的流眼淚,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明景寧現在的處境要比自己糟糕很多,為什麽她總是那麽堅強,而且每一次還總是站出來幫助她。


    “謝謝你景寧,那件衣服很貴吧。”她並不笨,看著孫元珍看到裙子時兩眼放光的樣子,她就知道裙子價值肯定不菲,否則以孫元珍斤斤計較的個性也不會這麽痛快的就答應的。


    蕭婭看著孫元珍拿著裙子擺來擺去就來氣,“景寧,都沒見你穿過什麽好衣服,這麽好一件裙子怎麽就便宜她了呢!”


    景寧勾唇笑笑,“一件衣服而已,也不是很貴。”接著她壓低聲音,輕鬆的說,“如果幾塊破布就能堵住狗嘴,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接著三個人都捂嘴笑了起來。


    孫元珍覺得她們肯定在說自己壞話,狠狠白了她們一眼,想發作卻沒什麽理由,然後她低頭看了下手上的這件衣服,轉身出了宿舍,她要給宋佳炫耀一下。宋佳仗著家裏有點錢總是嘲笑她衣服檔次低,這下也得讓她眼紅一次。


    第二天,因為周一學校沒課。景寧一大早就來到第周刊,整理前一天采訪馮子健的稿件,因為這次馮子健的積極配合,采訪相當順利,不但景寧準備的幾個問題順利得到了答案,而且,他一直沒向媒體透露過的一些個人生活也被挖掘到了。


    不多時,宋佳也走了進來,她遠遠的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景寧,沒有說話,打開電腦,開始百無聊賴的瀏覽網頁。


    一上午的功夫,一篇名為《馮子健的藝術人生》的長篇采訪稿就出稿了,景寧前後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後便打印出來,準備交給王衛國。


    “鈴……”忽然電話鈴聲響起,景寧一看號碼,心裏馬上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著跑到走廊接起了電話。


    “喂,李阿姨,有什麽事嗎?”


    李阿姨原來是景家的保姆,叫李夏蘭,是看著景寧長大的,和景寧母女的感情很深。三年前當景譯成和周晚秋離婚的時候,李夏蘭也離開了景家。後來景寧上大學後,因為沒法照顧母親,李夏蘭便一直在療養院作為護工,幫忙照顧患病的周晚秋,對於景寧來說,李夏蘭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


    因為怕打攪景寧的工作和學習,李夏蘭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給她打電話,這個時間來電話,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李阿姨滿是焦急,帶著哭腔的聲音。


    “景小姐,你快過來吧!太太她……她站在醫院的樓頂要跳樓,誰勸也勸不下來啊!”


    “好的,李阿姨,我馬上就過去,你們一定要看住我媽啊!別讓她跳下去啊!”


    ……


    景寧掛斷電話,匆匆的跑進辦公室,拿起包就衝到了樓下,然後截了一輛出租車。


    “康夕療養院!師傅,麻煩你快點!”


    景寧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來一般,坐在車裏,她才發現自己的小手在不停的發抖。


    三年前,周晚秋從樓上跳下來,幸好被樓下的遮陽棚擋了一下,才勉強保住了性命。但是一條腿卻是粉碎性骨折,到現在都沒有好。


    而今天,她又要……


    三年前的畫麵一遍又一遍在眼前回放,景寧真的不敢再設想下去,隻心裏祈禱目前千萬不要有事。


    辦公室裏,宋佳端著杯子漫不經心的走到景寧的辦公桌前,一眼就看到了那篇打印好的采訪稿,她眼睛一亮,見沒人注意,便偷偷收了起來。


    康夕療養院在眼前漸漸清晰,景寧看了一眼計價器把錢提前準備出來。


    可這時並不寬敞的路上快速駛出一輛黑色奧迪,顯然司機也被著突發狀況驚到了,連忙打轉方向,景寧被慣性甩了一下,頭撞到了車窗上。


    嘶,好疼!


    景寧捂住頭,就聽到司機在一旁咒罵,“臥槽!這麽窄的路開這麽快,是要趕著投胎去啊!”


    然後對著景寧說,“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沒傷著吧?”


    景寧擺擺手,回頭看了一眼,剛剛駛過去的車的車號6676。


    她現在心急如焚,也沒在意,隻想趕快見到自己的母親。


    車很快到了康夕療養院,景寧一下車,就發現療養院的十二層的房頂上有人影在晃動,樓下的人都仰著脖子向上看去,不停的指指點點議論著。


    一輛消防車已經停在樓下,幾個消防官兵正拉出氣墊,準備救援。


    景寧一口氣趕到樓頂的時候,發現樓頂的平台上已經站著七八個人,他們神情緊張,視線都集中在平台邊緣的一個身影上。她頭發花白,身體單薄,穿著一身病號服,正跨坐在平台的邊緣,一隻腿在平台外不停搖晃。


    “媽!”景寧感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發出的聲音仿佛要撕裂心肺,淚水瞬間充滿了雙眼。


    平台上其他的人聽到喊聲都不由回頭,李夏蘭轉頭看到景寧,焦急的走了過來,一臉自責,“景小姐,都是我不好啊。早上太太醒來的時候還很清醒,我於是就出去了一趟,想買些太太愛喝的瘦肉粥回來,誰知一回來護士就說太太趁人不注意爬到了頂樓……”這麽說著,臉上已布滿了淚水,不停的哽咽著,“我和鬱大夫,勸了半天,太太也不聽,她在這裏已經坐了兩個多小時了。”


    這時周晚秋的主治醫生鬱北生也走了過來,他安慰的拍了拍景寧的肩膀,又轉頭擔心的望向坐在平台邊的周晚秋。


    隻有景寧自己清楚,她現在緊張的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眼睛緊緊盯著平台上的周晚秋,一刻也不敢離開。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不讓眼裏的淚水掉下來,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放平靜。


    “我過去試試。”她看了一眼李夏蘭,又對鬱北生點了點頭。


    然後,放慢腳步,緩緩向周晚秋靠近。


    周晚秋聽到動靜,忽然一臉警備的看向景寧。


    “你別過來!別過來啊!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景寧覺得自己緊張的都無法呼吸了,她擺擺雙手,故作輕鬆的撫慰周晚秋,“好好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


    忽然周晚秋像想到了什麽,眼神變得空洞而飄渺,臉上漸漸掛上了笑容,嘴裏喃喃自語,“對啊,跳下去,跳下去就能飛了!飛啊,飛啊……”說著張開了兩隻手臂,身子就要向外傾。


    “媽!不要啊!是我啊!我是寧寧啊!你不認識了嗎?”景寧趕忙出聲阻止,後背的冷汗瞬間把衣服都浸濕了。


    平台上其他的人身體也瞬間緊繃起來,做好隨時衝過去的準備。


    周晚秋的動作一頓,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直的盯著景寧看,隨即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遠方。


    嘴裏不停的重複,“寧寧?寧寧?……”


    景寧緩緩向前挪動著腳步,盡量把動作放到最輕,“對,我是寧寧。你的女兒寧寧。”


    說話間,景寧已經走到離周晚秋兩三米遠的地方。


    這時,周晚秋眼睛一亮,整個人像是突然清醒了,眼裏瞬間充滿了哀傷、自責、心疼、痛楚。


    她轉頭看向景寧的方向,似乎是專注的凝視著景寧,但仔細看去,眼睛裏卻沒有焦距,“寧寧,是我的寧寧啊!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啊!媽媽不能再連累你了!媽媽走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說著情緒越變越激動,並開始挪動身子,電光火石間,已來不及多想,景寧迅速向前撲了過去,緊緊抓住了周晚秋的胳膊。


    平台上的幾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愣了,在看到景寧衝過去的時候,也馬上跑了過去。


    周晚秋因為腿上有傷,身體挪動起來有些吃力,所以當景寧衝上去抱住她的時候,她還來不及掙紮,就被隨後上來的人從平台邊緣拖了下來。


    已經等待在那裏的護士,馬上給她注射上麻醉劑。


    不一會,周晚秋就昏睡了過去。


    景寧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還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心髒快速跳動的聲音,她就這麽看著周晚秋被眾人七手八腳的抬走,力氣像被突然間被抽幹一樣,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


    剛才的一幕不停在眼前回放,讓她心有餘悸。


    她知道,其實哪怕下麵做了足夠的營救準備,從18樓墜落下去,也是凶多吉少。


    過了很久,她才扶著牆緩緩站起來,腳步還有些踉蹌,慢慢向三樓周晚秋的病房走去。


    三樓住院部


    醫生和護士不停的從周晚秋的病房進進出出。


    她走到病床前,周晚秋已經睡著了,雖然才四十多歲,但鬢角的頭發已經斑白,臉色有些蒼白,但五官精致,可以想象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此時她麵色沉靜安詳,誰會想到剛才她還瘋狂的差點從樓上跳下去。


    景寧從小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周晚秋不僅氣質高雅,性格溫婉,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景寧的棋藝就是母親從小手把手教給她的。


    在景寧的意識裏,周晚秋就是自己的偶像,她從很小就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美麗優雅高貴。


    但現在……一想到周晚秋瘋瘋癲癲的樣子,景寧就不由心裏陣陣刺痛。


    她心疼的看著母親,鼻頭一陣發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抑製不住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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