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公主抱的那種。’


    有風帶過,纏起記憶中細若蚊絲的線,卻在他心湖上掀起了狂風驟浪。


    他很慢很慢地側頭,深幽的黑眸內澀澀的,帶著無法言說的疼痛,他看著嬌小的女人搭著他僵持的手臂,懵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任何異樣,攀上了他的背脊。


    她的無動於衷,成了擊潰他最後一絲理智的利器。


    她,不是七夕!


    心如同被沉進又黑又深的海底,冷到極致,麻痹了痛意,肩上的分量不重,車的距離不遠,他卻像走了一個世紀般,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周若初咬著牙,雙眼低低垂下,她的呼吸不能急促,心跳不能加快,臉上更加不能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她不是傅七夕,這顆心,她裏三層外三層地加固起來,卻為什麽還是抵不過他一個小小的,微弱的刺痛目光。


    是他不要了他的女孩,是他放棄了他的女孩,那個叫傅七夕的女孩。


    所以她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寬大溫暖的背脊,再次觸碰,不過是提醒她願賭服輸的下場,可惜,她早已經輸光了所有籌碼。


    上了車一路無聲。


    巧的是,酒店居然是五年前他們來到c城住的那家,隻不過原來陳舊的酒店已經翻新,頗有規格,也算的上奢華。


    至於宮煜則為什麽會住在這裏她不想探究,酒店是施萊安排的,作為唐風集團員工,她應該沒膽子冒著被炒魷魚的風險給他們製造緋聞。


    可宮煜則當著她的麵在她的房間對門推門進去的時候,她臉色就掛不住了,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宮煜則就跟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冷不丁截斷她沒來得及說的話,“周大設計師該不會又自作多情地以為我是為了接近你才把房間安排在你對門吧?”


    這一天被堵多少次了,每次都差點嘔血,她氣呼呼憤道,“最好不是,我想宮總也不是喜歡打臉的人。”


    話畢,她拐著腿走進房,砰一聲甩上門。


    看著房門關上,掛在嘴角的莞爾漸漸消散,被渾身羈押不住的苦澀盡數填滿。


    打臉,不疼,哪有心上血淋淋的傷口疼。


    走回房,他拿起座機電話。


    ……


    周若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洗了澡,她套著睡袍,頭發濕淋淋地包著毛巾,一步一踉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白皙的腳踝處,高高腫脹,又紅又大,根本沒法觸手,明天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她處理,如果這腳不好,她連走路都吃力。


    想了想,她拿起座機剛要撥通前台要點冰塊,門鈴卻先響了。


    彬彬有禮的女服務員端著托盤,笑著遞給她,“周小姐,這是經理吩咐給您的。”


    “經理?”


    “沒錯,您的助理來過電了,您是唐風集團的代表,是貴客,經理特別交代要好生照顧您,剛剛見您進來似乎崴到了腳,這裏有冰塊還有消腫藥,都是很管用的。”


    周若初接了過來,雖然詫異,但也不以為然,“替我謝謝你們經理,改日親自道謝。”


    “好的,不打擾您休息了。”服務員微笑頷首,幫她帶上門。


    周若初看著托盤上好幾罐的消腫藥,拿起其中一罐把玩著,真是及時雨,沒想到這小小的酒店,這麽懂得人文關懷。


    敷了冰塊她仔細抹上藥,涼涼的藥性浸潤皮膚,很是舒服。


    靠坐在沙發上,不由想起大柱的事,如果真的公平補償的程序走過,他媽的反應不至於這麽大,這背後必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真相。


    看樣子,她明天還是得再去一趟,隻是不能再硬碰硬,得重新像個辦法。


    夜深,半開的窗吹進涼風,將窗簾刮的颯颯作響,周若初閉著眼,眉心緊凝,被夢魘沉沉壓著。


    她看到了媽媽,看到了七夕,怎麽奔跑都追不上她們,無助痛苦地看著她們消失在猛然竄起的烈焰中,身後傳來張牙舞爪的大笑聲,葉盼兒站在被血泊染的沒有盡頭的汪海中,她身側,躺著宮敏蘭喬振邦,還有裴璃。


    她淒厲呐喊,卻聽不到自己一點聲響,不遠處濃濃的白霧中,緩緩走出一道道麻木的身影,唐政、溫錦容、最後一個……她瞠目結舌,是宮煜則。


    他們呆滯地來到葉盼兒身旁,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被逐漸湧上來的血紅淹沒,她歇斯底裏地大喊,垂死掙紮地呼救,沉寂下去的最後一眼,也隻剩下,冰冷殘酷的麻木。


    血紅淹沒了身體,淹沒了口鼻,淹沒了頭頂,她透不過氣來。


    大眼,猛然睜開。


    那一瞬間,周若初渾身冰冷,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坐起身,打開床頭燈,渾身濕透,顫抖的手無力地搓了搓臉,那樣深到骨子裏的絕望到現在還在每一個細胞上戰栗,她忘不了夢中每一個撕心裂肺的場景,每一個麻木不仁的眼神,每一個猙獰如鬼的笑。


    這樣的夢,她做過不止一回,但在心理醫師和催眠師的治療下,已經好久沒夢過了。


    掀開被子下了床,窗外冷風逼麵,她打了個顫,走進洗手間換下濕透的睡衣又衝了個澡。


    再出來,她毫無睡意,拉開窗簾,望著外頭靜謐淒淒的夜路,寧靜透著祥和,反正睡不著了,索性拿上外套,她出了門。


    漆黑的小鎮,涼風徐徐,她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零星幾家菜攤和早餐店已經亮起燈光,在做準備工作。


    她沿路走著,看著一家老作坊的早餐店,一扇扇搬開年歲已久的木門豎在一旁,然後抱著煤爐出來起灶。


    “阿姨你好。”


    富態的中年女人抬頭看她,笑的特別熱情,“哎喲小姑娘這麽早啊,我們還沒開工呢,現在可還沒早點呢,你等的了嗎?阿姨現在就給你做,我們家的豆腐花可是遠近聞名的。”


    周若初笑笑,“阿姨,我隻是想問問,您知道原來住在南郊有一戶釘子戶,戶主姓李的老人家嗎?”


    富態的女人蹙眉一想,拍掌喊了一嘴,“是不是老伴早死還賣過糖炒栗子那個?”


    周若初笑著直點頭。


    “哎喲,小姑娘你別找了,那老頭五年前被拆了房子之後,說是帶著老伴的骨灰出去看看外麵世界,兩年前回來過一趟……”


    富態女人瞧了瞧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知道南郊那地被大城市裏的老板買下起樓的吧?”


    瞧著周若初神色怪異,女人更加來勁了,“那李老頭就是因為這樓才回來看看的,他當初可是抵死也要守著和老伴的那棟破房子怎麽也不肯拆的釘子戶啊,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同意了下來,哪想到那麽大的樓頻繁出現問題,還差點出了人命,現在還爛在那裏占著地方,李老心裏有氣,上那大公司鬧過,被裏頭的人丟出來了,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人就這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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