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預感到自己眼眶裏有液體,微仰起頭,頭頂的水晶燈罩下來,燈光閃得很刺眼。


    宋相思垂下頭的那一刻,眼睛帶笑,口齒間整齊的牙齒露了大半:“陸少臣,所有人都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沒有人知道我的幸福是用什麽換來的。”


    因為她的一句話,整個空間的空氣瞬間凝固住,陸少臣胸口微微起伏,他那雙深邃黑不見底的眼睛看了她五秒。


    “你們先出去,有需要我會再叫你們的。”


    幾個服務生聞言,轉身離開,宋相思才開口:“陸少臣,你今天是專程來給我求婚的嗎?”


    其實兩人心裏都很清楚彼此的想法,卻又都害怕那層窗戶紙捅破,所以都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想看看是不是可以繞過去。


    他這一句連名帶姓的叫,陸少臣輕抿起的唇瓣猛地跳了一下, 她的樣子看上去不僅沒有一絲怒火跟仇恨,反而平靜得不像她。


    “我今天來……”


    宋相思終於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沒忍住打斷:“孩子沒了。”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都不為過,陸少臣隻覺得仿佛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在心裏強行建設起防禦能力。


    “你在說什麽?什麽孩子?”


    宋相思跟他僅僅相隔半米,他臉上的神色,哪怕是他輕微顫抖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還有那張性感的薄唇緊緊抿起,緊繃的下顎線,眼睛裏驟然間凝聚而成的怒怨。


    “你沒聽錯,我肚子裏什麽都沒有了,就是我們的孩子,就在幾天前……”


    他好似在極力壓製著內心狂亂的心情,牙關越咬越緊,最後心裏的狂魔爆發,陸少臣一隻手伸過去扼製在宋相思喉嚨口,迫使她停下嘴。


    “閉嘴,不要再說了。”雙眼布滿血絲,跟一隻剛從牢籠裏打脫出來的猛獸差不多。


    宋相思脖子上壓著一道力大無窮的手,他仿佛是真的要掐死她,下手的手沒有絲毫鬆懈,反而在向爆發的方向走,導致她呼吸無法正常運行,臉都憋紅了。


    她說不出話,陸少臣一字一句咬牙問她:“你憑什麽這麽做?”


    他那麽愛那個孩子,一路來經曆了多少磨難,最後她竟然輕而易舉的告訴他孩子沒了。


    陸少臣再是睿智的頭腦,也沒法一時間去接受這個事情,他的孩子沒了,他的孩子沒了,這樣的話在他耳邊,腦子裏轉個不停。


    宋相思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胸腔缺氧疼起來,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試圖能呼吸到一口空氣。


    陸少臣見狀,猛然手指鬆開,突如其來的一陣輕鬆令她撲倒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咳咳……咳咳……”


    宋相思坐在餐椅上,麵色通紅的趴著呼吸,他站在她麵前,麵色分不清是怒還是心疼多,他隻覺得心像是被人挖開掏了出來。


    “陸少臣,你今天是專程來給我求婚的嗎?”


    她重複了先前問題再問他一遍,陸少臣咬牙低沉道:“因為你奶奶的事,所以你把孩子打了要來報複我?”


    宋相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同樣心痛得一抽搐,隨後她冷笑起來:“我要是說是的話,你會怎樣對我?”


    陸少臣連腳跟都在顫抖,他怎麽也沒想到她的心如此狠,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咽下去重新組織語言。


    過了許久,還是宋相思開口替他說的:“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報複你,我跟你不是很相愛嗎?”


    她說得沒錯,這些都是他想問的,隻是害怕麵對的現實是他不能承受的。


    宋相思無法用語言去形容他此刻的複雜神色,她有些害怕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不小心捕撈到不願看到的東西,原本隻是一場誤會,如果她肚子裏的孩子說成是她為了報複他間接害死夏英流掉的,這樣的局麵真的讓人奔潰。


    “我不為自己辯解,你奶奶當初的死跟我脫不了關係,是我把信息透漏給紀深,但是我不知道林素華會去找你奶奶逼要地契。”


    陸少臣感覺自己身心疲憊,他步履艱難的邁到對麵的座位,坐下後緩緩吐出這番解釋,沒有著重去辯解什麽,隻是想讓她能看得更清。


    “你有沒有後悔自己做過的這一切?”


    他何嚐不悔恨當初,若是時間能倒流的話,寧願不要那些所謂的利益,總不至於到現在負她。


    “宋相思,你奶奶的死隻是個意外,沒有人真的想讓她死,可是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辦法來報複我?”


    宋相思盯著他的眼睛在流淚,她伸手胡亂抹了一把,嘴裏有些含糊不清的說著:“我問你有沒有後悔這樣做?”


    她的性格突然變得異常的倔強,非要問個透徹她才甘心:“你有沒有想過,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陸少臣不回答,兩人就那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包間裏寂靜得隻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對不起。”


    十五分鍾後,三個字從他嘴裏吐出,他的語氣仿佛包裹了千萬分的懺悔:“但是你真不該這樣報複我,根本沒必要。”


    宋相思咧著嘴笑,她直接幹脆的問:“打算跟我離婚?”


    陸少臣抿唇沒有說話,不得不說他現在心裏確實有些意氣用事,她接著說:“然後呢?跟舒音繼續敘舊情?你們可真是餘情未了,以前我真不知道你們還有這一手。”


    她說話狠,他說的話更狠:“嗬,你也別光顧著說我,瞞著我把孩子打了,我現在都搞不清你是真的為了報複我,還是這段時間周若揚跟你說了什麽,讓你對他又動了心了,想要擺脫我然後跟隨他。”


    這番話無疑是一根根尖銳無比的針,根根沒入到她的心底,紮得她血肉模糊。


    “陸少臣,如果說你間接害死了我奶奶,我把你的孩子害死了也算是舊賬算清了。”


    可他不那樣想,她能狠心的把事情做得這麽決絕,他不能,天生的霸道性格不容許他那樣做。


    就在宋相思起身準備往外走的時候,他忽地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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