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蕭金衍起了個大早,來到院中,看到李沙漠正在練習吐納。他內息悠長,吞吐之間,有一道白氣從他口中出去,繞身體環繞一周後,又返回體內,這一吐納方式,正是道家修煉道罡之法。


    李沙漠看到蕭金衍過來,收功打招呼道,“蕭兄早。”


    蕭金衍見他如沒事人一般,若不是昨夜恰巧撞到,怎麽也想不到,李沙漠正在籌劃一場兵變,他笑了笑,“沙漠兄氣色不太好。”


    李沙漠苦笑一聲,“昨夜被幾個同僚拉去喝酒,才飲了幾杯就不勝酒力,到現在頭還痛。蕭兄也來練功?”


    蕭金衍點頭,李沙漠道,“不如切磋幾招。”


    未等蕭金衍答複,李沙漠長劍向他遞了過來。招式雖慢,卻殺意盎然,蕭金衍連使出無雙神拳,與之周旋。


    蕭金衍曾見過李沙漠與呂凡人比武,他武功在知玄中上境,按理說呂凡人知玄上境,還略勝半籌,卻輕鬆贏了呂凡人。


    對於這種極富心機之人,蕭金衍絲毫不敢馬虎。再加之昨夜李沙漠準備陷害自己,他也不敢全力以赴,無雙神拳配合無妄步,勉強與之戰兩個平手。


    李沙漠沒見過蕭金衍武功,但他招式精妙,步法也是上乘,對內力操控卻僅停留在聞境,可是對上知玄境的他又絲毫不落下風,心中不由狐疑,難道是他故意藏拙?


    想到此,李沙漠又提了三成內力,軟劍帶起呼嘯聲,內力外吐,刺向蕭金衍胸口,蕭金衍喝道,“來得好!”腳踏無妄步,順勢一轉,以單拳將李沙漠長劍擊開,向後躍出戰圈。


    “不打了,沒吃早飯,有點餓!”蕭金衍道。


    李沙漠心中稱奇,問,“蕭兄,你內力不過聞境,但無論拳勁還是步法、身法,都有知玄境的實力,這種情況,聞所未聞!”


    蕭金衍不想暴露實力,隻得道,“半年前,我遇到了極厲害的對手,境界跌落聞境,但對內力和真元見地尚在。不過,與李兄交手,有些吃力了。”


    李沙漠點頭道,“原來如此。今日上午是祭祖大典,大典之後,陛下將率百官往獵場冬獵,四人一組,打獵最多者,將會獲得陛下詔見,還有重賞,蕭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蕭金衍道,“我是明人,對做楚官沒興趣,不過,若是對你們有助,我可以盡綿薄之力。”


    離宮之內,一通鼓響。


    李沙漠交代兩句,帶阿裏前去離宮,參加皇帝主持的祭祖儀式,蕭金衍與布達在別院中聊天,準備下午的狩獵大典。


    離宮之內,帝王陵前。


    一場隆重的祭祖儀式正在進行。大楚國皇帝楚別離身穿紫色五爪金龍袍,帶帝王冕,站在最前排。寶璣王、成賢王父子,則僅隨其後,分列左右,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部落首領站立成若幹排。


    正前方,是大楚王朝建國以來的十八位皇帝陵墓。當然不包括去年暴斃的諡號靈帝的楚仇。


    據傳言說,楚仇得了一種怪異的傳染病暴病而亡,為了防止他將這怪病傳染給列祖列宗,在楚別離強烈要求下,將他火化,骨灰埋在了一個糞坑之中。


    當然,真實原因不言自明。二十年前,楚仇陷害王兄,奪了本該屬於楚別離的皇位,楚仇流亡大明數十年,對這位兄弟恨到了骨子裏,所以他登基後,褫奪了楚仇入帝陵的權力。


    很久以前,


    楚人祭祖儀式比較樸素,他們相信人死之後,會回歸長生天,靈魂在天上保佑著子孫後代,為了緬懷先人,他們祭祖也多以豬、牛、羊、犬、雞五畜殺之祭拜。


    後來,引入了喇嘛教後,祖宗又回回歸極樂淨土,祭祖則以燒高香、轉經筒,以向上蒼祈福。


    再往後,中原文化西進,在充分吸收中原的禮儀傳統及祭拜文化之後,西楚朝廷祭祖,都效仿中原,開始燒紙元寶、紙錢、紙馬、八抬大轎、紙宮殿。


    這些東西,在帝陵麵前堆積如山。


    畢竟是皇家出手,不能太過於寒酸。有禮儀官喊吉時已到,楚別離拿著火把,將這些紙紮點著。


    在場所有人跪倒在地。


    楚寶璣、楚賢各自取過一根柳枝,一邊磕頭,一邊翻弄紙紮,口中念念有詞,仔細一聽,盡是什麽“列祖列宗,在那邊吃好喝好,錢不夠花盡管托夢”之類的話。


    燒完紙紮,楚別離開始念祭祖文。


    這篇祭祖文,乃文華閣解大學士親自書寫,長約萬字,楚別離一口氣讀了一個時辰,才讀完一半。


    皇帝背對著百官,對帝陵讀文。


    昨夜下雪,天氣寒冷。


    有宮女端來手爐,遞給寶璣王、成賢王,不過下麵跪在地上的臣子,就有些難捱了。


    後排一七品小官,跪在地上,低聲罵道,“早知就吃早飯了,現在肚子空空,一肚子涼風。”


    轉眼一看,旁邊有同僚,趴在地上,屁股高撅,左手一口豬頭肉,右手一口烈酒,正在偷吃,道:“喂,年兄,給口酒喝,去去寒氣。”


    那偷吃官吏連捂住道,“年弟,今日國之重典,怎能做如此失禮之事?”


    “那前年我欠你的六百銅板,我不還了。”


    另一人道,“有話好商量。”說著,不甘情願的將酒壺遞過去,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來,喝到後來,竟五魁首、三星照劃拳起來。


    待酒喝完,祭文才讀了四分之三。


    先前那人不由感慨,“我們這些小官,定力還是不夠啊,難怪這些年難以升遷,你看解大學士,陛下祭祖文念了一個多時辰,他跪在那裏一動不動,就這份定力,你我自愧不如啊!”


    另一人道,“他那酸儒,這篇祭文是他自己寫的,一言一行,當自己是聖人了,那麽多眼睛盯著他,若他亂動,還不被其他人彈劾死?”


    撲騰!


    解大學士倒在了地上,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竟凍暈厥過去,連有小太監過來,將大學士抬了出去。


    楚別離又念了許久,一看後麵還有若幹,不由惱火,揚手將那祭文扔火堆裏,“列祖列宗,剩下的燒給你們了。”


    禮儀官喊道:“禮成!”


    楚別離這才轉過身,望著眾人,道,“眾愛卿平身!”


    在場之人,能站起來的,不過三四成,其餘人膝蓋酸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寶璣王忽然站起身來,其餘人見狀,連連掙紮著,跟著站了起來。


    寶璣王來到楚別離身前,道:“陛下辛苦了。”


    楚別離顯然十分忌憚寶璣王,連擺手道,“不辛苦,時候不早,該吃飯了!”一邊說,一邊用手扶著寶璣王肩膀,順勢在他背上擦了擦手。


    ……


    下午是狩獵大典。


    離宮建於


    天母山下,再往東是三十裏圍場,圍場之內,又建了馬場、射箭場,既可以比武,也可以在正式打獵之前,眾人可以在其中活動筋骨或作熱身。


    蕭金衍來到圍場之時,眾人早已在場內活動。這次狩獵,除了皇帝及百官之外,還專門組織了十支隊伍,進行狩獵比賽。


    每支隊伍四人,將在這三十裏圍場之內狩獵,獵物之中,有野兔、香獐、野豬、草原狼等不等,每種獵物都對應不同的分數,以三個時辰為期,得分最高的隊伍勝出,既有豐厚的賞賜,還可以直接升為軍官,所以每年報名之人眾多。


    當然,也有給權貴們娛樂的狩獵,區域也限定在很小的活動範圍。


    蕭金衍、李沙漠、阿裏兄弟為一組,中午吃飯之際,他們已商議好戰術,由阿裏兄弟負責驅趕動物,蕭金衍與李沙漠負責打獵。


    呂凡人帶著一隊人馬走了過來,他前幾日輸給李沙漠,還嫉恨在心,今日來到這邊,搭弓射箭,射中了五十步外一處銅鑼。


    鐺!


    正中靶心。


    眾人齊聲歡呼。


    呂凡人挑釁道,“你們是來爭第二的嘛?”


    李沙漠笑道,“我奶奶蒙著眼用腳丫子射得都比你準。”


    “有本事來一箭試試?”


    李沙漠蒙上眼睛,轉了兩圈,猛然射出一箭,箭落在了銅鑼三丈之處,呂凡人哈哈大笑,“就這技術,說你爭第二,是抬舉你了。你脖子上頂得是腫瘤嗎?”


    “三姓家奴。”


    “我奉勸你一句,狩獵之時離大家遠點,不然一箭射到隊友身上,你們可就慘了。”


    李沙漠繼續道,“三姓家奴。”


    “你懂個屁,良禽擇木而棲,我投靠王爺,靠得是真本事,不像你們,靠女人脫褲子才混到王爺府。”


    布達聞言大怒,正要開口大罵,被李沙漠攔住,又不鹹不淡道,“三姓家奴。”


    呂凡人嘲諷道,“就一句話,翻來覆去,一點水平都沒有,我勸你還是找個旮旯蹲著去,否則遇到狼啊、豹子啊,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三姓家奴。”


    呂凡人又道,“我罵你這麽久,你都沒反應,看來你臉皮真夠厚的,昨晚上往臉上刮膩子粉了,還是在家貼瓷磚了?今天我不想罵人,所以才罵你。”


    “三姓家奴!”


    “那又如何,老子又不生氣。”


    李沙漠歎了口氣,道:“若我沒記錯,你老家應該是祖安的吧。”


    呂凡人登時暴怒,“老子跟你拚了!”說罷,搭箭就要射李沙漠,寶璣王在遠處見狀,喝道,“放肆!”


    呂凡人見王爺發話,衝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惡言道,“下午最好別讓我遇到你。”


    李沙漠道,“若射死你能取十分的話,我不介意衝你腦後給你一箭。”


    呂凡人走後,布達不滿道,“這家夥欺人太甚了,來我們這裏還想裝,還好果岩沒讓他得逞。”


    蕭金衍道,“沙漠兄的箭術究竟如何?”


    李沙漠自信滿滿,道,“以前箭術很差,每次狩獵,排名都靠後,惹得對手嘲諷,後來,我遇到了一個良師,苦練了一個夏天,現在沒有人是我對手了。”


    “箭術?”


    “不,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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