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衍嚇了一跳。


    楚別離是什麽身份,大楚王朝的皇帝,此刻卻跟他下跪,連閃到一旁,“這禮可當不起。”


    楚別離道,“你若不肯接受,我就不起。”


    蕭金衍記起當年在蘇州時楚別離、李寡婦對自己照顧,於是將他攙扶起來,“我答應你就是。”


    楚別離這才起身,緩緩道,“我大楚建國四百年來,曆經多次戰亂,卻始終在橫斷山以東屹立不倒,你可知為何?”


    蕭金衍搖頭。


    “五百年前,陸玄機逃離書劍山,帶走了山上三把神器,分別為金刀、隱劍、無名槍,傳給三個徒弟,並告誡他們,這三把神兵可吸取天下氣運,切不要將神兵讓他們得到。其中,得到無名槍之人,就是我大楚國的開國先祖,後來,先祖無端暴斃,無名槍下落不知,後又幾經戰亂,我大楚一脈武學便沒落下來。”


    “到了我們這一代,我大哥楚昊,於絕境之中悟出狂刀絕學,結果還死於金刀之手。我回西京之後,聽說楚寶璣這些年來與書劍山關係密切,武功突飛猛進,作為交換,便是替書劍山尋找無名槍,去年,不知他從哪裏得來消息,血洗清涼山,追查無名槍下落。我想求你出馬,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無名槍落入他們手中。”


    蕭金衍聞言,心中暗自驚奇。


    早就聽王半仙說過三大神兵之事,書劍山那位至高天道境界隕落,打造了三大神兵,意圖汲取天下氣運,來恢複實力,結果陰謀被陸玄機識破,至高天道則改變方式,以天下三境之外大宗師為食,導致了五百年來,江湖漸漸式微。


    而王半仙所在天機閣,當年與陸玄機有著密切的聯係,他腰中那一隻破碗,幾乎納入了天下七成氣運,一直憑借天機閣的秘術,隱匿於人間。


    所有武道宗師,達到通象巔峰之後,哪怕有了實力,也絕不敢越過雷池半步,生怕得到天譴。


    天道無情,大抵如此。


    蕭金衍問道,“為何是我?”


    楚別離道,“如今我在上京內,除了幾個貼己的老太監,幾乎是孤家寡人,實在找不出別人來幫我。當年,金刀王也曾說過,你是非凡之人,將來若有難處,可以尋你。”


    蕭金衍苦笑道,“金刀前輩太瞧得起我了。”他道,“就算我答應你,可我也不知無名槍下落。”


    楚別離正要開口,忽然有人進來,道,“陛下,寶璣王深夜入宮求見,說是有急事相商。”


    楚別離不悅道,“難道有事不能明日朝議再說?就說我睡下了。”


    “王爺說,此事事關重大,務必今夜商議,否則他就不離開。”


    楚別離滿臉怒容,旋即又搖頭,歎了口氣,“告訴他,朕換洗一下,去南書房等我。”


    他對蕭金衍苦笑一聲,“我先去應付一下寶璣,有什麽消息,我遲些跟你聯係,切記,寶璣在京中眼線甚多,不要暴露身份。”說罷匆匆與那老漢離去。


    蕭金衍望著楚別離背影,不由感慨世事無常。這位大楚國皇帝,兩年前還是蘇州城的賣酒郎,日子雖然平淡,卻也無憂無慮。誰料,如今他成了皇帝,日子卻如籠中之鳥,連基本自由都沒有了,還要日夜擔心被寶璣算計,這樣的皇帝,做得還有什麽意思?


    次日清晨。


    蕭金衍才一起床,就聽到布達帶來消息,說今日宮中頒布詔書,楚別離由於年長無嗣,決定立寶璣王之子成賢王為儲君,並將於十日之後,在成賢王的婚禮之時,舉行立儲儀式。


    不消說,昨日寶璣入皇宮夜談,為得便是這件事。隻是如今楚別離年不過四十餘歲,而且怎麽也能活個幾十年,再生個兒子應也不是難事,這件事卻在一夜之間,就匆忙決定了?


    蕭金衍覺得蹊蹺,但卻也無可奈何。


    布達道,“若成賢王成了太子,陛下百年之後,他就成了皇帝,王妃也就成了皇後,我們古邦族有救了!”


    蕭金衍想起昨夜之事,問,“成賢王妃不應是太陽之心嘛,為何成了月牙之泉?”


    阿裏有些尷尬。


    布達看著蕭金衍,“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什麽意思?”


    布達有些不滿道,“月牙之泉替太陽之心成親,還不是因為……”


    還未等他說出口,就被李沙漠的話打斷了,“這是族長的意思,也是族內的決定。”說罷,惡狠狠看了布達一眼。


    他走了過來,從懷中取出幾張紙,道,“這是那劍譜殘頁,你想看,我抄了一份給你。”


    蕭金衍接過來,粗略翻了一遍,登時頭大,這劍譜上的字雖是以漢字寫成,每個字也都認識,可他愣是看不懂其中含義。


    “這是劍譜?”


    李沙漠道,“我也不過用了半年,才悟出其中奧妙,不過,我不能告訴你,至於如何修煉,全靠你自己了。”


    蕭金衍道了聲謝,將劍譜踹入懷中。


    月牙之泉住進了王府,古邦會館眾人開始與王府的管事對接,籌備十日之後的婚禮之事。蕭金衍不便麻煩他們,獨自來到城內,尋找宇文霜。


    路過一處僻靜之處,蕭金衍聽到


    有打鬥聲,湊過去一瞧,見三名大漢正在圍攻一名女子,女子身材嬌小,皮膚黝黑,臉上滿是倔強之意,正是昨夜入王府行刺之人。


    他本不欲管,但見那三人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殺招,那女子武功稀鬆,靠著靈巧的身法與之周旋,不禁有些同情起來。


    砰!


    少女肩頭中了一拳,整個人如斷線風箏,向蕭金衍這邊飛了過來,蕭金衍眼見無法躲避,順勢將她一接,放在了身後。


    三人不依不饒,“小子,讓開。此事與你無關,不想死,就滾遠點。”


    蕭金衍見三人凶神惡煞一般,冷冷道,“嘴巴放幹淨點。”


    那三人見他不肯退讓,不由分說,刀劍齊上,向蕭金衍身上招呼了過來,蕭金衍冷哼一聲,連出了三拳,將那三人打翻在地。


    “你可知,我們是什麽人?”


    蕭金衍早已猜出,這些人應該是王府上的護衛,由於他與古邦會館的關係,不想給他們惹上麻煩,道,“不知,也不想知道。”


    “這女賊是行刺皇室的刺客,你若多管閑事,將你一起拿了,以叛黨論處。”


    蕭金衍道,“我若不管呢?”


    話音剛落,一名大漢繞到他身後,猛然刺劍,偷襲於他,少女喊道,“小心。”


    蕭金衍頭也不回,反手一扣,送入一道真氣,將他向前一拉,向另兩人撞過去,砰砰砰三聲響,三名大漢昏死過去。


    蕭金衍拍了拍手,轉身要走,那少女道,“等等!”


    蕭金衍停住,轉過身,打量著少女。她身材嬌弱,個頭不高,皮膚有些黝黑,雖不是美女,卻也耐看。


    少女雙唇緊閉,眼神之中滿是倔強之色,盯著蕭金衍。


    “姑娘有何事?”


    “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命。如今我有大仇未報,暫不能還你,請留下姓名,他日我若複仇,再向大俠報恩。”


    蕭金衍道,“區區小事,無足掛齒。我救你是因為看不過去,如今你安然無事,咱們互不相欠,告辭。”


    “不行!”少女道,“我們血衣族人有仇必報,有恩必償,你若不肯透露名字,就不能走。”


    蕭金衍有些頭大,怎麽幫忙還幫出事來了。“我姓蕭,中原人。”


    少女道,“我叫白茶,是血衣族後人。”


    她來到那三名大漢旁,見他們還在昏迷之中,掏出匕首,向他們三人胸口猛刺了幾刀,擦拭完,才收了起來。


    蕭金衍心說這少女不過十五六歲,怎得殺起人來如此老練?


    白茶卻若無其事道,“我倒無所謂,隻是他們見了你模樣,為了不給你惹來麻煩,我隻有殺了他們,這也是謹慎起見。更何況,他們殺了我族人,也是死有餘辜。”


    “你經常殺人?”


    白茶道,“迄今為止,我殺了寶璣王府手下十一名護衛,若有機會,我還會親手殺了寶璣那狗賊。”


    蕭金衍勸道,“你武功不行,先不說寶璣王,就是手下那呂凡人,還有幾名護衛,也都是知玄境的高手,昨日能接近寶璣,已屬幸運。”


    少女懊惱道,“若不是狗賊拿屬下性命來抵命,我那匕首,早已取了他狗命!”


    蕭金衍道,“他不過是不想在眾人麵前暴露武功而已,你以為憑你武功,還有下一次機會?”


    白茶點點頭,“要殺一個人,並不是全靠武功。”她指了指胸口,我族長曾告訴我,“做一件事,要學會用這裏。”


    蕭金衍道,“也不大啊。”


    白茶聞言,聽出了他言外之意,頓時有些惱火,“你個臭流氓!”


    蕭金衍也覺得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他連連道歉,又道,“我還有事情,恕不奉陪了。”


    白茶卻攔在他麵前,“你覺得你武功比我好,很了不起嘛?”


    蕭金衍道,“是的。”


    白茶道,“那你就教我武功吧。”


    蕭金衍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少女腦回路有些太清奇了,讓他一時沒轉過彎來,白茶見他不說話,道,“你不否認,就是答應了,臭流氓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說罷,跪在了地上,向蕭金衍磕頭。


    蕭金衍無語,“你若真當是我徒弟,那就要聽我的話。”


    “必須聽話。”


    “你在這裏等著,我還有重要的事去辦。”


    “是,師父。”


    蕭金衍沒料到她竟也相信了,連一陣風似的跑了。到了正午,他來到一處飯鋪,要了一些牛肉,一壺奶茶,剛要動筷子,就見白茶坐在了對麵,直接用手抓起牛肉,就往口中塞去。


    一頓風卷殘雲,兩斤牛肉已被白茶吃完。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蕭金衍有些好奇,他離開之時,確信白茶沒有跟上來,而且以他武功,她若跟蹤,自然也會發現。


    白茶道,“因為我是血衣族人。”


    蕭金衍打了個激靈,“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腳?”


    白茶道,“我們血衣族最擅神蠱之術,但也是追蹤高手。我的鼻子很靈的。”


    蕭金衍心中一動,若她會追蹤之術,那豈不可以幫忙在京中找人?他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是上次見麵之時,宇文霜遺落在青羊宮的,蕭金衍撿到後,一直留了下來。


    “你幫我聞聞這個,幫我找個人。”


    白茶皺眉,道,“你當我是狗嗎?我們血衣族有一種秘藥,隻有將之灑在對方身上,才能順著味道找到對方。”


    蕭金衍悻然,原來如此。


    不過白茶還是將手帕接了過去,放在鼻尖嗅了一口,道,“上麵有淡淡的香氣,這種調香的方式,應來自中原。這手帕的主人,是個女人吧?”


    蕭金衍黯然道,“是你未來師娘的。我來西京,就是為了尋她。”


    白茶哦了一聲,“其實也不是很難,隻要她在這城內留下痕跡,我還是能找到他的。”


    來西京之時,他還抱著一些想法,但這幾日尋找下來,西京城太大,就算她在這裏,也未必能找得到她,但今日聽少女一番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若能幫我找到她,就算報答之前的救命之恩了。你要學武功,我也可以傳授你。”


    白茶道,“那你幫我報仇!”


    蕭金衍道,“既然你們會神蠱之術,直接下個咒語,把寶璣王殺死不就得了,還用大費周章?”


    白茶臉色暗淡,道:“我們血衣族聖器,被寶璣王那狗賊搶走了。不但如此,他還殺我族人,如今天下,?我們血衣族人,不超過十人了。”


    “什麽聖器?”


    白茶又要了兩斤牛肉,一壺酒,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血衣族曾是草原上最古老的民族,數百年來,長期居住在清涼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他們信奉拜物教,又精通神蠱術、醫術,極少與世間人交往,所以在外人看來,血衣族是十分神秘的民族。


    若幹年前,有一名族人因觸犯族規,煉製一些禁忌法器,被逐出族。此人來到京城,投靠了寶璣王,因為心懷仇恨,將族內聖器的消息透露給了寶璣,結果給血衣族帶來了一場災難。寶璣王發動軍隊,一夜之前,蕩盡清涼山,將族人盡數斬殺,搶走了族中聖器。


    白茶因外出采藥,躲過一劫,等回到山中時,整個血衣族化為火海。在一片屍海之中,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族長。族長臨終前,將聖器的秘密告訴了白茶,並讓她立下毒誓,務必要找回族中聖器,並將它毀掉,否則將會引發一場天下浩劫。


    “什麽聖器,這麽厲害!”


    白茶道,“無名槍。”


    蕭金衍失聲道,“無名槍?”


    白茶道,“正是。我們血衣族先祖曾是大楚的大將,後來奉命隱居清涼山,隱姓埋名,世代立下血誓,守護這把無名槍。可是族內,還是出了叛徒!”


    難怪寶璣王會如此肆無忌憚,原來手中已得了無名槍!若真如楚別離所說,他與書劍山有勾結的話,一旦這把無名槍重回書劍山,後果將不堪設想。


    白茶又道,“我們族中傳說,三大神器之中,金刀可吸天下至陽之氣,無名槍則吸取天下至陰之氣,正因如此,我們族人才可以利用聖器,施展神蠱之術。若幹年前,有個道士曾來過我們血衣族,告訴我們族長,天下浩劫將至,要我們好生看管族中神器,我們也是小心翼翼,誰料到頭來,那句道士的話,果真應驗!”


    蕭金衍問道,“是不是一個又幹又瘦、又饞又懶、又髒又亂的老道士,手中拿著一個算命的幡兒,腰中還有一隻破碗?”


    白茶奇道:“你認識他?”


    蕭金衍心中暗想,果然是王半仙。看來,這些事情,他早都已料到,關於書劍山的事情,有些秘密,他還是瞞著自己。


    蕭金衍本不想管這些事,但是既然與那書劍山扯上了關係,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忽然意識到,自從離開蘇州,一路西行以來,他遇上許多奇怪的事情,而且或多或少,都與書劍山有些關聯。


    在禦劍山莊,是王半仙告訴他,沙坪峰後山上的本初道人和山河氣運圖的事,劍門關鬼王宗與岐夫人埋骨之地,也是他通過琅琊閣海先生告訴自己。如今在西京城,他又得知了無名槍的下落。


    冥冥之中,仿佛天意一般,將蕭金衍與這書劍山或多或少的扯上了關係。難道,自從蕭金衍三人踏上西行之路,這一切都在王半仙的算計之中?


    想到此,他問,“如今無名槍在哪裏?”


    白茶搖了搖頭,“我自幼修行秘術,能對聖器生出感應,一路追蹤到上京城,結果卻失去了蹤跡,應該是那狗賊想辦法遮住了它的痕跡。”


    蕭金衍沒有想到,一個無心之舉,救了這個少女,竟然會知道了這麽多消息,既然她磕頭認了自己當師父,他也就有責任保護好白茶。隻是如今整個王府的人,都在上京城內尋她,得想辦法將她安置下來,在從長計議。


    古邦會館是個不錯的去處,但礙於古邦與王府的關係,蕭金衍也不欲給他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想辦法先給她找個客棧住了下來。


    結完賬,正要起身,忽然看到白茶皺起鼻子,使勁聞了聞,對蕭金衍道,“我師娘入城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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