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報靶之人,正是先前師爺安排好準備給知縣大人那個,先前他不小心睡過了,一通鼓響之時,才懵懂醒來,恰好遇到趙攔江射箭。可偏偏此人眼神又不太好,看到一身紅衣的夜雨妃以彈珠阻攔,誤當成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裁判麵無表情道:“過關!”


    蕭金衍哈哈大笑,“我就說嘛,我相信我的兄弟,夜大小姐,願賭服輸,我想你應該不會賴賬吧?”


    夜雨妃明知她的彈珠已將趙攔江箭擊落,可誰料到出現了這等變故,偏偏這可惡的家夥,還在一旁說風涼話,不由氣從心來。


    “剛才是誰說,賭博是犯法的?”


    蕭金衍卻辯解道,“俗話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仔細琢磨了下,這點錢對夜大小姐來說,可不就是一點小錢,不算犯法,不算犯法哈!”旋即他又像眾人問道,“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紛紛起哄。


    夜雨妃臉色很難看,她恨不得給蕭金衍這個貧嘴的家夥一箭,可又做不到,見眾人都在盯著她,她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正要扔在地上,忽然眉頭一轉,計上心來,轉身向隨行的扈從吩咐了幾句。


    蕭金衍道,“怎得,夜小姐準備做食言而肥之人嘛?不過,你確實有點肥。”


    夜雨妃惱道,“錢,你還要不要了。”


    “是可愛的嬰兒肥。”蕭金衍生怕她反悔,連忙改口。夜雨妃道,“那就等著吧。”


    過了一炷香功夫,見那扈從帶著兩個挑夫,抬了一個大籮筐來,看挑夫的走路姿勢十分吃力,可見裏麵裝地東西並不輕。


    蕭金衍奇道:“這是什麽,給錢就行,土特產我們就不要了哈!”


    夜雨妃命人將籮筐放在他身前,道,“十兩銀子,每兩一千文,一共是十萬錢,來,你數一數,看有沒有問題。”


    蕭金衍心說算你狠,竟然想到這種辦法,“我們賭的是銀子,你用銅錢來糊弄我們?”


    夜雨妃卻道,“大明朝千文一兩,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錢,如今在這裏,你若不要,我可要人抬回去了。”


    蕭金衍說,“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好吧。”


    夜雨妃道,“那可不行,一百兩就是一百兩,多一個子兒,少一個子兒,都不交一百兩,你得當場數清楚了,否則別想帶走一文錢。”


    這可是十萬錢啊!


    蕭金衍心中如有一萬隻神獸在奔騰,就算一息數兩個,一個時辰三千六百息,這十萬錢要數完,也要不吃不喝將近一天一夜。


    夜雨妃見他麵有為難之色,“怎得,若不同意,就當我沒說,來人,把銅錢抬回去!”


    眼見到手的鴨子,蕭金衍豈能讓它飛走,一咬牙,道,“我數!”


    夜雨妃豎起拇指,“上道!”


    李傾城目光中露出同情的神色,他也奇怪,這等無禮的要求,蕭金衍為何要答應,蕭金衍的想法比較特別,估計是窮怕了吧。他心中暗道,若將李家的財富換成銅錢,讓蕭


    金衍數,得數到下輩子,不由露出笑容。


    比賽繼續。


    蕭金衍無心觀戰,將籮筐搬到一處僻靜之處,兩耳不聞場外事,一心隻數救命錢。


    五個,十個,十五,二十。


    一百,二百,三百,四百。


    每一千文,就用一根麻繩串起來,是為一吊。


    數了不到三千文,蕭金衍隻覺得頭昏腦漲,眼冒金星,靠在柱子上大喘氣。


    箭公子觀看了會羿箭大會,覺得甚是無聊,在一處旮旯找到了蕭金衍,見蕭金衍罷工,納悶道,“怎麽不數了?”


    蕭金衍感慨道,“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錢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箭公子愣了愣,“就這點錢,也叫錢多?”


    蕭金衍道,“錢這種東西,真是奇妙,當年我在登聞院時,沒覺得錢有多重要,幾萬兩,十幾萬兩,一眨眼就花出去了。然而在蘇州時,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那時候就想,要是有百八十文,能吃頓飽飯,喝一壺烈酒,真乃人生快事。錢買不來快樂,?沒錢,卻一定快樂不起來。”


    箭公子見蕭金衍頗生感慨,這個家夥腦袋裏的東西總是與眾不同,以他的武功,做點什麽賺不到錢,可他卻這不幹,那又不幹,真是令人費解。


    她道,“你若真缺錢,不如以後跟著我幹。”


    “幹什麽?”


    “幫人解決麻煩啊,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麻煩,要麽花錢解決,要麽用命解決,要麽花錢用命解決。”


    蕭金衍搖搖頭,“殺人,是一件純粹的事,若與金錢掛鉤,這個世間豈不一片混亂?”


    箭公子道,“我在北周幹了一票,賺了十萬黃金。”


    “這麽多錢,得殺多少人?”


    “一個。”


    蕭金衍蹭得爬起身來,眼睛直冒光,“四寶姑娘,不,老板,還招人不?”


    箭公子噗嗤一笑,徹底被蕭金衍逗樂了。這家夥,看似不正經,有時候偏又一本正經。看似有些傻,但是犯起傻來,有些可愛。


    她歎了口氣,“隻可惜,事成之後,那雇主反悔,派人追殺我,我非但沒有要到錢,反而被迫流浪江湖,逃到了中原。”


    蕭金衍第一次聽說此事,道,“看來,這一行業不是很穩定。”


    箭公子深吸一口氣,目光中露出堅毅的神情,道,“這筆錢,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的。”


    “我插嘴問你一句,誰肯花十萬兩黃金,雇你去殺人?若是事關你職業道德隱私,就當我沒問。”


    箭公子冷笑一聲,“北周當今的攝政王,目標是北周前任皇帝拓跋跑跑。為了殺他,我前後準備了三個月,又在北周皇宮北三百丈外的雁回塔上,守候了七天七夜,終於在八月十五,趁拓跋跑跑登極樂塔賞月之時,將箭錨鎖定在他身上,放出了一箭。北周小皇帝登基,拓跋爬如願以償成為攝政王,卻將我逼出了北周。”


    箭公子與蕭金衍才相處了幾日,與他並不熟稔,這些年來,她


    幾乎很少跟外人講話,不知為何,眼前這個男人,似乎讓人無比放心,所以才將這番話講給他聽。


    蕭金衍倒吸了一口涼氣。


    “乖乖,一箭殺一個皇帝,這個牛,夠你吹一輩子的了。”


    作為當事人,箭公子隻是受人委托,完成了她該做的事,然而這一箭,卻改變了整個北周王朝的命運。


    當時,小皇帝年幼,登基之後,無法處理政事,於是拓跋爬與皇太後結成聯盟,將北周當年四大顧命大臣殺戮殆盡。


    年僅三十三歲的皇太後登仁極殿垂簾聽政,外事則由攝政王把持,兩人一內一外,將北周小皇帝徹底架空。這幾年,小皇帝年級漸長,明年將滿十四歲,按照規矩,攝政王應當將權力逐漸交回,可這位攝政王卻牢牢把持,不肯歸還,導致北周朝廷之內,分為了兩派,保皇派和攝政派。


    常年的內鬥,耗盡了北周國力,原本能在黑水河、鳳凰嶺一帶分庭抗禮的北周軍,在平北王薛懷的步步為營、緩進蠶食之下,一路北撤,幾乎快退到神仙溝了。


    這位平北王薛懷,倒也是個妙人。


    作為與宇文天祿齊名的兩位將領之一,守護北疆四十年,曆經三朝,屹立不倒。這些年來,他從未打過勝仗,也從未打過敗仗。每當北周南犯,他都收兵龜縮在城池之內,不肯應戰,而又實行堅壁清野,令對方無功而返;北周軍退去之後,他又派兵收回失地,重修防事。這一點,讓身為皇族的北周戰神拓跋牛人無計可施,最終抑鬱,留下一句“龜王誤我”,吐血而亡。所以,定北王在北周人口中被戲稱為烏龜王爺。


    薛懷還有一件令人津津樂道之事,那就是封王之後,為了防止“功”高震主,避免皇帝疑心,幾乎每年端午、中秋、春節,都會雷打不動向朝廷上書,要麽要求削藩交出兵權,要麽要求朝廷派督軍親臨,此外,還在京城修建了世子府,將自己的嫡長子薛運送到京城,名義上是替父親盡忠,實則是將他送到京城當人質。所以,京城有雲,這平北王又稱“三本王”。當然,皇帝每次都是佯作發怒,斥責他幾句,然後告誡他勤勉盡忠,不得倦怠之事。


    正是有這樣一個平北王,大明王朝哪怕是在靖難之戰中,國家危難之時,也未丟失一寸領土。


    而與之相對的,大都督宇文天祿則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揮鞭所到之處,一片焦土,開疆拓土,為天統皇帝立下汗馬功勞。往西,利用西楚皇帝駕崩之際,收回隱陽十九城;往東,十萬大軍長驅直入,兵圍東夷皇城,幾乎將東夷滅國,後來東夷皇帝率族出城投降;往南,更是將南蠻六國趕到了十萬沼澤之南,讓大明王朝國勢達到了鼎盛。


    宇文天祿立下這等功勞,皇帝也不過封了一個安國公而已,並沒有封王。這一點,讓宇文天祿的部下十分不滿,薛懷一無戰功,二貪財好色,草包一個,憑什麽他能封王爺,而大都督卻隻能封公爵,每每聽到這種言論,宇文天祿都嚴厲斥責,常在人前道,“我不如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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