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衍哈哈大笑,“姑娘,分明是你嚇我好嘛?那天之後,我嚇得好幾天沒睡好覺,生怕哪天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


    紫衣女子道,“你莫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那夜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宇文霜,你不過是一個添頭罷了。”


    蕭金衍頗為無語,“這麽說,我應該心存感激才對,怎得我就高興不起來呢?”


    蕭金衍覺得奇怪,北周第一刺客,堂堂的箭公子,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找上門來,不過看她說話的神情,倒不像是懷有惡意,於是問,“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紫衣女子道,“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我找你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什麽生意?”


    “有人花了大價錢,要我取你朋友李傾城的性命,我在尋思,李公子是名門之後,家裏應該很有錢,你們這邊的條件會不會更好一些?”


    蕭金衍道,“你這樣有違契約精神啊!”


    紫衣女子笑道,“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


    蕭金衍又問道,“那我總得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李傾城性命吧?”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我是刺客,總得遵守契約精神吧。”


    蕭金衍無語,這個箭公子明明就是在狡辯,可他又偏偏覺得很有道理,他追問道,“你想要什麽條件?”


    紫衣女子道:“你們這趟隱陽之行,車上貨物的三成利潤。”


    蕭金衍微微一笑,“區區幾千兩銀子,就想買李傾城一條命,不知道是因為李傾城這個名字不值錢了,還是因為最近你們這一行生意不景氣?”


    “那倒不是。”女子道,“因為出價之人告訴我要殺的人叫唐二寶,並沒有告訴我他真實身份,這種單子我一般都不接的,不過正好順路,賺點零花錢。”


    蕭金衍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他望著紫衣女子,“這個條件很誘人,不過你卻算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


    蕭金衍將茶杯放下,以弦力鎖定紫衣女子,暗暗提聚功力,緩緩道,“你是一名刺客,若藏於暗處偷施冷箭,或許我們沒有辦法。但你明目張膽找上門來,有些托大了。”


    紫衣女子麵無懼色,把玩著手中茶杯,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警兆忽來。


    蕭金衍隻覺心中一顫,有四道箭意鎖定住自己,他能感覺到危險,但弦力盡數外延出去,卻沒有感應到暗中藏匿的箭手的位置。他驚出一身冷汗,這種感覺過於強烈,仿佛隻要自己亂動,就會有四支箭向自己射來。


    莫非此人不是箭公子,隻是箭公子的一個替身?自己隻是因熟悉這種感覺,而想當然的將此人與箭公子聯係起來?


    蕭金衍哈哈一笑,“試什麽試,都是江湖兒女,來,喝茶!”


    紫衣女子道,“這筆交易,你考慮的如何了?”


    “恐怕我還做不了主,不如我回去問問我朋友,再給你答複,如何?”


    “我沒時間。”


    蕭金衍豎起大拇指,“姑娘果然爽快,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不過事先聲明,我們現在沒有錢,等貨物出手後給你結算。”


    “成交。”


    紫衣女子一揮手,籠在蕭金衍四周的那箭意盡去,蕭金衍頓感壓力驟減,鬆了口氣。他站起身,拱手告辭。


    待他離去後,一名婢女走到紫衣女子麵前,“少主,那小子出言如此狂妄,怎麽不殺了他?”


    紫衣女子道,“最近我們神箭宗在江湖上樹敵太多,沒有必要招惹登聞院,況且他身上極有可能有武經下落,我們跟他搭上關係,興許事情會有轉機。”


    她記起前不久,遇到一位江湖高人,在尋求指點之時,那人指出神箭宗破局之人,便在蕭金衍一行三人之中,正因如此,她才主動找上蕭金衍,至於有人出錢暗殺李傾城之事,純屬子虛烏有之事。


    不過,借此達到了目的,她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歎道,“真是多事之秋啊。”紫衣女子喝完最後一杯茶,結了茶錢,帶婢女離開了茶肆。


    蕭金衍回到客棧,將遇到箭公子的事與兩人說了,李傾城奇道,“神箭宗在北周名氣極大,做事一向沉穩,幾乎從不失手,怎麽會主動找上門來談生意?關鍵是,你還同意了他們的條件!”


    蕭金衍道,“天下第一神箭手盯上你,要取你性命,我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還質疑我的目的,你這就不厚道了。”


    趙攔江冷笑一聲,“憑借我多年經驗,估摸是你覺得那小妞長得漂亮,主動招惹的人家。”


    蕭金衍沒好氣問,“我是這樣的人嘛?”


    兩人異口同聲道,“是。”


    蕭金衍無語,“就當我沒問。”


    ……


    入夜之後,三匹快馬抵達羊頭驛驛門之下。馬上的三人,身穿黑色鬥篷,臉上滿是塵土,麵露疲憊之色,顯是趕了很長的路。


    羊頭驛隻是一個小鎮,雖沒有城牆,但四周有木柵欄,上麵有鐵蒺藜纏繞,到了夜間,也有兵丁巡邏,除非武林高手,尋常人也很難進去。


    其中一黑衣人上前拍門,將驛門砸的咚咚作響。


    幾個守門兵丁正在打盹,砸門聲驚了美夢,一人賭輸了錢,正兀自晦氣,起身道,“拍什麽拍,奔喪呢!”


    黑衣人道,“我們有要事要進驛。”


    兵丁道,“都什麽時候了,有事情天亮再來,宵禁了。再說,現在兵荒馬亂的,要是你們西楚的探子,出了事誰負責?”


    那黑衣人聞言大怒,正要動手,卻被身後一中年人攔住了,他驅馬來到門前,翻身下馬,笑著道,“你們規矩我懂,官爺本事通天,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這句話落在兵丁耳中,聽了大為受用,想到今夜賭錢輸了三兩銀子,明日回去指不定要受那臭婆娘絮叨,這三人正好送上門,不如狠狠宰上一筆,於是道,“辦法也不是沒有,不過,這件事上頭怪罪下來,恐怕我們要擔責任的。”


    中年人笑道,“那你說個數吧。”


    兵丁道,“要想入城,每個人要交三兩銀子,你們三個人,三三得九,今夜天氣好,我就給你們打個折,湊個整,十兩銀子!”


    中年人點頭,“不多。”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赤紅色牌子,遞了過去。


    那兵丁接過,一看不是銀子,而是一塊木頭,正要破口大罵,忽然撇


    了一眼那牌子,正麵畫著振翅欲飛的雄鷹,北麵則寫著“征西大都督府”六個大字,頓時駭然,嚇得臉色蒼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都督親至,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責罰!”


    中年人笑道,“我不過是大都督府中的下人。小兄弟,我們能進去了嘛?”


    這個兵丁哪裏敢阻攔,宰相門前四品官,整個羊頭驛最大的官不過是從九品的楊驛丞,從官場上來說,根本不入流,這個中年人看似平和,但若真動怒,殺死自己跟捏死螞蟻一般,連忙吩咐人搬開欄馬擋,跪在地上送三人入驛。


    進得城內,那黑衣人不解道,“大管事,以咱們身份,遇到這種不識抬舉之人,一刀宰了就是,何必跟他客氣?”


    中年人道,“出門在外,以和為貴,慈悲為懷。少殺一人,勝造七級浮屠。我們這次是以江湖中人身份辦事,何必給大都督招惹一份是非?”


    黑衣人聞言默然。


    這種話,大管事這麽一說,自己這麽一聽,就當過去了,什麽“以和為貴、慈悲為懷”這套鬼理論,他才不信。


    他進入大都督府時間短,但從旁人耳中,他卻知道,眼前這個一臉和氣的大管家宇文圭,二十年前在定州屠城之時,兩天之內,率三十人,屠了三條街,手段之狠辣,就連孫無蹤不能及。


    黑衣人叫餘項,另一人叫餘仰,兩人都是宇文天祿收下的十八義子,自幼在府內接受宇文天祿的訓練,算是他的死士。


    這次,餘向、餘仰二人追隨宇文管家,奉命大都督之命前來之行秘密任務,二月初二從京城出發,一路上風餐露宿,跑死了十幾匹馬,才抵達這羊頭驛。


    宇文圭三人並沒有去驛館,而是去了小鎮西北角一處不起眼的府邸。


    此處是宇文家族的私產之一,像是這樣的私邸,在整個天下還有幾百個,主要為宇文家族收集情報所用,稱之為“比目”,宇文圭作為宇文家族大管家,正是這“比目”的創建之人。


    人人都知道宇文天祿當年奪權魔教之後,建立了一笑堂,但卻極少有人知道,他手下還有個組織叫做比目。與一笑堂相比,“比目”才是宇文天祿的嫡係。


    府邸之內,燈火通明,大堂之內,早已有十幾人恭候在側,神色冷漠,仿佛如一群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見宇文圭進來,卻齊齊起身。


    “關東劍章九水見過大管家!”


    “襄陽九劍曲是非見過大管家!”


    “華山派戒律長老傅清泉,見過大管家!”


    眾人紛紛施禮,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有些是名門正派,有些是江洋大盜,還有一些在江湖上默默無名,但無一例外,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這時,人群之中站出兩人,道:“漠北雙雄雄鷹、雄黃,見過大管家!”


    宇文圭眉頭一皺,“你們倆怎麽來了?”


    ……


    羊頭驛,一個小鎮,忽然湧入了這麽多江湖高手。


    破廟之中,一個酒糟鼻老頭,喝得醉醺醺,悠悠道,“這裏江湖太小,容不下這麽多人,李院長,你欠我這麽大一個人情,老槐樹下那一壇酒,將來可記得分我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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