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名落入江中,雙手上下亂劃,咕咚灌了幾口水,喊道:“快救我,我不會水。”


    齊百虎見狀,吩咐一名屬下縱身下河,將一根繩子纏在他腰間,眾人齊用力,將他拖拽上來。孫少名一上岸,整個人如落湯雞一眼,狼狽不堪。他眼神中噴出怒火,他也沒有料到,這兩個船夫竟如此大膽,把自己踢入河中。他隻是不小心,沒有防備,著了兩人道而已。


    孫少名罵救他上來那人,“還愣著幹嘛,把繩子解開。”


    那屬下上前去解拴在他身上的繩子。


    孫少名望著二人,全身提聚功力,不片刻,他渾身冒白煙,竟是以內力逼幹了衣服。李大準嚇得臉色蒼白,“孫少爺,這個……誤會哈!”孫少名沒有理他,對蕭、李二人道:“你們兩個,今日死……”


    “定”字還沒出口,砰砰兩聲,兩人又將他踹入河中。


    齊百虎搖搖頭,又吩咐那屬下下去將他拴住,拽了上來。這個屬下倒也自覺,這次很快給他鬆開了繩索,孫少名怒不可遏,雙腳一跺地,整個船身搖晃片刻,緊接著又以內力烘幹衣服。


    蕭金衍奇道,“這一招估計跟格力學的吧,不錯,李傾城你可以學學,以後洗衣服不用曬了。”


    李傾城不屑道,“我衣服還需要洗嘛,穿一回就扔了。”


    蕭金衍說下次扔衣服時,跟我說一聲,別浪費。


    堂堂禦劍山莊少莊主,被人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踹入河中,而且是兩次!如果是一次,有可能是沒有防備,兩次就能說明問題了,可孫少莊主偏偏不信邪,他拔劍出鞘,劍身流光四溢,抖動劍尖兒,發出嗡嗡鳴聲。


    孫少莊主對二人一字一句道:“我,要,殺……”


    砰!


    他注意力都在蕭金衍、李傾城身上,卻沒有料到趙攔江從側麵踹來一腳,一個不防備,又落入江中。趙攔江若無其事道,“終於輪到我了。”


    等再拖上來,那屬下乖乖站在一側。


    孫少名道,“解開。”


    百刀門屬下訕然道:“少莊主,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孫少名說你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


    他一腳將那屬下踹入江中。


    不過這次學乖了,他向船艙那邊靠了過去。若是水戰,他不占上風,但如今在甲板上,孫少名決定要殺人了。


    三人抱胸站在他身前。


    蕭金衍道:“我們踢你下去,是覺得你嘴巴太髒,幫你淨化一下,若再亂噴,別怪我們把你舌頭割下來。”


    孫少名冷然道:“我們禦劍山莊不殺無名之輩,有種你們三人留下名號。”


    李傾城哈哈一笑,雙目精光如電,道:“你可記好了,我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無名派蕭大、李三、趙四。”


    站在一旁的李金瓶聽到李傾城報出自己瞎謅的“無名派”的名號,心中竟有些感動。


    孫少名看向齊百虎,齊大管事搖搖頭,表示並未在江湖上聽說過這一門派。孫少名又問,“無名派在哪裏?”


    趙攔江傲然道,“我們在哪裏,無名派就在哪裏。”


    李傾城趁機道:“聽說禦劍山莊山清水秀、風景如畫,我們正考慮把門派開在那裏。你回去時跟你爹說一聲,讓他趕緊挪窩,否則還要我親自動手,那樣場麵就不好看了。”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如果說打孫少名是私人恩怨,這番話那將是對禦劍山莊赤裸`裸的挑釁了。


    果不其然,孫少名聞言大怒,提劍便向兩人攻來。


    蕭金衍猝不及防,向後連連後退。


    李傾城也頗狼狽的退了幾步。


    “你怎麽不出手?”


    李傾城道,“對付這等貨色,還需我出手,我以為你自己能搞定。”言語間,並未將孫少名放在眼中。孫少名一劍逼退二人,覺得找回了些場子,心說趁你病要你命,今日你們兩個找死,可別怪小爺我了。兩人談話間,孫少名又攻出了三劍,劍劍直指二人要害。


    趙攔江見兩人不出力,取過木刀,踏步向前,一刀劈向孫少名肩頭。


    正是李金瓶傳授的無名刀法第一刀。


    當年傳授李金瓶刀法的前輩隻是傳了十二招刀法,並沒有告訴她招式名字,李金瓶又沒什麽文化,於是將十二招刀法按第一刀到第十二刀起了名字,幾日下來,李金瓶已傳授三人三招。


    木刀帶起刀風,速度極快,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嘯聲。


    李金瓶見狀,興奮道,“這一招是我教的!”


    眾人見她用過這刀法,隻覺得稀鬆平常,但從趙攔江手中使出,同樣的招式,卻令人動容。


    那徐姓供奉目光一亮,讚道,“好刀。”


    孫少名正要刺向二人,見趙攔江刀劈過來,也不敢大意,運轉內力,揮劍格擋。他的佩劍名如龍,名列曉生江湖榜第十三,是十八歲那年禦劍山莊老莊主送他的禮物,削鐵如泥。


    他本以為憑如龍的鋒利,切斷趙攔江的刀,順勢將劍一送,直取趙攔江咽喉。


    砰。


    刀劍相交,發出一聲悶響。


    木刀未斷,孫少名的長劍被彈開,趙攔江欺身一拳轟向孫少名麵門,又是砰的一聲,孫少名仰麵跌跌倒,痛叫一聲,捂著鼻子爬了起來,鮮血順著鼻子直流。


    孫少名對齊百虎道,“殺了這三個小子,禦劍山莊的菜刀生意,全部歸你們百刀門。”


    禦劍山莊以鑄劍聞名,百斤精鐵,才能鑄一柄寶劍,其餘的邊角料,便做成了菜刀、剪子、鐵鍋等,也算一種資源再利用,這些家用刀剪鍋,貼上禦劍山莊的牌子,銷量一直不錯,每年給山莊帶來幾萬兩的收入。


    這句話讓齊百虎動心了。


    然而徐供奉一句話,徹底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得罪禦劍山莊,最多少賺些銀子,得罪這少年,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這位徐姓供奉,在百刀門地位極高,就連門主對他也十分客氣,這次請他出山,門主十分器重他,命令齊百虎大小事宜,可與他商量,他說出這番話來,顯是對趙攔江評價甚高。


    他決定當和事佬。


    “少莊主,都是口舌之爭,犯不著為這種小事壞了和氣。不如大家坐下來,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孫少名罵道,“聊你`媽的天,他們仨都騎到禦劍山莊頭頂上拉屎拉尿了,還一點小事。”罵了半晌,見百刀門不肯幫忙,冷笑連連,“齊管事,你們這船貨就算到了禦劍山莊,也送不下了。”


    “千玨妹子,這群人狼狽為奸,我們走。我就不信,沒了他們船,我們還回不了禦劍山莊。”


    李千玨眉頭緊皺,本想勸說一番,但孫少名此刻在氣頭山,料想勸也沒用,隻得朝蕭金衍、李傾城笑了笑,準備離開貨船。


    “靠岸。”


    李傾城道:“自己遊過去。”


    這裏距離江岸有十餘丈,孫少名自忖輕功跳不過去,取過一塊木板,向江中扔了出去,縱身一躍,躍出十三四丈,雙腳準備點那塊木板借力,還未觸到木板,一點寒星閃過,木板轟然碎裂。


    撲騰。


    孫少名落入江中,好在江水不深,他趴向了岸邊。


    李千玨也向江岸躍去,峨眉輕功甲天下,講究一個巧字,借力使力,她腳尖在水麵上輕輕一點,回到岸邊。孫少名罵道,“小子,有種你來禦劍山莊,我若不弄死你,跟著你姓。”


    李傾城喊道,“等我們過去,你們要還沒搬走,我一把火把你們山莊燒了。”


    二人走後,齊百虎與李大準等眾人交談片刻,各自回到船艙。


    李金瓶見三人教訓了孫少名,心中又喜又憂愁。喜的是三人為了給這個才認識幾天的師父出氣,憂的是因為她三人得罪了禦劍山莊。她可聽說,禦劍山莊在江湖上勢力極大,高手如雲。


    三人在甲板上閑聊,李傾城怪趙攔江出手太輕,趙攔江則罵李傾城不給自己出風頭的機會,蕭金衍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這時,李金瓶拎著一個包裹走了過來。


    李金瓶也後悔,自己一時興起,開什麽宗立什麽門,結果闖了這等禍事,不過三個徒弟,能夠為自己出口氣,自己這個師父,也算沒有白當。她說道:“這裏是你們的三套衣服,還有十幾兩碎銀子,你們仨趕緊走吧,再過幾日,就進入禦劍山莊的勢力範圍,到時候再走就來不及了。”


    李傾城說我們為何要走?


    李金瓶佯怒,“你們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你們打了禦劍山莊少莊主,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走了,你們怎麽辦?”


    “他們來見不到你們,最多打罵幾句,那我們出口氣就是,你不用擔心,有齊先生,還有爺爺在,我們也不會有大礙。”


    蕭金衍說,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走了。不但不走,還要去一趟禦劍山莊,幫你們把貨卸下,送你們回程,再說離開之事。


    李金瓶拗不過三人,也隻得作罷。隻是從這日起,李掌門變得唉聲歎氣,憂心忡忡起來,連每日清晨傳授三人刀法之事,也提不起任何興致,起初還解釋兩句草草應付了事,到了後來,給三人演示一番刀法,也就去李大準那邊幫忙。


    李金瓶傳授無名刀法,是依葫蘆畫瓢,有樣學樣,招式比較呆板,然三人都是當世武學奇才,又極少拘泥於招式,有些招式若不通暢,遂按自身條件進行改良。學了十餘天,越發覺得這無名刀法看似稀鬆,實則乃世間一流刀法。


    趙攔江走的淩厲狠絕的路子,刀勢一起,一往無前,連綿不絕。


    李傾城則是習劍之人,將劍法種種融入刀法,招式輕靈飄逸。


    蕭金衍經脈與常人不同,並不拘泥於兵刃,大多數出手,都以拳腳功夫為主。李純鐵號稱劍聖,代師授藝,從未在劍法上傳授他一招半式,卻不阻止他觀看,蕭金衍的劍法招式,多來於自己的揣摩。


    三個性格、稟賦各不相同之人,學同一套刀法,竟有不同效果。三人決意以戰養戰,在江湖上闖出名堂,這些日子將學得刀法融會貫通,相互切磋,獲益匪淺。


    當啷!


    蕭金衍木刀格掉李傾城刀,卻沒躲過趙攔江的偷襲,李傾城趁機一拳擊在趙攔江肩膀,三人同時落刀。


    蕭金衍哈哈笑道:“照這樣下去,再過幾日,我們都不是趙攔江對手。”


    李傾城不服氣,“要想勝趙攔江很簡單,千萬別采取守勢,不要給他反擊機會,否則被他打出氣勢,很容易落入下風。”


    趙攔江本是學刀之人,得了金刀、狂刀刀意,有學了無雙刀法,這些日子修為提升極快。但卻也有不足,趙攔江刀法在戰場中摸索習得,內力修為卻是極為尋常,不似李傾城,自幼生在武林世家,有家傳內功相助,也不似蕭金衍經脈獨特,唯一的優點,就是人狠、力大、刀快,然而就這三點,已讓絕大數習武之人吃不消。


    聽李傾城如此說,趙攔江反手一刀,向他攻了過去。


    李傾城也不示弱,刷刷兩刀,直劈趙攔江要害,一點情麵也留。兩人對攻起來,一時間刀影交錯,難分彼此。蕭金衍看得技癢難耐,大喝一聲“我來也”,也加入了戰圈。


    李金瓶端著一些吃食,從三人身邊走過。


    三人連收刀,喊道:“師父!”


    李金瓶抿著嘴,語氣中透著不滿,“你們三個明明都會很厲害的武功,卻還要拜我為師,戲弄我一個船家女子,我不理你們。”轉身欲走。


    蕭金衍攔在她身前,道:“真是冤枉我們,我們剛才所使的招式,都是你傳給我們的無名刀法。”


    李金瓶早已觀察許久,發現三人確實用的是無名刀法,可是她練了這麽多年,蹩腳難堪,對付尋常蟊賊可以,一遇到內家高手,就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刀法傳到三人手中,依舊是無名刀法,卻生出了無數變化。


    她練刀時,講究姿勢正確,刀道清晰可循,這三人在對戰時,全然不遵守招式,有時第一招才作了個起手式,緊接就是第三招的中段,隨心所欲,無所定式,看得她眼花繚亂。


    李傾城道:“師父,你看他們兩個總欺負我,你快些傳我第十一招,等我融會貫通了,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也不枉師父對我的一番偏愛。”


    說這番話時,李傾城故作可憐樣,忍不住逗的李金瓶噗嗤一笑,“別貧了,這裏有些吃的。”


    三人大呼一聲,爭先恐後,生怕被另二人搶了先。


    船頭之上,其樂融融。


    不知何時,一直在後艙的那位百刀門供奉,站在了三人身旁,“三位小友,不知容老夫過來一敘?”


    三人聞言,頓時動容,他們早已察覺,這艘船上武功最高的,便是這位徐供奉,他看似低調,實則一等一的高手,若沒猜錯,武功能列入天榜。曉生江湖天榜雖列出江湖十大絕世高手,但江湖這麽大,許多隱世不出或隱姓埋名的高手,也難以網羅其中。


    “前輩言重了。”


    李金瓶知三人有事相談,叮囑了兩句,也離開甲板。


    徐姓供奉倒也客氣,“實不相瞞,老夫也是習刀之人,適方才見三位小友所練刀法,精妙無比,一種刀法練出三種風格,心生好奇之心,相識即是緣分,忍不住前來相詢。”


    蕭金衍拱了拱手,“前輩謬讚了,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小家子功夫,在前輩麵前不值一提。”


    他們雖知道這位百刀門徐供奉並無惡意,然與他交淺言輕,並未過多透露什麽。徐供奉哈哈一笑,“旁人不知道,老夫卻不是不識貨之人,若這套刀法是雕蟲小技,天下絕大數刀法,都可以棄如敝履了。”


    徐供奉哈哈一笑,“老夫隱世二十餘年,這次出山本要去蘇州城外與兩位老友見一麵,誰料俗事纏身,甚是遺憾,返程之時,能夠見到當年天刀傳人,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三人疑惑道,“什麽天刀傳人?”


    徐供奉訝道:“你們竟不知天刀?”


    三人搖頭,“我們這套刀法,也是新進習得,授藝之人,便是剛才那位金瓶姑娘,她稱之為無名刀法。”


    徐供奉點點頭,“原來如此,也難怪,我見三位刀法精妙,卻隻是學了天刀的前半卷,若真能習得,縱然是金刀、狂刀在世,恐怕也不遑多讓。這些年來,我四處拜訪天下用刀名家,打聽天刀下落,卻沒料到,這份機緣,竟為一個船家小姑娘所得,世事難料,哈!”


    蕭金衍問,“前輩不是想學這刀法吧?”


    “徐某人雖愛刀,嗜刀如命,卻也不是巧取豪奪之人。”他淡淡看了蕭、李二人,“說起練刀,你二人不過堪堪入門,將來真正能在刀道上登峰造極之人,我看好這位小友。”


    最後一句,徐供奉是對趙攔江說的。


    “畢竟,能得金刀、狂刀刀意精髓,又得天刀刀法,這種機緣,不是人人都有的。”


    話音剛落,徐供奉陡然出手,一刀向趙攔江劈了過去。


    ps:5k送到,晚上喝酒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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