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大牢。


    自那夜劫獄事件之後,蘇正元加強了對大牢的戒備力量,趙攔江找葉牢頭幫忙,對方卻支支吾吾,不敢應承下來,尋人之事隻得暫時擱淺。趙攔江琢磨,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決定先出去再說。


    這幾日範無常找到了當老大的感覺,被幾個小弟伺候的很是舒坦。此時,他正閉目養神曬太陽,幾個小弟陪在身旁,按腰揉腿,趙攔江走過去,擺手支開了幾人。


    範無常道:“還有這邊,力道要重一點。”


    趙攔江雙手按在他腰窩,微一用力,範無常嗷的叫了一聲,“你不想活了,信不信我讓趙老大削你?”趙攔江笑道,“我倒想知道,我怎麽削我自己。”


    範無常聽是趙攔江,骨碌翻起身,訕然道:“原來是你啊。”


    “才來幾天,就學會作威作福了?”


    範無常嘿嘿一笑,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嘛。


    趙攔江說,“別捂著了,準備一下,晚上出去。”


    “破案了?”


    趙攔江無語,“是越獄。”


    範無常擺擺手,“這可千萬使不得,你想想啊,你孤家寡人的,逃出大牢,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天地樂逍遙,我還拖家帶口呢,要真逃出去,我十萬兩身家,豈不毀於一旦?”


    趙攔江低聲道,“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


    “怎麽了?”


    “昨天,你的逍遙客棧,因為涉嫌窩藏朝廷欽犯,被官府查封了。”


    範無常蹭的跳了起來,發瘋似的來到大門口,拽著牢門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個牢頭見狀,用殺威棒打他手,讓他把手縮回去,“喊什麽喊?”


    “我要見蘇正元!”


    牢頭罵道,“放肆,蘇大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範無常不管不顧,瘋狂地捶打牢門,趙攔江見狀,有些不忍,若這樣去,恐怕不到入夜,範無常就要瘋了,上前一拳將他擊暈,把他拖回了回來。過了片刻,牢頭道,“趙攔江,有人來探你。”


    來者是李傾城。


    這幾日來,李傾城發動了李家在蘇州的全部勢力,甚至動用了丐幫的關係,配合蘇正元調查溫哥華被殺之事,然而卻沒有任何頭緒。他也覺得奇怪,偌大一個蘇州城,幾乎翻了個遍,卻沒有找到溫哥華的屍體。不過,他卻從一處消息源得知了秘辛,特意來找趙攔江商量。


    “蕭金衍臨走前,讓你進大牢調查之事,有什麽進展?”


    趙攔江看不慣李傾城高傲又頤指氣使的做派,冷然道,“有進展我會告訴你嘛?溫大人的案子,你查到什麽了嘛?”


    李傾城也道,“這是我的事。”


    兩人向來不怎麽對付,沒有了蕭金衍在場,才說了兩句話,便陷入了僵局。李傾城有些生氣,他站起身,準備要走。“我得到一個消息,二十年前西楚失蹤的二皇子楚別離,就關在這大牢裏。”


    趙攔江聞言,也知事關重大,“蕭金衍讓我找的,難道就是此人?”


    李傾城道,“這件事是登聞院傳書給蕭金衍的,估計其中緣由,他自己也不清楚。”


    “需要我做什麽?”


    李傾城沉默片刻,緩緩道,“找到他,殺了他。”


    “為什麽?”


    “最近蘇州城外鬆內緊,來了許多江湖人,據我所知,還有不少西楚的諜子,若我沒有猜錯,楚狂刀與李秋衣之戰,表麵上是報二十年前一刀之仇,實際上很有可能是為了此人而來。”


    趙攔江想了那夜楊笑笑等人夜闖大牢,知李傾城說得不假。


    李傾城又道,“無論西楚這些人來意如何,這件事都不能讓他們得逞,最直接的辦法,找到楚別離,殺了他,如此一來,這件事隻是純粹的江湖之事了。”


    趙攔江反問,“蕭金衍知道嘛?”


    李傾城欲言又止,一天前,金陵李家的二供奉親自跑到了蘇州,向他傳達了這個命令。這位二供奉,早已隱退多年,極少在江湖中出沒,可李小花派他來傳訊,自然是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李傾城是李閥家主的繼承人,對於家族內發出的指令,他向來不敢違背。


    “不知道。”


    趙攔江說,“那就等等吧。對了,金刀王這幾日如何?”


    李傾城搖了搖頭,“情緒不太好。”


    “他怕打不過楚狂刀?”


    “那倒不是,他酒肆的生意最近不怎麽好。”


    李傾城向門口走去。


    趙攔江忽然道,“晚上幫我準備一桌酒席。”


    “怎麽?”


    趙攔江道:“給我接風。楚狂刀就要入城了,我可不想錯過這驚世一戰。”


    李傾城道:“看吧。”


    ……


    李傾城回到了逍遙客棧,這段時間,逍遙客棧有他坐鎮,別說蘇正元,就是趙金廉也別想打它的主意。不過,自從範無常被抓之後,客棧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幾個夥計一聽東家吃了官司,也都紛紛請辭而去。


    小紅魚正伏在案上寫東西,見李傾城回來,連收起來放入懷中。


    “見到趙攔江了?”


    李傾城點點頭。


    “他怎麽樣?”


    李傾城道:“依然一副欠揍的樣子。”李傾城沒有停留,就要上樓,忽然道,“這兩日,城內比較亂,你就不要隨便出去了。”


    小紅魚不解問,“為什麽?”


    李傾城淡淡說,“楚狂刀就要入城了,還有太湖水寨的人一直在找你。如果你不想讓你身上的秘密曝光於世的話,我建議你還是盡量少出門。”小紅魚聞言大驚,暗中握住了兵刃,“李傾城,你什麽意思?”


    李傾城沒有回答,推門進了自己房間。


    方才一番對話,小紅魚有些心虛,有些憂心忡忡。


    關於《武經》的秘密,她本來想跟蕭金衍坦白,可是不知為何,有幾次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想到自己不過是宇文天祿手中的一枚棋子,小紅魚有些神傷起來。


    李傾城進屋後,再也沒有出來。不片刻,書童青草從門外進來,拎了一個食盒,來找小紅魚,“紅魚姐,我去給你買了些好吃的,你快來嚐嚐!”


    小紅魚怒道,“誰稀罕來著!”


    青草見她莫名奇妙發火,一頭霧水,尋思自己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啊,拎著食盒,訕然不語。小紅魚見口氣有些重,神情緩和了一些,“姐姐心情不好,跟你沒關係。”


    青草道,“我心情不好時,就喜歡吃東西。”


    小紅魚擺了擺手,“我出去走走。”


    才出門,小紅魚就發覺自己被太湖水寨的人盯上了,她佯作不知,在城內繞來繞去,趁天黑之前,向城外走了出去。來到城北的亂葬崗。


    城北亂葬崗,四周都是墳頭。


    城內大戶人家,死後一般都埋在城西太平祠,牌位供在家族祠堂內。這亂葬崗不同,十多年前,蘇州城發生了瘟疫,死了三千多人,當時官府為了防止瘟疫擴散,將死人埋在了城北,又用生石灰燒埋,後來又發了次洪水,一些白骨被衝出,露在外麵,風吹日曬,便有了亂葬崗之名。


    此處極為偏僻,尋常百姓,也極少來這裏。


    小紅魚忽然停住了身形,回過頭去。


    跟蹤之人,正是當日在逍遙客棧吃飯的四名太湖水寨之人。


    小紅魚乍一停住,四人也沒有顧慮,抽出兵刃,上前將小紅魚圍在了中央。“小娘皮,你害死了我們二當家,躲進了逍遙客棧,蒼天有眼,今天終於讓我們逮住你,兄弟們,今日就是為二當家報仇的日子。”


    小紅魚四周看了看,說了句不錯。


    水寨一人問:“什麽不錯?”


    小紅魚冷笑道,“這裏風水不錯,適合給你們四個當墳塚。”


    那漢子怒道,“死到臨頭,還……”


    還沒等說完,小紅魚一個箭步,手起刀落,短匕刺入那人喉間,速度之快,形如鬼魅。其餘三人哪曾料到小紅魚竟會出如此殺招,頓時嚇得腿軟了,連滾帶爬,分散向三個方向跑去。


    小紅魚本就煩悶,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又連殺兩人。


    當追到第三人身後,匕首正要刺出,忽然一道強勁的拳風迎麵而來,小紅魚驚叱一聲,連忙向側麵躲閃,那拳風擦著她肩頭而過,雖未擊中,卻將她帶出了一丈多遠。


    小紅魚落地,看到來人,正是八大邪王之一的吳法天。


    “姓吳的,你個癆病鬼,無恥小人!”


    吳法天還沒開口,大聲的咳嗽起來,良久才站起身,“之前在寒山寺,我差點被你騙過了。小紅魚,東西在哪裏?”


    小紅魚心呼糟糕,她今日心情極差,本想引太湖水寨的人來這裏,了結此事,卻沒有料到吳法天竟黃雀在後。雖然他們都是替宇文天祿做事,但魔教之內,明爭暗鬥,為了私利,你死我活乃常有之事。


    小紅魚武功不如吳法天,見狀莞爾一笑,“吳法主,我想咱們之間有些誤會。”


    吳法天道:“都說你狡詐多端,謊話連篇,今日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了。要麽把東西交出來,要麽我殺了你,自己去你身上搜,你選一樣。”


    不遠處,有個聲音笑道,“吳法主,咱們都是光明聖王的信徒,大晚上的,在亂葬崗欺負一個晚輩,傳出去,恐怕名聲不太好吧?”


    趙無極頭戴金梁冠,身穿太極袍,從一處石碓之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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