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衍望著樹下那一堆白骨,莫名傷感起來,他道:“東方妹子,想不到昨日一見,竟是最後一別。不過你放心,殺害你的凶手就在這裏,我蕭金衍若不殺了此人,誓不為人!”


    蕭金衍上前抓五毒童子,五毒童子行走江湖全靠用毒,可遇上了蕭金衍這個怪物,一身本領施展不出來。他見蕭金衍動了殺心,連喊道,“等等!”


    蕭金衍冷冷道,“對不起,我不想聽你的臨終遺言。”


    五毒童子道,“你難道真不想知道東方暖暖的下落?”


    蕭金衍指了指白骨,“還用你來告訴我?”


    五毒童子剛才在氣頭上,一時口快,胡亂說了句氣話,誰料蕭金衍還當真了,連解釋道,“小子,你也太高看我了吧,這東方暖暖是東方不亮的女兒,又是宇文天祿誌在必得之人,給我十條命,我也不敢用她來煉製靈軀啊。”


    蕭金衍心中鄙夷,“是也是你說的,不是也是你說的,你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留在世間也是一個禍害,更何況,這副白骨的主人,生前必是一黃花大閨女,死在了你的手上,今日我殺你,就算替他報仇了。”


    五毒童子連忙道,“你誤會了,這白骨的主人,其實一個大猩猩。”


    蕭金衍道:“虐待動物也是不對的。”


    五毒童子惱道:“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


    蕭金衍冷笑道,“講道理?我不擅長講道理,你那些道理,去找陳平安講去吧。五毒童子,我就是單純的想殺你。”


    “你不想知道東方暖暖的下落?”


    蕭金衍淡淡說,“我知道她還活著,這點已經足夠了。”


    “那你知不知道,宇文小姐為何要我在這裏等你?”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五毒童子見蕭金衍軟硬不吃,心說今夜恐怕難逃一死,看到薛皮皮站在不遠處,試探問,“薛兄,不薛前輩,薛爸爸,好歹咱們都是用毒之人,也算是同行了,你難道忍心見死不救?”


    薛皮皮鼻孔朝天,陰陽怪氣道,“你沒聽過這句話嘛,同行是冤家。我就納悶了,你怎麽那麽多廢話,不就是一死嘛?”


    五毒童子怒道,“廢話,死得人又不是你,你說什麽風涼話!”


    薛皮皮上前就是一巴掌,將五毒童子打出了兩丈多遠。他身上都是劇毒,尋常人碰他一下必死,可今晚這兩個人,一個百毒不侵,一個同行,都奈何不了對方,生出一種無力感。


    “既然要死,我可不可以選擇死法?”


    蕭金衍從懷中取出一包藥,正是剛到手的桃花大力丸,掐住五毒童子下頜,塞了進去,“今兒剛得的,便宜你了。”


    五毒童子問,“你給我吃的什麽。”


    “春藥。”


    五毒童子哭喪著臉,“我這沒發育好呢,你竟給我吃這個,太沒人道了。”


    藥性發作,五毒童子全身熾熱,躺在地上一陣哀嚎,終於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一動不動,氣絕身亡。薛皮皮取過他行囊,裏麵裝著幾本書,有《害人大全》、《春藥十方》、《金槍不倒術》,薛皮皮見沒有想要的東西,扔在了地上。


    蕭金衍問:“薛前輩在找什麽?”一邊說,一邊將那本《金槍不倒術》撿起,若無其事的裝入懷中。


    薛皮皮道:“五毒童子雖然行為不堪,但五毒教的《毒經》,記載了苗疆的數十種用毒之法,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本奇書,對別人沒用,但於我毒術修為卻大有裨益,不知為何,卻不在他身上。唉,算了,不找了。咦,我明明記得地上有三本書來著?”


    蕭金衍打了個哈哈,“前輩可能記錯了吧,大晚上的,難免有些眼花。”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對了,薛前輩,宇文霜將我們騙到這裏,究竟安了什麽心?”


    薛皮皮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你問我,我問誰去?”


    “莫非是調虎離山?”


    “我不管是調虎離山,聲東擊西,還是過河拆橋,上梁抽梯,總而言之,隻要救不出我徒兒,你就別想離開揚州城。”


    “我可以說不嘛?”


    薛皮皮問,“還想試試逍遙六毒嘛?”


    那種滋味他可是領略過,連忙搖頭。


    揚州事情已了,蕭金衍拿到了宇文天祿通敵的證據,本來他要啟程回蘇州,可今天東方暖暖之事,又把蕭金衍卷入了一場紛爭之中,他隻得改變行程,偏偏對手還是多次差點致自己於死地的宇文霜,這讓他有些發怵。


    蕭金衍,宇文霜將他們騙到這裏,究竟是為何?他與宇文霜打過交道,深知她心思縝密,又善於控場,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自己與她交鋒時,毫無勝算。


    今夜百花樓中,宇文霜談笑風生,泰然自若,暗中卻不動聲色將東方暖暖擄走,又把自己和毒聖薛皮皮騙出揚州城,弄了個五毒童子送經驗,這一切顯得不合邏輯,他總感覺不對勁,想破腦袋也沒有參透。


    不過,蕭金衍是重情義的人,他與東方暖暖一路同行,早已將她當做知己,此番她落難被劫持,自己出手相救,也是道義之所在。


    此時,天空中泛著一線魚肚白。


    遠處揚州城內傳來雞鳴聲,從十裏坡上望去,城內百姓嫋嫋炊煙升起,整個揚州城蘇醒過來。兩人回到城內時,已是清晨,長街之上,販夫走卒的叫賣聲,響在了大街小巷之中。


    賣豆腐夥計,一手推車,一手敲梆子,用揚州人特有的聲調,拖著長音,“豆……腐。”


    中秋節已過,昨夜的那點儀式感,早已失去了意義。


    生活還在繼續,人們依然為生計忙碌奔波。


    兩人走在長街上,望著早起匆匆趕路的人群,還有在街上嬉戲、不知愁滋味的童子,蕭金衍感慨道:“江湖人中刀光劍影的廝殺,尋常百姓有柴米油鹽的苦惱。一樣的人間,不一樣的世界。”


    薛皮皮搖搖頭道,“你怎麽也學起那迂腐書生那一套來了。真酸,酸的我都餓了,先去吃東西。”


    “不是去追查宇文霜,找東方姑娘嘛?”


    薛皮皮對蕭金衍道:“填飽肚子,打架才有力氣。”


    “說得有道理,最好有酒。”


    兩人來到一家包子鋪,點了十籠包子,剛坐下,就聽旁桌兩人聊天,所議論之事,正是昨晚百花盛宴,一人道:“李兄,昨夜百花樓百花盛宴,你我真是不虛此行啊。”


    “可不是嘛,不愧是天下三大樓,裏麵姑娘那個美,就算是西施再世,貂蟬親臨,也不過如此吧,趙兄,咱們三千兩銀子花得真是值啊!不行,今天一定多要兩籠包子、豆漿,補補身子!對了,這家店鹹菜免費,多吃點。”


    兩人嗓門很大,很快就吸引了周圍的食客。


    這種包子鋪,多半是城內尋常窮苦百姓,早起出門忙生計,忙了半晌後,來包子鋪,點一籠包子,來碗小米粥,略作休息,然後各奔前程。對於昨夜百花樓之事,大家都是男人,說起來也不避諱。


    包子鋪老板顯然認識這兩個常客,取笑道:“李貢生、趙監生,你們倆平日一枚銅子兒恨不得掰開花,買倆包子,都繞我半斤鹹菜的主兒,昨兒竟花三千兩銀子,去百花樓找姑娘,打死我都不信!”


    趙監生道,“好歹咱也是穿長衫的,有功名,有牌麵,跟老爺說話,要注意自己身份。”


    老板耷拉著臉道,“兩位有身份、有牌麵的人,先把這兩個月的包子錢,給我結了。一共七百文。”


    李貢生一聽要結賬,連拉著老板的手,陪笑道,“身份嘛,有時候也不是那麽重要,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們有了功名後,還是經常來這裏吃包子,為的是什麽啊?還不是咱們之間的感情?”


    老板一臉譏諷道,“李二狗,趙鐵蛋,你倆也就找了個好丈人,做個兩個倒插門的女婿,娘家人嫌難堪,給你倆捐了個功名,喲嗬,你倆倒好,來這裏顯擺,吆五喝六起來了。”


    趙監生聽老板說話難堪,就要拍桌子走人,被李貢生攔住了,一邊給老板賠不是,一邊趁老板不注意,掏了個包子,藏在長袖中,又說了些好話,要了個涼碟,恰巧這時客人較多,老板忙著招呼客人,這才沒有理會他們。


    眾食客見他們剛才說到了一半,被勾起了興趣,讓他倆繼續方才的話題。李貢生、趙監生兩人唾沫星子橫飛,從虞美人一直點評到了薩瓦迪卡,又說起了小霸王牛大富與秦子遊砸錢捧場的事。


    “結果呢?虞美人和那個什麽薩瓦,到底誰成為花魁?”


    兩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笑而不語,眾人反而更急了。


    李貢生說,“咳咳,今兒的包子有點鹹啊。”


    一食客道,“您二位就別吊我們胃口了,來,我這裏還有半碗吃剩下的豆漿,正準備拿回去飲驢呢,兩位不嫌棄,不如給你們潤潤嗓子。”


    另一人道:“老六你怎麽說話呢,兩位老爺都是咱們揚州城名流,還喝剩下的豆漿,虧你說得出口,來,兩位老爺,嚐嚐我的隔夜茶,配著包子,能吃出龍肝鳳髓的味道。”


    趙監生飲了一口,噗的噴出來,“都餿了!這哪裏是茶,分明是飲驢的泔水。”


    李貢生清了清嗓子,緩緩道:“話說,多情公子秦子遊、小霸王牛大富,一個鍾情虞美人,另一個抬愛薩瓦迪卡,為了捧自己心儀的佳麗,一擲千金,你三千,我五千,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哎,好端端一個吟詩作對的風流雅事,弄到最後卻成了銅臭之爭,百花樓滿是金山銀海,充滿著銀子的味道。”


    “那最後的花魁,就在這兩人中間選出咯?”


    趙監生道,“非也,就在大家也都如此認為之時,整個百花盛宴,出現了變數!”


    “什麽變數?”


    趙監生端起那半碗豆漿,一飲而盡,將碗放下,站起身來,“咱們明兒再說!”


    說罷,與李貢生哈哈大笑,兩人攜手走出了包子鋪。


    留下眾食客破口罵道::“挖坑不管埋,死了沒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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