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午夜十二點的鍾聲,再次回蕩在首爾街道。在教堂眾多的首爾,鍾聲並不奇怪。而鍾聲剛剛響起,一股熟悉的森寒就湧了上來。


    不知何時,他們下榻的庭院已經布滿絲絲陰氣,秦夜挑起簾子看了一眼,一輛八匹骸骨戰馬拉著的華麗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門口,馬夫,侍從,畢恭畢敬地垂手立於兩側。


    不止如此。


    車是華國風格的馬車,雕刻著明月初升和燭龍銜燈圖,精雕細琢,四個角挑著的宮燈亦呈蓮花狀,美輪美奐。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青藍色煙氣,隨著宮燈中鬼火的燃燒而沒入黑夜。


    在馬車身後,是整整八位穿著太監服飾的陰靈,拂塵統一右擺。太監之後,左方九位宮女服飾的陰靈,右方六位童子服飾的陰靈。左捧鮮紅彼岸花,右捧漆黑楊柳枝。最後,是六位仕女陰靈,打著鎏金的華蓋,支著不知道什麽陰獸羽毛做成,色彩斑斕的屏風。


    車隊之後,是整整九十九位穿著新虎式鎧甲的陰兵,麵甲上燃燒的鬼火,如同暗夜長燈,威嚴而不失莊重。


    “好大的陣仗……”王成浩也湊了過來,看了一眼愕然道。


    “當然。”商鞅冷笑道:“劉裕敢和外域地府勾連,死不足惜!他現在怕的是華國地府清算,還敢擺出所謂漢陽地府之主的架子?”


    就在此刻,所有太監陰靈的拂塵一甩,從右到左,用尖細的聲音喊出了堂皇的味道:“吉時已到,請天使登車!”


    刷刷刷……所有陰靈齊齊半跪於地。秦夜帶著王成浩織田信忠化為陰風,瞬間出現在車前。


    “恭迎天使!”後方九十九位陰兵齊齊沉聲道。秦夜平靜地坐上了車,數秒後,一聲鞭響,馬車呼嘯而去。


    低沉的誦經聲響了起來,王成浩好奇地打開一絲窗戶縫隙看了過去。整個車隊都是離地一寸,漂浮於地麵,下方陰氣滾滾,上方鬼火漂浮,一路走,儀仗隊伍一路拋飛漫天錢紙。所過之處,孤魂野鬼全都尖叫著退開。


    幾乎感覺不到馬車在抖動,穩定度堪比陽間高鐵。秦夜沒這個興趣探出頭去看,天使不能丟了逼格。不過,他還是感覺到了,四周氣溫在極速降低。


    “進入陰陽裂縫了麽?”閉上眼睛休息著,他能感覺到車外光芒不斷變化,氣息也從開始陽氣濃鬱,到現在完全是一片陰氣。


    應該到了……


    “唏律律!”幾乎同時,骸骨馬一陣嘶鳴。車門外響起輕輕的敲擊聲:“天使,到了。”


    秦夜睜開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推門下車。眼前豁然開朗。


    他還是第一次來到外域地府。


    入目之處,是一片不算小的宮殿群,金碧輝煌,屋簷下挑著一盞盞宮燈,青色鬼火給金色抹上了一層詭異,一位位仕女立於朱紅柱子旁,起碼上百陰兵,挑著燈籠,在整個宮殿群中來回巡邏。


    他往後看了看,遠處宮牆之外。鬼火連天,那是一家家鬼民點亮的燈籠。歌舞升平,華國古式閣樓接踵摩肩,連天鬼火形成一片星辰的海洋,漢陽之繁華,甚至隻有蓬丘才能比肩。


    自己的發展時間


    還是太短了啊……漢陽都是如此,不知道新德裏,開羅,雅典,又是何等輝煌。


    這一瞬間,他有一種急切的想去外麵看看的衝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就在那裏,兩道鬼影已經迎了出來。


    穿著黑色官服的劉裕,和穿著浮誇侯爵服的魯緬采夫。


    “鍾侯爵天使降臨,有失遠迎。”魯緬采夫熱切地伸出手來,仿佛兩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微笑道:“請,劉伯爵已經安排好了宴席,就等您了。”


    劉裕臉色帶著僵硬的微笑,形式比人強,他不能不笑。笑著走了上來,笑著微微鞠躬:“現在,應該叫您鍾府君了。有失遠迎,請。”


    “劉判官。”秦夜同樣假笑著,握了握手,絲毫不管劉裕聽到判官二字更加難看的臉色。目光越過兩人,看向後方金漆的屋頂:“鎏金琉璃……皇室專用。逾越了啊。”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把鍾馗剁碎了喂狗的想法。強笑道:“是,本王已經下令重修。”


    秦夜這才點了點頭,在魯緬采夫的陪同下,施施然進入了大廳。


    不得不說,劉裕對皇帝的夢想已經成為執念。剛剛進入,秦夜就立刻發現,整個大殿,都是按照皇帝規格修建。卻明顯經過臨時的修改,現在王座上並沒有九龍椅,而是符合判官身份的獬豸椅。但……


    就和外麵的金琉璃屋頂一樣,小東西可以改,盤龍巨柱,燭龍宮燈,諦聽壁畫……這些卻沒法搬走。


    “看來,劉判官這百年來過得不錯?”一邊走,秦夜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


    “托閻王洪福,一切安康。”劉裕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他現在無比想摔杯為號,立刻湧入八百刀斧手將這個華國天使剁成碎片!


    然而還是那句話,不能,也不敢。


    輸了就得認,挨打要立正,再傲的人在生存基本法麵前也得低頭。


    包括曆史上唯一的千人斬。


    秦夜了然地哦了一聲,忽然道:“可劉判官聽說睡眠不大好?”


    劉裕臉色幾乎鐵青,沒有開口,嘴角仍然職業化地帶著僵硬的笑容。


    這巴掌都扇到了臉上,他都猜到了對方下麵要說的話,手都在腰側動了好幾下,卻被魯緬采夫一把抓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氣的發抖的後背才平息下來。


    秦夜根本不會考慮敗者的感受,更不會考慮叛國者的想法。悠然道:“如果不是睡眠不好,又怎麽會做春秋大夢呢?”


    “鍾大人!”一句話,如同將活火山扒開一個口,劉裕滿腔火氣終於爆發了出來,一把甩開魯緬采夫拉住他的手,死死盯著鍾馗,從牙縫中說道:“三任閻王已經答應本王獨立!你這又是什麽意思?莫非是閻王授意?身為四常之一,華國閻王就如此不守約定?這讓其他地府冥王怎麽看?!怎麽和華國閻王坦誠相待?!”


    魯緬采夫輕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有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看來,俄羅斯不該下注劉裕,否則……今天的他,也不至於如此難堪。


    他難道不知道,勝利者說的話才是真理?敗者說什麽都沒用。合約?不過廢紙而已,尤其是嘴上合約。如果他是華國閻王,容忍家門口的十二天羅獨立,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國際地府社會,會把第三任閻王臉都打腫的……這性質就像華國宣布台灣/獨立一樣,根本不可能。


    “可笑!”話音剛落,秦夜的聲音比他更大,冷笑道:“三任閻王是答應了。但是,一沒有公布日期,而沒有正式國際通告。在你沒有正式獨立之前,你引來外域地府入主華國藩屬國!是欺諦聽大人聽不到?還是欺二代閻王已經不問世事?!”


    “你身為華國十二天羅之一的封疆大吏,急於背叛祖國是為不義,攔截祖國陰差是為不仁!華國地府沒有公布而私自行獨立之事是為不信!不仁不義不信,你愧對曆史上偌大名聲!”


    “你……”劉裕臉都成了豬肝色。


    他在提醒秦夜,口口聲聲點出第三任閻王,就是告訴對方,他還沒有對俄羅斯地府說出這張底牌,沒說出地府的現狀!別把他逼急了!


    然而沒想到,秦夜立刻將軍了回來,一句諦聽,一句第二任,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現在的局麵。


    諦聽還在……第二任雖然沒出麵,但是……命運已經出現!這和第二任閻王正在新地府沒有任何區別!


    哪怕他是千人斬,也根本不敢麵對二任閻王那種怪物。


    那就是個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兩位。”魯緬采夫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了,幹笑道:“何必討論這些,事情都發生了。各有各的誤會。今天我們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尋找解決這個問題的途徑?來,請坐。”


    “途徑?”秦夜秉持著蹬鼻子上臉的優良傳統,貌似不解的看向魯緬采夫:“難道不是俄羅斯地府擅闖華國藩屬國的補償?”


    他拂袖而去:“如果是途徑……抱歉,我想二任閻王和沙皇大人討論更適合。”


    你這人……怎麽動不動就提出一些不該提的名字呢?!提某人的名字犯規的好嗎?!


    魯緬采夫強壓著心中的惡心,一把拉住秦夜的衣袖,笑容無比真誠:“是的,補償。俄羅斯地府肯定有相應的補償,之後,咱們翻過這一篇。鍾侯爵,還請上座。”


    秦夜這才冷哼一聲,當仁不讓地坐到了上首。


    華國陰差天使所至,必定是上首。


    “多餘的話我也不必說了。”剛坐下,麵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秦夜看都沒看,直接說道:“首先,華國沒心情也不打算計較這次的事情。”


    這是來之前就打算好的,不會逼劉裕太狠,否則他真的說出華國地府的現狀,才是兩敗俱傷。


    要殺,就得一刀斃命!不給他求援和吐露消息的機會!


    劉裕和魯緬采夫都暗暗舒了口氣。


    “這次的事情,也不用美化,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看看這個吧。”秦夜手指一彈,一份卷軸飛到了魯緬采夫手中。


    “所有補償,共計十億陰靈石,詳細目錄都寫在上麵。侯爵先生,如果沒有問題,就簽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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