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出現時慕時歡正被黎煙扶起來喝水,黎煙還準備了早餐,打算喂她吃。


    高佳敲門進來,皺著眉,明顯有些懵,還有些疑惑。


    黎煙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問:“發生什麽了嗎?”


    高佳張了張嘴,最後說:“慕小姐,外麵有一位先生和兩位女士指名要見你,他們說,他們姓時,和您的身世有關……”


    黎煙準備打開保溫盒的動作一頓。


    慕時歡原本有些恍神,聞言抬起了眸。


    黎煙率先問:“哪邊的時家?”


    “平城時家。”


    平城……


    黎煙心中疑惑更深。


    她是聽說過平城時家的,但隻是聽說而已,並不了解。


    時家怎麽……


    她下意識看向慕時歡:“時歡……”


    慕時歡回神。


    沉默幾秒,她啞聲說:“請他們進來。”


    “是。”


    高佳轉身,很快,她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兩女一男。


    隨著他們的進入,寬敞的病房裏莫名變得逼仄起來。


    視線交匯的刹那,慕時歡分明看到男人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紅。


    “時歡……”她聽到男人壓抑的叫她,聲音有些顫。


    真實情感,不似作假。


    慕時歡不知該如何回應,索性以不動應萬動。


    時宗平瞧著慕時歡那張有幾分相像的臉,看她對自己的陌生和不經意的防備,心中更為難受。


    “我姓時,叫時宗平,”暫時壓下那股情緒,他轉身介紹,“這是我夫人,這是小妹時瀾,我們……”


    到底是激動的,他眼眶紅了又紅:“我是你舅舅,她們就是你舅媽和小姨,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此話一出,時夫人和時瀾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三人似有千言萬語,可不知怎麽回事,這一刻隻是望著慕時歡說不出話。


    還是時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快人快語地說:“時歡,你母親叫時槿,你跟母姓,時槿是時家的三小姐,但她很久之前離家出走,毫無音訊,我們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她,才知道她已經去世,隻留下你……”


    聲音漸漸哽咽,像是忍不住,她別過臉擦了擦眼淚。


    時瀾也急急說:“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做親子鑒定,我和二哥都可以,你真的是我們時家的孩子,沒有騙你!”


    三人一上來將身份表明,熱切期盼地看著慕時歡,好像就在等她點頭。


    “時歡。”黎煙握住她的手。


    慕時歡混亂的大腦恢複清明,她轉頭看向黎煙,最後又看向三人說:“抱歉,我不知道我母親叫什麽,我記不起來。”


    她的確是想不起來,關於過去,她隱約能想到一些片段的是當年臥底時的記憶,但也是因為厲憬衍告知她之後她夢到的畫麵。


    但真正的記憶還未恢複。


    包括她究竟叫什麽,她的親生父母在哪,她都沒有想起來。


    她的聲音很輕,很是誠懇,三人卻是震驚又心痛。


    “你怎麽了?”時宗平脫口而出。


    慕時歡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黎煙看了她一眼,替她解釋:“時歡發生了些事,過去的事暫時還沒想起來。”


    時宗平一聽,急急就要上前看她,但又想到什麽,他硬生生忍住,但眼裏的擔心和著急是怎麽也掩不住的。


    黎煙看得分明。


    不是作假,是真的。


    但她依然保留著一分懷疑。


    “抱歉,”她禮貌開腔,“我想問,您是怎麽找到時歡,又認定她是時家的孩子呢?”


    時歡的精神狀況很差,這種時候她必須清醒。


    時宗平是調查過慕時歡身邊人的,知道她是黎煙,是黎家人,雖然黎家已經破產落魄,但黎家千金的好名聲那些年都傳到了平城。


    何況她又是時歡唯一的閨蜜。


    他直接拿出了一些照片,遞給她:“這時小槿的照片,時歡和小槿長得有幾分像,這是其一。”


    黎煙接過,微訝。


    果然。


    她遞給時歡:“時歡……”


    時歡也看到了。


    照片上的人,尤其是眉眼間,兩人幾乎是如出一轍。


    恍然間,她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是因為兩人的相像,陌生是因為記憶中找不出相關,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竟然忍不住地想要和照片上的人親近。


    難道……是因為血緣關係的天然反應嗎?


    捏著照片,她一時沒有出聲。


    時宗平繼續:“小槿在家中排行第三,當初因為一些事她和母親爭吵,導致她離家出走,她的脾氣倔,一旦認定了就絕不會低頭,之後她一直沒有消息。”


    心中苦澀,也是自責那麽久從找到自己的妹妹,他的聲音很啞。


    “我們沒有放棄過找她,但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後來終於找到了她,得到的卻是她早就不在人世的消息,隻知道她留下了一個女兒,但也不知蹤影。”


    時宗平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後來是無意間知道了江城這邊慕家的事,就是慕老先生壽宴,當時有和我們時家交好的一家恰好在江城,也受邀出席,見到你,覺得你和小槿像,就告訴了我們。”


    “之後我們暗地裏調查,沒有一開始告訴你是怕雙方都失望。後來確定是你,想來找你時你已經不在江城,沒有消息,直到今天。”


    慕時歡也看著他。


    他言辭懇切真誠,眼中閃爍著的情緒她好像也看得懂,可她想到,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是他的最後一句,她想到他所說大約是之前幾個月她被送去了國外吧。


    國外……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國外種種畫麵如走馬觀燈般閃過。


    尤其,是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


    驀地,慕時歡隻覺心髒刺痛。


    好疼。


    她下意識咬住了唇想要抵擋。


    “時歡!”


    “時歡!”


    三人和黎煙不約而同出聲。


    黎煙在床沿邊蹲下,握著她的手細細打量她突然泛白的臉色,著急地問:“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叫醫生來。”


    她說著就要按鈴。


    慕時歡阻止了她,搖頭輕聲說:“沒事。”


    “可你……”


    “真的沒事,別擔心。”


    “時歡,你怎麽樣了?”時宗平想上前卻又不敢,隻能幹著急。


    慕時歡和他對視,緩緩地搖了搖頭:“謝謝,我沒事。”


    還是有些疏離客套的。


    時宗平深知這一點,也暫時沒有太過強求,說:“我知道我們今天來的突然,可能,可能嚇到你了,讓你沒有心理準備,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現在就做親子鑒定,就在這家醫院。”


    慕時歡知道他們能找來,想必是已經通過一些手段確定了,才會如此信誓旦旦。


    可她也想知道。


    “好。”她說。


    時宗平原本還有其他話要說,怕她不相信還想再拿證據,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頓時鬆了口氣,眼裏忍不住浮笑意。


    “好。”他點頭,聲音竟也有些哽咽。


    為保真實性不被人動手腳,慕時歡麻煩黎煙請了容修寒過來,他是醫生,又是能信任的人,找他再合適不過。


    而和他一起來的,是唐遇。


    早在時宗平三人出現自報家門,其實高一已經聯係了唐遇將這事告知,唐遇當即放下工作趕來,又和容修寒撞上。


    他的臉色說不上好。


    倒不是因為時家,相反,時家的家風他是聽說過的,他著急的,是老厲不在。


    他怕時家人會把慕時歡帶走。


    一旦被帶走……


    但他又沒立場阻止,包括親子鑒定。


    這次親子鑒定兩方同時進行,血液和帶毛.囊的頭發,時宗平和時瀾分別和慕時歡做親子鑒定,全程由容修寒親自參與。


    三小時。


    萬分難熬的三小時似乎很漫長。


    這三小時裏,慕時歡除了逼著自己喝粥保存體力,其他的時間什麽也沒做,也沒有說話。


    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時宗平他們雖然有心想和她說話和她親近,但看她的樣子又不敢打擾,也是不想強迫她在沒看到結果前接受他們。


    再者,時宗平在最開始的激動後慢慢平靜了下來,恢複到了一貫的沉穩。


    而後,他發現了慕時歡的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一時間他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能隱約感覺到的,是她對周圍發生的一切的冷淡,仿佛什麽都不在意。


    她的眼神空蕩,好像沒有她留戀的,又好像她是一個不堪一擊的破碎娃娃。


    時宗平又想到這半年來怎麽也查不到她在哪,一顆心頓時沉了又沉。


    她發生了什麽?


    還有,厲家那位厲憬衍呢?


    時宗平越想越焦心,他從未覺得時間是這樣的漫長,度秒如年。


    終於,三小時過去了。


    結果,出來了。


    由容修寒親自拿過來。


    時宗平也早就拿出了他們那邊之前找到的證據。


    “怎麽樣?”唐遇一見容修寒進來,低聲問。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容修寒身上,除了慕時歡。


    她好像仍然是那副無知無覺的模樣。


    容修寒看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唐遇身上,點頭:“是。”


    的的確確,有血緣關係。


    唐遇抿了下唇,一時思緒有些亂,神色更是複雜。


    他下意識看向慕時歡。


    慕時歡終於回過了神,對上時宗平激動的眼神,她輕聲問:“你們……是想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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