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客廳氣氛其樂融融,人來人往,說不出的熱鬧,但慕暖卻受不了走了出來。


    她總覺得別人看她的眼神很怪,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憐憫。


    但她想,更多的其實就是看好戲,笑她被厲憬衍那麽對待,被扔進精神療養院,被驅逐出國直到現在才能回來。


    每一個眼神似乎都在提醒著她她的難看。


    哪怕其實眾人不會那麽明顯表現,可她就是感覺得到,尤其,她還無意間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今晚她和慕時歡,笑她根本比不上慕時歡。


    慕暖受不了,所以她逃了出來。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才有種自己活了過來的感覺,狂亂跳動的心髒也稍稍好轉,還有掌心裏的汗也不那麽多了。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撞見別人調侃厲憬衍——


    “幸虧厲憬衍今晚沒來,不然這麽一大頂綠帽子當眾戴在他頭上,麵子往哪擱啊。”


    慕暖身體微僵。


    還不等她所有反應,下一秒,她又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被提及——


    “要我說,來了也就那樣啊,慕時歡給厲憬衍戴綠帽,厲憬衍又何嚐沒有當眾給過慕時歡難堪?你看到沒?慕暖也回來了,要是這四人碰上……”


    氣氛驟變,話音戛然而止。


    一股強大的難以忽視的氣場襲來,像是感應到什麽,慕暖猛地抬眸朝某個方向看去。


    ……厲憬衍。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哪怕她閉著眼也能描繪出的臉。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


    調侃的兩人發現,一個激靈,萬分尷尬,試圖想說些什麽,然而在厲憬衍滲人的氣場下竟是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最後兩人灰溜溜快速離開。


    速度很快,好似怕慢一秒就會被厲憬衍收拾一樣。


    落荒而逃。


    慕暖僵在原地,久久未動。


    直到,厲憬衍麵無表情地要和她擦肩而過。


    “厲憬衍!”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指甲掐入掌心裏印出道道痕跡,微微犯疼下她竟覺得心跳比在客廳那還要狂亂了幾分。


    然而,男人腳步未停。


    眼看著就要……


    “慕時歡和別人在一起!”衝動下,她朝他喊道。


    終於,那個身影停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臉……


    刹那間,一股強烈的酸澀直衝慕暖鼻端,她一點兒也不開心,也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反而覺得更加難堪。


    看,哪怕他停下,也隻是為了慕時歡。


    可從前……從前他見到慕時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和他之間慕時歡根本插不進來。


    什麽都變了。


    眼眶跟著泛酸,眼淚似有掉下來的趨勢,慕暖硬生生忍住。


    “為什麽?”仰起臉,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問,誓要一個答案,“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對我。”


    厲憬衍麵無表情,聞言一絲情緒也無。


    怕他走,怕這個心結自己一直解不開繼而飽受折磨,慕暖逼問:“這一年多我一直都在,想了很久,其實……其實那晚你根本就沒有醉,你是故意的,你裝醉,目的就是為了引我上鉤,最後好羞辱我,對嗎?”


    她自顧自地說著,可很快又產生了懷疑。


    “不對……如果你是故意的,那你怎麽還會讓慕時歡看到,慕時歡明明看到了也知道了,她認定了我們發生了關係,你也沒有解釋,為什麽?”


    一年多的重逢再見,慕暖發現,隻要他站在自己麵前,自己的情緒和思考能力必然受影響,必然大亂。


    可明明不該這樣……


    “為什麽……”心下愴然,她低低重複。


    “你並不值得我費心思。”


    突然,無比涼漠絕情的一句話從頭頂落下,猝不及防地鑽入了慕暖耳中。


    慕暖呼吸猛地滯住,就連心跳也仿佛停止了跳動。


    她怎麽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眼裏,在他心裏,她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不屑對她使手段,更不會為了羞辱她而故意裝醉讓她自以為得逞。


    他什麽也沒做。


    那晚他也的確醉了,但饒是如此,麵對不是慕時歡的女人,他都不會看一眼,哪怕有人脫光了站在他麵前。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覺得計劃得逞,故意讓她散流言逼他負責,他冷眼旁觀,最後在她最得意也是期待最高時給予無情的一擊。


    讓她從滿心歡喜中難堪,讓她從天堂掉落,最後被迫進了精神療養院。


    他故意得那麽明顯,那麽壞,那麽絕情。


    偏偏她看不清,也鬥不過他。


    偏偏她瘋了一樣想要得到他,分開他和慕時歡。


    可從始至終,他的眼裏隻有慕時歡。


    唯有慕時歡。


    愈發強烈的難堪將慕暖包圍,化了精致妝容的臉忽紅忽白,最後毫無血色。


    自取其辱說的就是她啊。


    可慕暖看著他,終究是不甘心的。


    或許是出於報複,又或許是衝動,她說:“你很愛慕時歡,對嗎?可她還不是要和你離婚?她還不是不相信你,決絕地選擇相信我和你發生了關係,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


    隻要碰上他,碰上慕時歡,哪怕這一年她在國外調養得多好,可一回來,她再次衝動,變得不冷靜,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


    “她不愛你,她不要你了,她……”


    話,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嚨口。


    男人看她的眼神那麽薄涼,毫無溫度可言,有的隻是深深冷意。


    那麽冷。


    心跳驀地漏跳了拍,慕暖呼吸屏住。


    掌心被指甲掐得似乎要掐出血,可內心深處仍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情緒在橫衝直撞,慕暖知道,那股情緒是不甘心,是嫉妒。


    “我沒說錯,慕時歡不愛你了,”梗著脖子,她逼著自己看著他的眼睛,“不然她不會和你離婚,更不會在今晚這種場合那麽做!”


    嫉妒的門一旦打開,便再也收不住。


    慕暖想,此刻的自己大約和一個看到自己丈夫男朋友出軌但無能為力的正室差不多,沒有理智沒有思考能力,隻想把一切糟糕化,讓大家都不好受。


    她瘋了。


    可她又想,瘋就瘋吧,這麽久以來她已經受夠了。


    她放不過自己啊。


    再對上男人視線的時候,她笑了,聲音竟也故意得溫柔了不少:“她現在有新男朋友,執意要和你離婚,圈子裏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就是不愛你了。”


    笑著笑著,她好像想哭。


    “她愛你的時候啊,不顧一切想要你,橫刀奪愛也要成為厲太太,但現在她不愛你了,她說甩就甩,說不要你就不要你,對她而言你什麽都不是了。”


    眼角濕潤,她的聲音低了不少,自嘲深深纏繞其中:“可你還是愛她對不對?我想,你第一次見到慕時歡的時候就愛上她了吧,雖然你討厭她,可明明你的情緒那麽淡,從來不顯山露水,可自從慕時歡出現……”


    “她就是例外,對你而言她就是不一樣的。”


    有眼淚滑落,但慕暖沒擦。


    “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更不用說愛了,當初所有人都說你鍾情我多年,都是假的,什麽愛我,什麽好男友,他們知道什麽呢?連所謂的在一起也是你爺爺放出的風,你從來沒承認過我是你女朋友。”


    淚眼朦朧,不畏懼男人越來越淩厲的眼神,慕暖卻是笑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很開心,開心慕時歡不要你了,開心慕時歡愛上了別人,你沒看到,慕時歡看那個人的眼神有多溫柔,愛意滿滿,就好像啊……當初對你死纏爛打一樣。”


    周遭寒意深深,尤其男人的氣場更為滲人。


    可腦子混亂失控下,慕暖根本不怕。


    她繼續說著:“你知道嗎?慕時歡不是慕家的孩子,她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哥……他也喜歡慕時歡啊。不,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是吧?”


    自言自語,她全然不在意厲憬衍是否會回應她的話。


    “可我也知道,就算她不愛你了,你也不可能愛我重新和我在一起,我更不會奢望對你還留有不該有的念頭,”她自嘲地笑,“一年前的難堪我受過了啊,你的手段,你的無情……我比誰都要清楚。”


    自嘲的意味越來越濃,襯得她愈發可憐。


    慕暖望著他,其實是帶著怨恨的:“你也大可放心,我不會再對慕時歡怎麽樣,我怎麽可能對她怎麽樣,怎麽可能成功呢,她有你啊,有我哥,還有……還有那個新男朋友。”


    唇瓣顫抖,有些情緒蠢蠢欲動,她很難受。


    然而,再難受不過突然砸下的一句,毫無任何感情——


    “說完了?”


    低冷沉鬱的嗓音從他薄唇中溢出,明明他整個人都是冷漠的,偏偏嘲諷意味那麽濃。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慕暖瞬間感覺到了沉沉寒意。


    瞳孔,重重一縮,她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而就在這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傳入慕暖耳中。


    一張傭人的臉很快出現在視線中,跟著是傭人結結巴巴尷尬的話——


    “厲……厲先生,大小姐問,需不需要……需不需要為兩位提供房間……回……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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