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的太久,再重新擁有便不會再放開,無論如何,哪怕她恨他入骨。


    他不會再放開她。


    骨血深處的占有欲橫衝直撞,這一刻,厲憬衍本能地想要更多。


    “時……”


    猝不及防的一咬,痛感蔓延。


    她用盡了全力,淡淡的血腥味再次蔓延。


    厲憬衍睜開眼。


    她薄涼厭惡的眼神那麽清晰,同時又那麽刺骨,兩人急促的呼吸交纏著,卻沒有一絲一毫曖昧旖旎可言,有的隻是無法形容的冷。


    心尖倏地顫了顫。


    厲憬衍目光沉沉地望著她,想要伸出手摸上她的臉,然而下一秒……


    “嘔——”


    她彎著腰,幹嘔不已,臉色極為難看。


    厲憬衍身體驟然僵住!


    她在吐,那麽難受。


    因為他。


    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悄然緊握,手背上經脈隱約跳躍,厲憬衍薄唇徑直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想要扶起她。


    可,她躲開了。


    “厲總,”惡習的感覺勉強壓下,慕時歡背靠著枕頭,臉色虛弱但還是強撐著扯出一抹挑釁笑意,“滿意了麽?”


    厲憬衍沉默不語。


    心中是惡習的,更是憤怒的,哪怕重新回來之前告訴過自己不能被任何人影響,可此時此刻,慕時歡終究是沒忍住,更沒法控製那份心情。


    揚著眸,她冷笑提醒:“厲總,希望你知道,就算你我現在還是夫妻,但在我不願意的情況下強行逼迫我,我可以控告你。”


    每一個字,她其實說得輕描淡寫,但偏偏是這種語氣,堪比利刃,在厲憬衍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她毫不手軟。


    厲憬衍對上了她的眸,終是開口:“控告我什麽?婚內強.暴?厲太太,原來你還記得你我的婚姻狀況。”


    克製了又克製,他不顯山露水,情緒不曾變化半分。


    慕時歡看著他,半晌,她揚起唇角:“厲總,麻煩你滾出去,別再惹我犯惡心想吐,嗯?”


    字字戳心。


    鈍痛蔓延,經久不消。


    厲憬衍沒動,仍沉沉地盯著她。


    明明她就在眼前,可這一刻,他仍覺得他和她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像是永遠無法跨越,哪怕其實不過隻分開了不算長的時間。


    可那些時光……


    “慕時歡,我們談談。”他說。


    慕時歡唇角仍噙著笑,隻是那笑意絲毫不達眼底,反而薄涼無情的很。


    “談離婚麽?可以。”她挑釁回應。


    言外之意,其他免談。


    厲憬衍何嚐不知。


    厚重陰霾覆上他眼眸,心髒被攥緊無法呼吸,他克製著,再開腔,嗓音終究是沉啞了幾分:“沒有出軌,沒有白月光。”


    空氣仿佛靜滯了兩秒。


    而後,慕時歡恣意地笑了,直直地望著他笑的。


    “厲總,”她故作幽幽歎息,語氣似乎格外輕慢,“我不想知道你有沒有出軌,也不想知道你是否有白月光,這些,與我無關。”


    她頓了下:“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是啊厲總,你是不是忘了呢,我被你利用算計是真,差點因你而死也是真啊,還有


    ,你厭惡我也是真。”


    記憶有短暫兩秒的恍惚,似是想到了從前。


    可從前,隻會提醒她有多愚蠢。


    “厲總是想告訴我,你愛我?”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她眸中笑意加深,“你以為,我會再一次被你騙得團團轉?”


    她的笑容越是璀璨,那溫度便是越薄涼。


    直到,她的下一句落下——


    “厲憬衍,你分明……是沒有心的男人。”


    “時歡!”


    同一時間,門被推開,黎煙擔憂發顫的聲音傳來。


    慕時歡收回了落在厲憬衍身上的視線。


    “煙煙。”她看向門口,本想問她怎麽會知道她住院,然而在瞥見她通紅的雙眸時,她到底沒辦法用輕快的語氣再說下去。


    末了,她心中無聲歎了口氣。


    “煙煙,我沒事啊。”她望著她柔聲細語地安慰。


    黎煙站在原地,沒動。


    她分明在隱忍著什麽。


    慕時歡側眸,要笑不笑地看了眼站在那的厲憬衍:“怎麽,厲總還不走是打算留下來聽聽女孩子間說什麽?”


    四目相對。


    她淺笑宴宴,他眸色幽沉,眸底暗潮翻湧。


    她越是笑,刺在他心上的那把軍刀便深一分。


    最終,他轉身離開。


    走到門外,容修寒和唐遇的臉映入眼簾。


    ……


    病房內。


    慕時歡故作歎息:“再哭就不漂亮啦,妝已經花了,我不會哄你的哦。”


    她的語氣輕快愉悅,絲毫沒有被病痛折磨的樣子。


    但越是這樣,黎煙心中越是難受,她知道的,時歡是在安慰她,不想讓她心裏負擔過重。


    “還不過來啊?難道要我來請你?”慕時歡揚了揚唇,再開口語氣幽怨了不少,“可我現在是個病人啊,煙煙你怎麽忍心呢?”


    黎煙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慕時歡朝她伸手。


    黎煙吸了吸鼻子,沒伸手。


    “噗嗤”一聲,慕時歡笑出了聲。


    “嘖,”她打趣,“我們黎大小姐怎麽啦?從昨晚見麵到現在都掉了多少次眼淚了,嗯?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還是說,你太愛我了?”


    見她還有開玩笑的心情,臉色雖然難看並不是太過分,黎煙那顆吊了一路的心終於回歸了原處。


    可終究,她還是自責的。


    “既然不能吃辣,為什麽要勉強自己?”沒忍住,她沒好氣地說,“你自己身體什麽情況不知道麽?哪有你這樣折騰自己身體的?你不想康複了麽?”


    沒人知道當她一覺醒來打她的電話無法接通,趕到酒店卻被告知昨晚救護車將她帶走時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那一刻她有多害怕,沒人知道。


    這世上,如今她隻有時歡了,再沒有其他親人,其他在意的人。


    如果時歡出了事……


    一股強烈的酸意忽的湧上了她的眼眶,刹那間,她的雙眸更紅了。


    “好啦,我保證沒有下次,絕對沒有。”慕時歡握住她的手,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又輕撫了下,最後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


    醫院頂樓天台。


    今年江城


    的冬天極冷,寒風凜冽,像是刀剮在臉上一樣。


    風吹過,青白煙霧隨之飄散在其中。


    無人說話。


    厲憬衍和唐遇沉默地抽著煙,容修寒則看著前方。


    良久,還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慕時歡……她怎麽樣?”


    話音落下,氣氛似乎變了變。


    唐遇抽煙的動作頓了頓,眼眸變得幽深,他下意識看向身旁男人。


    指間猩紅忽明忽滅,厲憬衍淡漠地抽完最後一口,而後又點了一根。


    煙霧徐徐,襯得他的麵容更加模糊看不透。


    就在容修寒以為他會一直如此不說話時,他聽到了他極啞極沉,緊繃到無法形容的聲音——


    “她說,她現在和廢人差不多。”


    細聽之下,是前所未有的輕顫。


    容修寒喉嚨口忽的像是被堵住,發不出聲音,唐遇更是如此。


    天台上安靜。


    厲憬衍又抽了口煙,英挺的身形格外的緊繃,他的雙眸則是極端的森冷,而再開腔時,他的嗓音又恢複了平靜,平靜到可怖——


    “她說在醫院躺了幾個月,醒不來,醫生的意思……是她隨時有可能再也醒不來,她的身體醒不來,大腦卻一遍遍地回放著出事的點點滴滴。”


    尼古丁的刺激侵入五髒六腑,他的神色愈發的冷靜。


    “她說她怕冷,怕疼,可那一天……全都經曆了。”他淺吸了口煙,繼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來和我離婚,哪怕醫生說她要躺著好好休養,她仍要回來,和我……離婚。”


    厲憬衍從來就不是會敞開心扉的人,哪怕是麵對最好最值得信任的兄弟,從小的經曆和後來執行任務生涯更讓他不會表達。


    他向來認為,沒什麽好說。


    但這一刻,第一次,他竟有了強烈的傾訴欲望,而內心深處,他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竟然是在害怕。


    “她說,”煙仍平靜地抽著,他繼續的每個字似乎仍然波瀾不驚,“她不愛我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唐遇指間燃到盡頭的煙倏地燙到了他的肌膚。


    但,他沒有感覺到疼痛,有的隻是後悔和煎熬。


    他想轉頭看厲憬衍,卻是怎麽也沒有力氣和勇氣。


    僵著身體,他一動不動,全身的神經似乎都緊繃了起來,而後猝不及防地被削尖。


    他動了動唇,發不出聲音。


    容修寒看了他一眼,心中無聲歎息,跟著,他伸手搭上了厲憬衍的肩膀,低聲問:“有沒有和她解釋?她有心結,需要你解開,心病還需心藥醫,她……”


    剩下的話,不知怎麽,堵在了喉嚨口。


    容修寒後知後覺地想,怕是就算解釋了也是徒勞無功,慕時歡是打定了注意要離婚,而他們之間又豈是一句簡單的誤會能形容的。


    畢竟……


    忽的,容修寒想到了另一件事。


    “或許,你和慕時歡的過去能……”


    “她沒有想起來。”冷冷的一句。


    容修寒一時沒反應過來。


    厲憬衍抽了口煙,徐徐吐出煙圈,不知是自嘲還是自我厭棄,他說:“她沒有想起我們初見的記憶,她不記得我們有過孩子,她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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