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鳴。”


    側耳傾聽密地內動靜的老嬤嬤,輕聲說道。


    “是啊,是狐鳴。”


    被她背著的雲二先生,無聲的歎了口氣後,又長長鬆了口氣。


    狐鳴再次傳來時,已經沒有了那會的憤怒,邪惡,隻有驚恐和彷徨。


    老嬤嬤隱隱能猜出什麽,可她不敢多問,甚至都不敢多想。


    毫無疑問,已經去過密地內的雲二先生,應該知道怎麽回事。


    他卻不說


    這是祖製,哪怕老嬤嬤掐住他咽喉,他也不會理睬的。


    老嬤嬤當然不敢那樣做,卻在聽到雲二的鬆氣聲後,老臉的皺紋中有笑意浮現。


    “回吧。”


    雲二先生淡淡的說。


    老嬤嬤立即轉身,健步如飛的返回來路。


    來到那棵椰子樹下後,雲二先生扶著老嬤嬤*的右手食指,輕輕點了下。


    她馬上就停住了腳步,低頭看向了雲霞。


    雲霞還在酣睡中,眉梢不時微微皺下,隨即舒展開來,洋溢著甜蜜的羞澀。


    這孩子,肯定在夢中和沈嶽,繼續她浪漫的洞房花燭夜呢。


    她側身躺在鮮豔的嫁衣上,玲瓏有致的嬌軀上,蓋著沈嶽的襯衣。


    那雙雪白修長的大長腿,並在一起,彎成了七十五度角的樣子,雪足五趾的指甲蓋上,塗成了豔紅色,在月光下,散著柔和的媚惑。


    雲二先生靜靜的看著她,目光中隻有欣慰的柔情。


    老嬤嬤能感覺到這種氣場,又悄悄的笑了。


    雲二先生能把阿霞當做親女兒來嗬護,是全體青靈寨寨民們最大的心願。


    “希望,阿霞能永遠這樣幸福。”


    雲二輕聲說了句,手指又輕輕碰了下嬤嬤的*。


    嬤嬤剛要抬腳,他卻又說:“等等。”


    老嬤嬤本能的回頭看向他,卻發現雲二先生看向了別處。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老嬤嬤看到了兩雙鞋子。


    一雙是白底紅麵,上麵繡著花兒的繡鞋,是雲霞親手所繡,洞房花燭夜時才能穿。


    還有一雙黑色的運動鞋。


    這當然是沈嶽的了。


    兩雙鞋子,整齊的擺在一塊石頭上。


    不是繡花鞋挨著繡花鞋,而是叉開擺放的。


    這樣擺放鞋子,也是青靈寨的婚姻風俗習慣,預示著鞋子也在親密擁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們兩個永不分離,直到變成破鞋。


    雲二先生看的,當然不是這兩雙鞋子,而是鞋尖處的那張芭蕉葉。


    芭蕉葉上,平放著一把黑色的長形物體。


    黑色的皮套。


    黑色的把柄。


    雲二倆人當然能辨出,這是一把刺。


    “這是沈嶽的。”


    老嬤嬤輕聲說。


    雲二先生馬上說:“我看看。”


    老嬤嬤立即走過去,剛伸出來,正準備腳尖一挑,把那把刺挑起來時,雲二及時說道:“用手拿。”


    老嬤嬤有些不解,但還是順從的彎腰,剛伸出右手,雲二又說:“雙手。”


    老嬤嬤終於感受到了什麽,心中驚訝,雙手平端著,以祭祀時的標準動作,托起了那把黑刺。


    “嬤嬤,你可能從沒聽說過殘魄黑刺的故事。”


    雲二先生,也伸出雙手,動作恭敬的接過黑刺時,才輕聲說。


    老嬤嬤搖頭,示意她確實沒聽過殘魄黑刺的故事。


    她自從來過玉石湖後,到現在已經五十年了,從沒出去過青靈寨,不知道殘魄黑刺的傳說,也很正常。


    “但,你肯定能從這把黑刺上,感受到什麽。”


    雲二先生低低說著,握住刺柄,緩緩的抽了出來。


    老嬤嬤立即用心去感受。


    她不必這樣的。


    隻因,隨著殘魄黑刺被雲二緩緩拿出皮套,老嬤嬤立即感覺身邊氣場,驀然劇變!


    就連月光,也在瞬間,好像黯淡了許多。


    椰林外原本輕聲歌唱的蟲兒,也住了聲。


    無聲,無形,無邊!


    殺氣,就像一個看不到的魔鬼,自皮套中緩緩湧了出來,彌漫在月光下,卻用無法形容的速度,迅速籠罩了玉石湖。


    甜睡中的雲霞,嘴角笑容凝固,嬌軀輕顫了下,本能地的蜷縮了下嬌軀。


    “這、這是什麽?”


    雲二先生已經說過,這是一把刺,老嬤嬤也認識這是一把刺,可她在感覺到凜然的殺氣後,還是情不自禁的顫聲問,這是什麽。


    “軍刺,名為殘魄。”


    雲二左手五指,緩緩自刺身上撫過,滿眼都是崇拜的神色,低聲說:“此前,我就有幸見識過一次殘魄。那時候,我還年輕,少不更事。”


    年輕,少不更事的小夥子,基本都會特崇尚武力,看到趁手的兵器後,會刨根問底。


    很多人都說,殘魄黑刺是用東海海底萬年玄鐵,以古法鍛造而成,自身就攜帶凜然氣質。


    那麽,那塊鍛造黑刺的萬年玄鐵,又是什麽來曆?


    為什麽,黑刺在鍛造出來後,取名為殘魄呢?


    相傳,夏朝初年,夏王大禹劃分天下為九州,令九州州牧貢獻青銅,鑄造九鼎,象征九州,將全國九州的名山大川、奇異之物鐫刻於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並將九鼎集中於夏王朝都城。


    後來,這才有了“問鼎中原”的說法。


    但那時候的青銅,可是相當貴重的金屬,並不是所有的州牧,都能集齊。


    於是,聰明的州牧們,就開始琢磨著弄虛作假。


    火山爆發,岩漿凝固後,其間會摻雜些金屬。


    州牧們就把這些金屬,混在青銅中,運到了夏王的都城。


    冶煉師開始冶煉。


    不知多少天後,冶煉師發現銅汁下,還有一些不是青銅的東西。


    既然不是青銅,冶煉師當然不敢隨便拿來鑄鼎,更不敢和夏王說那些州牧弄虛作假,隻好縮小鼎的重量,把這些不知名的金屬,倒進了大海中,毀屍滅跡


    據說,金屬液體入海時,天色劇變,蛟龍亂竄,有鯤鵬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漸漸的,這種不知名的金屬液體冷卻在了海底。


    它沉睡了數千年,通體冰涼,所沉之處,水草不生,萬魚躲避,繁星似錦之夜,會有黑色殺氣,自海底暴增,直衝南鬥貪狼星座。


    一不知名高人,偶遇此處,發現這道殺氣,大吃一驚:“沃草,這不是夏王鑄鼎所用精髓麽,怎麽能隨便放在這地方不要啦?不行,不行,必須得撈上來。這要是鍛造成兵器,那可就是不敗的神兵利器。”


    魯迅先生曾說:“世上本無殘魄,自從高人發現了那塊萬年玄鐵,以古法鍛造出十二把黑刺後,世間便有了不敗的殘魄。”


    因玄鐵與南鬥貪狼互動數千年,自身殺氣盈野,更因乃夏王聖人所選之物,具備某了某種靈性,即便鍛造成黑刺後,不用來殺人放血,也是床頭辟邪必備佳品,讓邪魔鬼祟見之膽戰心驚。


    “故此,黑刺取名殘魄。尤其被當代軍神祝福過,它自身已經成為一種象征了。”


    雲二先生好像夢囈般,以虔誠的語氣,把當年那位去過雲家的某鳥人,扯淡的那些話講述了一遍。


    老嬤嬤聽的入神,喃喃地說:“原來,世上還有這種神兵。可惜,我已經年齡大了。”


    雲二笑了:“嬤嬤,就算你還年輕,也不一定有機會能擁有殘魄。”


    老嬤嬤不解,抬頭看著他。


    雲二則抬頭,看著東北方向,聲音空靈:“有些東西很好,很好。可,並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擁有。一旦不自量力的擁有,反而會遭到反噬。家破,人亡。”


    聽他這樣說後,老嬤嬤眉梢猛地跳了下,提醒道:“先生,夜很深了。”


    “是啊,夜很深了。我,也該走了。我已經,滯留了太久。”


    雲二喃喃的說著,看著躺在地上的雲霞,收起殘魄,又拍了拍老嬤嬤的*。


    老嬤嬤眼角更加急促的跳,幾次張嘴想說什麽,卻低低歎了口氣,緩緩蹲了下來。


    把雲二放下後,老嬤嬤剛要伸手攙他的胳膊,他卻擺了擺手。


    雲二已經四年不曾獨立走路,現在沒有雙拐,又拒絕嬤嬤的攙扶後,腳下接連幾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時,卻站住了。


    他慢慢的跪在了雲霞身邊,細長幹瘦的手指,自她臉蛋上輕撫而過,停在了眉心位置。


    看著雲霞散開的眉心,雲二笑了,緩緩的說:“青靈寨,後繼有人了。嬤嬤,你可以去叩謝列祖列宗了。”


    老嬤嬤愕然,隨即明白,狂喜,抬手,腳尖點地,就像月光下的一隻大蝙蝠,橫掠向玉石湖邊。


    她重重的跪了下來,對著湖心。


    青靈寨的密地,明明在西北方向,嬤嬤在叩謝列祖列宗時,卻向著湖底那邊。


    因為在青靈寨的傳說中,湖底就是祖先那個世界。


    額頭磕在鵝卵石上時,嬤嬤老淚縱橫。


    一,為青靈寨後繼有人。


    雲二先生既然看過雲霞後,說出這句話,那麽她肯定是珠胎暗結。


    二,為雲二先生泣。


    先生說,他在青靈寨滯留太久,也該走了。


    大限已到。


    青靈寨的諸多傳說中,就有世上有一人去世,就有一人降生的說法。


    先生在雲霞珠胎暗結時,大限已到,正和這個傳說相吻合。


    有星,自東北方向隕落,帶著長長的尾巴,一閃即逝。


    很多地方,都有星落人死的傳說。


    那麽,今晚會不會有人大行?


    展小白不知道。


    她正在害怕。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被一個麵蒙著黑紗,戴著黑色錐帽的女人,帶到了一座宮殿前。


    還沒等她來得及看清楚這座宮殿是什麽樣,就被女人好像拎小雞仔那樣,提著走了進去。


    砰的一聲,她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疼的她剛要尖叫,就聽女人恭聲說道:“陛下,我已經把她帶來了,請您享用。”


    什麽陛下?


    渾身骨頭仿佛都被摔斷的展小白,抬頭看去。


    她很想看清這個陛下的樣子,可他的臉,卻被一層薄霧所籠罩,看不清。


    陛下滿意的輕笑著,俯身,伸手摸向了她的臉。


    拿開你的爪子!


    展小白很想這樣叫,更想躲開,但她即張不開嘴,也發不出聲音,隻能被那隻手在臉上摸了下。


    她憤怒的瞪大眼,再次看向陛下時,卻看清了那張臉:“破人,怎、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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