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死,意義卻不同。


    對聞燕舞來說,穿戴整齊再死,和衣不蔽體的死,完全是兩種性質。


    穿戴整齊後死,是有尊嚴,現在死,就是沒尊嚴。


    對她最後的要求,沈嶽隻是笑了下,沒說什麽,卻緩緩抬起了右手。


    右手五指成鉤!


    他要捏斷我的脖子聞燕舞立即明白了,苦笑了下,閉上了眼。


    她有掙紮的實力,更有哀求的言辭,她卻沒有這樣做,而是甘心受死。


    她早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能枯木發新芽,都是被這個男人澆灌的。


    失去了他,就算他不親手殺她,她也活不了的。


    與其失去他後,活活的被相思之苦折磨死,倒不如死在他手裏,更幸福些。


    沈嶽的右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有些冷。


    聞燕舞下意識的仰起了下巴,這樣能有助於他輕鬆捏碎她的喉管。


    毒蛇般的右手,卡在了她的脖子上後,就沒再動彈。


    “沈嶽,快點下手吧,不要再用等待來折磨我了。”


    等了好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也沒等到喉骨劇痛,聞燕舞低聲催促。


    沈嶽這次說話了,問:“你不嫌冷?”


    我不嫌冷?


    他這樣說是什麽意思聞燕舞呆了下,睜開眼時,卻發現他正看著窗外。


    入秋後,氣溫是白天高,晚上低。


    尤其下著雨時,潮濕的冷空氣,一陣陣的從紗窗外吹進來。


    剛進來時,聞燕舞是熱血沸騰的,當然感覺不到冷。


    現在經沈嶽提醒後,她才感覺渾身寒森森的。


    不過她的皮膚沒感覺到冷,因為心更冷。


    沈嶽的右手,慢慢繞到了她後脖子上,稍稍用力一勾,女人就緩緩俯身,趴了下來,就像個木偶,隨便他怎麽折騰,都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睡吧,時候不早了。明天,我還要去公司裏交差。”


    沈嶽把她拉下來後,抬起右手,把她的小腦袋放在腋窩處,又幫忙把她的左腿拿下,輕拍了下她後背,低聲說了句,閉上了眼。


    很快,他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聞燕舞卻始終呆呆望著他,就像是做夢那樣。


    直到夜風忽然大了,夾著星星雨絲自紗窗外吹進來,落在身上,讓她輕顫了下後,她才明白了過來。


    沈嶽雖然因失去心愛的姑娘而絕望,卻從沒打算殺她泄憤。


    因為他已經殺過她了,在聞燕舞倒計時完畢後。


    他沒殺她,就是接受了她。


    他是不會殺為了和他在一起,就寧肯去死的女人,盡管他原則崩潰的惡果,是讓他失去了展小白。


    看著好像真睡熟了的沈嶽,淚水逐漸模糊了聞燕舞的眼睛,她稍稍變動了下躺姿,螓首完全埋在他腋窩內,閉上了眼。


    幾分鍾後,她就睡著了。


    心裏,出奇的平靜。


    夜風更大了些,穿過紗窗的雨絲,也越多,灑在他們身上,很涼。


    燈也沒關,柔和的光,灑在這對相擁而眠的男女身上,就像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錦被。


    滴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汽車笛聲,自窗外傳來,驚醒了聞燕舞,眼睫毛撲簌了下,緩緩睜開了眼。


    天已經亮了。


    惱人的秋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的,烏雲已經散開,早上六點半的太陽,紅彤彤的自窗外升起。


    沈嶽還在她身邊。


    她還是趴在他的腋窩內,隻是左腿是搭在他腰間的,挨著個熱熱的東西。


    “唉,這一覺,真舒服。”


    聞燕舞又閉上了眼,心中幸福的歎了口氣。


    這一覺,是她十五年來,睡眠質量最好的一次。


    睡著後,什麽夢都沒做,就像剛閉上眼,就睜開,卻發現幾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就是有些冷。


    感覺到有些冷後,聞燕舞又向沈嶽腋窩裏鑽了下,再次睜開了眼。


    她有些不敢相信,昨晚她闖了那麽大的禍後,沈嶽別說是殺她了,就連責罵也沒一句,隻是擁著她美美的睡了一覺。


    “難道,我已經死了?”


    想到這兒後,聞燕舞害怕了起來。


    她怕這一切是死後的幻象,其實在淩晨時分,她就已經被沈嶽掐死了,說不定屍體被連夜扔進了映秀湖內,被某個晨練的人看到後,驚叫著打電話報警呢。


    要想確定是活著,還是死了,最常見的辦法,就是狠狠掐自己一下。


    如果很疼,就還活著。


    不疼,那就是死了,眼前這幸福的一切,都是幻象。


    聞燕舞左手用力掐了下絲絲的涼氣,自心底冒了出來。


    不疼。


    她那麽用力掐自己,都感覺不到疼。


    “難道我真的死了?”


    聞燕舞臉色慘白,再次用力掐,還是不疼。


    “你,你還是殺了我。”


    聞燕舞抬頭,看著那張愛到骨子裏的臉,聲音沙啞的說道。


    沈嶽睜開惺忪的睡眼,滿臉都是不耐煩的樣子:“你如果使勁掐你自己,還感覺不到疼,那就是真被我殺了。”


    “什麽掐我自己?”


    聞燕舞愣了下,低頭看去。


    隻看了一眼,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剛才確實用力掐了兩下,掐的卻是沈嶽,這廝左腿上的油皮,都被掐出血了。


    “蠢娘們。”


    沈嶽罵了句,伸手在她雪肩上掐了下,疼的她,啊的一聲尖叫。


    我沒死。


    太好了!


    聞燕舞欣喜若狂,蛇兒般的扭著腰肢,趴在沈嶽*膛上,朱唇半張,在他臉上狂吻了起來。


    “差不多就行了,你也沒刷牙。”


    看她親個沒完沒了,沈嶽抬手拖起了她的下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說:“快去做早飯。吃過後,我還要去上班呢。”


    “好。”


    聞燕舞嬌聲答應著,翻身坐起來,卻又愣住。


    她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展家,在客房裏,和她名義上的未來女婿,睡在一張床上。


    昨晚,展小白來過,看到了他們苟且的行為,禮貌的道歉後,就走了。


    門外的客廳內,傳來老展的咳嗽聲,還有電視節目發出的聲音。


    甚至,還能聽到展小白脆生生的聲音:“爸,今早你想吃什麽?”


    老展回答:“隻要是你做的,爸都愛吃。”


    “好,那就熬小米粥,煎蛋吧。哦,我先給你削個蘋果吃。早上吃個水果,對身、體有好處。”


    從這對父女的對話中,聞燕舞聽不出絲毫的憤怒之意。


    隻像,她和沈嶽壓根不存在。


    真那樣,就好了。


    就在她盯著門口發呆時,沈嶽在她左臀上重重拍了下:“快去做飯啊,還愣著幹嘛呢?”


    啪的響聲特清脆,估計映秀湖畔晨練的人都能聽到,就別說是客廳外的展家父女了。


    聞燕舞嬌軀劇顫了下,回頭看著沈嶽,臉色羞紅的像紅布。


    看她緊咬著嘴唇,不說話,沈嶽歎了口氣:“唉,醜媳婦難免見公婆的。你總不能躲在屋子裏一輩子,都不出去吧?更何況,你又沒做過什麽。最多,也就是半夜跑來我這邊睡了個舒服覺罷了。”


    聞燕舞低聲問:“你、你為什麽不先出去?”


    沈嶽回答的理直氣壯:“我是男人。男人,都是要麵子的。”


    聞燕舞抬手,春蔥般的手指,自他臉上柔風般的撫過,然後下床。


    她昨晚跑來時,隻穿著一身黑色輕紗睡衣,光著雪足。


    現在再穿著這身衣服出去,未免很難為情。


    看她打開衣櫃找襯衣,沈嶽用腳勾起地上的毛毯,蓋在了身上,懶洋洋的說:“當了彪子,就沒必要再立牌坊了。”


    聞燕舞拿襯衣的動作,僵了下,回頭看著他,輕聲說:“沈嶽,我會疼你一輩子。”


    啪的打了個響指,沈嶽說:“收到當然是你疼我了。誰讓你年齡比我大那麽多呢。”


    “不要不要我。要不然,我會死的。”


    他越是輕鬆,聞燕舞就越緊張。


    沈嶽終於收起了沒正形,淡淡的說:“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你死,也隻能是死在我手中。”


    聞燕舞笑了。


    無比的開心,嘟起嘴巴,抬手給了他個飛吻後,扭著腰肢,嫋嫋婷婷的開門走了出去。


    客廳裏,坐在輪椅上的老展正在看電視,展小白在給他削蘋果,父女倆不時低聲交談幾句,輕笑兩聲。


    聽到開門聲後,父女倆人一起抬頭看向了她。


    大家相互對視了眼,展小白立即低頭,沒事人似的削起了蘋果。


    老展卻笑著說:“燕舞,早。”


    “早,振華。早,小白。”


    聞燕舞神色坦然,含笑問好後,快步走向樓梯:“我先去換衣服,再做飯。小白,你想吃什麽?”


    展小白沒說話。


    聞燕舞也沒打算她回答,快步走上了樓梯,每一步都很踏實。


    沈嶽說的沒錯,既然已經當了彪子,就沒必要再立牌坊了。


    老展說的也沒錯,她和展家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她隻是個早就死了丈夫的寡、婦,遇到喜歡的男人後,就去大膽的追求,沒必要在意誰的看法。


    也沒誰,有權利阻止她去追求男人。


    最多,她會像老展所希望的那樣,幫沈嶽保護展小白就是了。


    聞燕舞關上臥室房門的聲音剛傳來,沈嶽就從客房內走了出來。


    他的臉皮,無疑比聞燕舞更厚些,向老展問好後,又問:“展總,能不能也幫我削個蘋果?”


    “好啊。”


    展小白抬起頭,笑吟吟的看著他。


    “謝了。”


    沈嶽道謝後,轉身回屋:“我先去洗漱下。”


    他不敢和展小白對視。


    展小白雖然滿臉的笑容,眼神也很亮,但眼眸最深處,卻仿佛藏著一個可怕的東西,隨時都能撲出來,把他撕成碎片。


    “小白,蘋果都被你削沒了。”


    老展看著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隻是眼神凶狠盯著客房的愛女,輕聲說:“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早就定好的。你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


    “我知道。”


    展小白木然的說:“可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小白,你忽然成熟了很多。唉,這下,我就能放心的走了。”


    老展腦袋後仰,靠在輪椅上,閉上眼,喃喃的說:“有空,和燕舞仔細聊聊”


    他剛說到這兒,別墅院門口外的公路上,忽然傳來了一聲短促的警笛聲。


    他們向外看去,就看到一輛警車,停在了門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紅顏禍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中的陽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中的陽光並收藏我的紅顏禍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