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散場,留下幾個人來整理木屋。


    紀舟和尚茹最早離場,因為紀舟得送尚茹回去。


    下山的道路有些曲折,好在月光明亮,視野寬闊,紀舟拿著手電筒,偶爾扶一下穿高跟搖搖欲墜的尚茹,這條彎曲的道路算是有驚無險地走過了。


    紀舟的動作紳士卻疏離,沒有半分逾越之舉。


    車停在路邊,紀舟走過去後,率先給尚茹拉開副駕駛後座的車門。


    尚茹稍有愣怔,朝紀舟禮貌一笑,然後彎腰坐進車。


    少頃,紀舟從車前繞過,走至另一側,拉開車門坐在駕駛位置。


    他發動車,調頭往來時的方向走。


    車窗是開著的,夜風從敞開的窗口灌入,吹在身上有些涼意,也讓尚茹順利從先前的晚會情緒中脫離。


    “紀先生。”


    尚茹出聲喊開車的紀舟。


    最初見到紀舟時,尚茹就聽到澎於秋、牧程如此稱呼他。不是尊稱,而是外號。當時覺得有趣,遂跟著他們一起叫了,現在已然成了習慣。


    “嗯。”


    紀舟回應著尚茹。


    手指拂過耳側,將一縷發絲撥到耳後,尚茹手指緊攥著皮包,骨關節泛白,但話音卻平穩帶笑,“我以為你邀請我參加晚會,意思是我們倆會有後續發展。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我是受人所托。”紀舟直白地回答,微頓後,道,“如果讓你誤會了,那很抱歉。”


    “受誰所托?”尚茹一怔。


    紀舟沒有正麵回答她。


    操控著方向盤,車輛平穩地開過前麵的拐角。


    紀舟道:“你們主任告訴我,他曾經很欣賞你。”


    “……”


    尚茹沒有說話。


    ‘曾經’這兩個字,讓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們主任是個資曆深厚的軍醫,參加過維和,經曆過實戰,見過大世麵。他看似嚴厲,工作態度嚴謹,實則私下很溫和,風趣幽默,偶爾會跟他們聊一聊曾經的趣事,跟講段子似的。也會開導晚輩,悉心教導。


    那是個很好的領導。


    遇見這樣的領導,其實是一種幸運。


    “在你們醫院工作的,多數都是軍醫。你確實很優秀,但對於醫院來說,擠破頭想進去的太多,選擇範圍廣泛。醫院不是非你不可,優秀的醫生也不止你一個。”說到這裏,紀舟微微偏了下頭,朝尚茹友好一笑,“很抱歉說話有些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懷。”


    “……沒事。”尚茹囁嚅地回答。


    她對這種先給一棒,再給一顆棗的行為,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更何況,因紀舟的那番話,她有些心不在焉。


    “他之所以選擇你,不止是你的業務水平,還因為你對軍人的那股憧憬和熱情。”紀舟調整視線,目視前方,繼續說道,“他對軍人這個職業有著特殊的情節,而醫院裏來往的軍人素來不少。他看中了你的情懷和韌勁。他挺欣賞你的。”


    尚茹怔怔的,不自覺地咬著唇。


    這些話,主任並沒有跟她說過。


    能被醫院錄用,她隻覺得幸運。她知道自己相較於同屆畢業生來說,是算得上優秀的,但正如紀舟所說,優秀而有資曆的人太多了,其中還不乏一些軍醫院校畢業的學生。


    醫院沒有必須選擇她的理由。


    所以能留下來,“幸運降臨”是她最大的感受。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想過別的理由。


    紀舟話鋒一轉,“不過他最近發現你有些變化……”


    他沒有將話說的完整。


    不過,尚茹的心卻倏地往下一沉——她知道紀舟說的是什麽意思。


    這一年下來,她的心態確實有所改變。


    在工作中,她遇見很多軍人,也處理過很多傷勢,但她不僅沒有保持熱情,反而覺得越來越煩。最近一段時間,她寧願病人是普通人,也不願意是軍人。


    在一點一滴的不滿積累中,她曾經欣賞的一切,都讓她反感。


    隻是礙於職業道德,她並未當麵跟病人發作過,但態度遠沒有以往那麽好。


    她以為隻有她自己知道。


    不曾想,卻被主任全然看在眼裏。


    “他跟我們接觸過,所以他希望你也跟我們接觸一下。”紀舟溫和地說。


    點到即止。


    言今朝、燕歸的理由,自然不足以說服他邀請尚茹來參加晚會。


    不過尚茹的心態問題,以及主任的請求疊加在一起,就很輕易讓他點頭了。


    gs9有怎樣的感染力,他心裏再清楚不過——因為gs9每個人都有經曆過被這種感染力同化的過程。


    主任也是心裏有數的。


    看得出主任對尚茹的欣賞,所以才會向紀舟提出這樣的請求。


    當然,如果該做的都做了,尚茹的心態依舊無法調整,那麽,醫院裏她是很難再待下去了。


    這個主任很奇葩,他覺得情懷和熱情,可以創造出無限的可能。當然還有一點,他從尚茹身上看出一些潛力——不單純是技術,而是在一些緊急時刻,她的心理素質和處理方式。


    同樣技術的其他人,或許能達到九十分。


    但如果是她,或許可以多幾分。


    具體幾分,沒有定數。但是,哪怕是一分,在瀕臨死亡的病人看來,都是一線生機。


    這一點很重要。


    “謝謝。”


    尚茹垂下眼簾,心不在焉地道謝。


    她也希望有一點即通的“開竅”。


    但是,紀舟的話並沒有讓她豁然開朗,反倒是心存焦慮,無法抑製的惴惴不安。


    她幾次想從包裏拿出手機,不過,全程都忍住了。


    在接下來的行程裏,兩人基本沒有什麽交流。


    坐在後座上,尚茹偏頭看著窗外夜色,眼神遊離。


    *


    墨上筠和閻天邢一起下的山。


    分別之前,她將幾份月餅交給閻天邢,讓他交給沒參加晚會的幾個人。


    女二隊算是比較空閑的,沒什麽事做,所以十個人都到齊了。不過男一隊就沒有那麽清閑了,好幾個人都有事在身,比如燕寒羽、阮硯,但他們沒有參加晚會,月餅還是要給的。


    提著那幾份月餅,閻天邢臉色微黑,“我成快遞員了?”


    墨上筠勾唇笑道:“你是隊長,送一下不正好展現一下你對下屬的關愛嗎?”


    “……”


    別人是能感覺到“關愛”,阮硯怕是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辛苦了。”


    墨上筠笑著拍拍他的肩。


    微微偏頭,閻天邢垂著眼瞼看她,低聲問:“下個月回家嗎?”


    “嗯?”


    墨上筠一時沒反應過來。


    回……家?


    她八月底剛回去過。


    眯起眼,閻天邢道:“回我家。”


    微怔,墨上筠反應過來,索性問:“什麽時間啊,下個月應該會在西蘭軍區招兵。”


    都已經二次確定關係了,“見家長”這種事,總歸是要排上日程的。


    或早或晚都一樣。


    所以墨上筠不介意。


    但是,時間上麵還是需要協調的。


    “10號過去,”閻天邢看了她一眼,說,“你的招兵任務九號結束。”


    “你倒是安排得緊湊。”墨上筠聳聳肩。


    “應了?”


    “嗯。”


    墨上筠微微點頭。


    她可沒想到拒絕的理由。


    更何況,下個月的十一號,是閻天邢的生日。縱然是看在他過生的份上,墨上筠都沒想拒絕。


    隻手揣到褲兜裏,墨上筠朝閻天邢問:“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沒有,”閻天邢微微沉思了一下,說,“我爸嘴硬心軟,再對墨家不滿,也不會對晚輩動手。”


    “那喜好呢?”墨上筠問。


    “樂高。”


    “什麽?”墨上筠抬手一摸左耳,側頭朝他靠近,“我可能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閻天邢輕笑著,手指在她太陽穴處一戳,她的小腦袋隨之晃了晃。


    下一刻,他低下頭來,挨著墨上筠的左耳,吐字清晰地說:“樂高。”


    他靠的太近了,幾乎是貼著的,薄唇一張一合,柔軟的唇擦過耳廓,傾灑的氣息又燙又癢,讓墨上筠隻覺頭皮發麻,心一緊,趕緊偏頭往後退卻半步。


    “臥槽。”


    墨上筠揉著耳朵,不知是她蹂躪的還是過於敏感,耳朵充血,耳根緋紅。


    對自己這毛病有點煩,墨上筠神情有些懊惱。


    不過落到閻天邢眼裏,那就是一種趣味了。


    過於調戲她容易遭受反彈,閻天邢諳深這個套路,索性沒有再繼續,隻是雲淡風輕地轉移話題,“什麽時候談心?”


    墨上筠抬起眼瞼,興致不高地說:“你有空的時候。”


    閻天邢道:“我什麽時候都有空。”


    哦了一聲,墨上筠說:“那等我有空的時候。”


    別有深意地打量她,閻天邢繼續道:“你明天沒有安排。”


    眼底掠過些微詫異,墨上筠微微一怔,“你又知道?”


    “問過薑隊了。”閻天邢泰然自若地坦白。


    “你還養了個‘間諜’?”


    “你也可以發展一下。”


    “……”墨上筠歎了口氣,說,“我正好有事跟你說。”


    原本前天一回來,就要找閻天邢說的。


    但是耽擱了。


    後來又在信息支隊一天一夜,一直到今天才跟閻天邢再次碰麵。今個兒日子又特殊,應當好好享受,有些煩心事不必急著同閻天邢講,所以就一直沒有提及。


    不過,再拖下去也沒必要了。


    “我等著。”


    閻天邢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沒有什麽肉,但手感異常的好。


    墨上筠手一抬就打算揮開他,不曾想,閻天邢眼疾手快地避開了。


    墨上筠揶揄地揚眉,“喲,身體徹底恢複了?”


    閻天邢笑笑,“你要試試功能嗎?”


    墨上筠:“……”


    *


    紀舟將尚茹送到小鎮的出租屋樓下。


    “到了。”


    “謝謝。”


    尚茹禮貌地道謝,嫣然一笑,然後拉開車門走下去。


    車門合上。


    往後瞥了尚茹一眼,紀舟沒有多言,一踩油門,打道回府。


    尚茹沒有徑直上樓,而是站在原地,回身目送著他的車離開。


    今晚的經曆對她而言,實在算不得愉快。


    一件又一件的事,都糟心到讓她打不起精神。


    生活、感情、事業……沒有一件是順心的。


    自從重新遇見墨上筠後,她的生活就亂做一團。


    眼下——


    她可能連工作都保不住了。


    越野車消失在視野裏。


    夜風微涼,衣著單薄的她有些冷,愣怔片刻,她吐出一口氣,提著包轉身進樓。


    這是個老舊的小區,安保設施都是擺設,每棟樓就六層,沒有電梯,樓道的聲控燈亮起的光,也是昏暗的,灰蒙蒙的光線,似是也染上了建築的陳舊。


    不是她不願意租住好的,家庭和工資都負擔得起,而是這裏的條件有限,距離醫院近的隻有這一處小區能住人,其餘地方的環境基本等同於城中村。那些新建的高樓大廈,都在城市的另一邊,離得實在是太遠了。


    走上幾個台階,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尚茹抿抿唇,將手機翻找出來。


    “媽。”


    話音一落,一樓樓道的聲控燈就熄滅了。


    樓道黑漆漆的。


    尚茹抬頭望了一眼,眼底隻有無盡的黑暗,外麵明亮的月光,一點都沒透射進來。


    輕歎口氣,尚茹往後依靠著牆,沒有貿然往上走。


    發出點聲音,會讓她媽知道她還未回家,會操心她是否加班、外出,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一嘮叨就沒完沒了了。


    而這裏好歹能看到些許月光。


    皎潔的光線斜斜地灑在地麵,透過樓道入口處照在兩個台階處,光明與黑暗,界限分明。


    “茹茹啊,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今晚沒有加班吧?”


    “沒有加班。”尚茹說,“媽,我過得挺好的。”


    她是執意來到這裏工作的。


    偏僻的地方,在家裏人看來,儼然是窮鄉僻壤。


    父母不同意,隻有她哥是支持她的。


    她來這裏的前一天晚上,父親在客廳裏坐到深夜,一直在抽煙。他或許怎麽也想不通,明明家境不錯,家裏也有條件、資源,為她找到輕鬆、薪水高的工作,為什麽她非得往這種地方跑。


    出來後的一個月,她媽每次給她打電話,一張口就忍不住哭。


    尚茹隻能報喜不報憂。


    她哥縱然支持她,但也隻當她鬧著玩,幾個月後吃過苦頭就會回去,也沒想她會待這麽久。


    她是怎麽從不管不顧、一意孤行隻為在軍區醫院工作,變成現在時不時會反感眼下工作的呢?


    大抵是工作時一次次期望得到落空,生活現實不如自己所想,堆積的瑣碎事令她無數次崩潰,家裏父母的惦記和掛懷令她愧疚,甚至連過年……別人熱熱鬧鬧的時候,她都得因為一通電話跑到醫院加班。


    大年初一的那天清晨,她走出醫院的大門,天空是青灰色的,街道空無一人,她因熬夜和低血糖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失聲痛哭。


    而,這些都是她自己選的。


    她不敢跟同事抱怨,因為每個同事過的都不比她清閑,說多了隻會覺得她矯情。


    她也不敢跟朋友、家人抱怨,怕朋友說她“活該”,怕家人心中擔憂。怕他們端著先知的身份跟她說,“早就跟你說了吧……”


    她怕自己的選擇是錯的。


    “早點休息,別太晚睡了,你平時就喜歡逞強,有什麽事別硬扛著,多跟家裏說說。你爸呀,想你想得緊,又不好意思跟你打電話,今天中秋節,他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你喜歡吃的菜,結果也沒吃幾口……”


    母親溫柔的碎碎念,隔著千裏的路程,字字飄落到耳裏。


    尚茹捂著嘴,慢慢地沿著牆壁蹲下來,淚流雨下,泣不成聲。


    ……


    掛斷電話良久,尚茹深深呼吸著,情緒才漸漸平息下來。


    哭花了妝容,哭紅了雙眼,她將頭緩緩抬起來,望著樓道的黑暗和門外的月光,一時有些恍惚。


    樓道、小區的寂靜,令她有置身於夢裏的錯覺。


    雙腿早已發麻,她抓著對麵的樓梯扶手,緩緩起身,但並未立即上樓。


    緩了片刻,她低頭看著手機,心裏空空的,近乎麻木盯著屏幕,倏地想到母親說的那一桌菜,便點進了朋友圈。


    今日過節,朋友圈裏也是歡樂團圓的氛圍,曬吃的、曬家人、曬男友、曬寵物……好像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安逸而美滿的。


    尚茹扯了扯嘴角,那微妙的弧度,像極了譏諷。


    視線倏地一怔,尚茹看到母親發的那一桌食物。


    父親喜歡下廚,做飯也非常好吃,但因為他工作忙,尚茹很少能吃到。可隻要有空,這個少言寡語的父親,總是會給她做吃的。


    都是她愛吃的。


    本以為淚流盡了,可在見到那桌飯菜的瞬間,眼眶再次被淚水浸潤。


    淚水從眼角滾落,最初的滾燙到後麵的冰涼,不過是短暫的瞬間。


    她一年未歸,母親幾次說要來看她,但她知曉自己所處的環境,母親見了必定擔憂、發愁,甚至會想方設法讓她回去,所以她每次都給推脫了。


    平時保持著更朋友圈的頻率,主要也是給家裏人看的。


    她猛然發覺,最近好幾日沒更新朋友圈了。


    這樣的日子都沒有更新,難怪母親的口吻裏滿滿都是擔憂……


    咬咬唇,尚茹點開屏幕右上角,翻到照片。


    挑選了幾張今晚的照片,頓了頓後,她又找到前天在商場裏拍的那些。


    一張張挑選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尚茹找到某張同方雅在蛋糕店門口的自拍。


    *


    紀舟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過十點了。


    晚會已經散場,路上遇不見幾個人,而且都不是隊裏的,是負責站崗、稽查的那一批人。


    亦或是後勤和信息支隊的。


    從女隊區域路過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紀舟將車放緩了速度,沿著路邊停了下來。


    而行走在路旁的身影恍若未覺,微微低著頭往前走著,兩道柳眉輕輕蹙起,手裏提著個小包,緊緊攥著,連眼神都沒有給這邊一個。


    眼看著她即將從車旁走過,紀舟倏地出聲道:“在想什麽呢?”


    “啊——”


    唐詩被嚇了一跳,驚呼出聲,下意識朝這邊看來。


    她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亮晶晶的閃爍著光,見到紀舟的時候微微一怔,然後回過神來。


    稍作猶豫,她朝這邊走了幾步,相隔半米的距離,朝他點頭打招呼,“紀先生。”


    聲音軟綿,略帶拘謹。


    紀舟微垂著眼瞼,眸光閃了閃,爾後他抬眼問:“怎麽就你一個人?”


    “跟之瓊他們整理東西有點晚,剛下山。”唐詩輕輕抿唇,解釋道,“之瓊她有點事,我就先回來了。”


    紀舟點點頭,對梁之瓊的去向……了然於心。


    他往後看了眼,這裏距離宿舍樓也就幾步路,沒有送她的必要。


    “今晚辛苦了,回去早點休息。”紀舟溫聲叮囑道。


    “啊,好。”


    轉念想到什麽,紀舟又道:“你的月餅我很喜歡。”


    他拆開看過,光是外形就用了心的。


    不是第一次被當麵認可,但紀舟卻是頭一次,唐詩聞聲難免有些局促,她垂眼避開紀舟的視線,柔聲回應道:“紀先生滿意就好。”


    停頓幾秒。


    紀舟看了眼時間,說:“那我走了。”


    “等等——”


    眼見他要發動車,唐詩倏地出聲喊他。


    手肘搭在車窗,紀舟稍稍探出頭來,頗為狐疑地看她,問:“還有什麽事嗎?”


    “唔,”唐詩稍作猶豫,往前走了小半步,離得更近了一些,然後說,“晚上拍了很多照,我們剛在山上選了一批,有些已經發到群裏了,不少人都發了朋友圈。紀先生,如果你想要的話……”


    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唐詩說起來卻有些邏輯混亂。


    說到後麵,連她自己都有些喪氣。


    原本隻是想知會紀舟一聲,照片都發群裏了,他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紀舟及時打斷她,笑著問:“你能私發給我嗎?”


    “啊?”唐詩猛然抬眸,一眼撞進紀舟充滿笑意的眼眸裏,心兒抑製不住地撲通亂跳,她眨眨眼,趕緊點點頭,“好的。”


    “謝謝。”


    紀舟唇畔的笑容愈發柔和了。


    唐詩看得有點呆。


    他們常在私底下稱呼紀舟為“紀狐狸”。


    狐狸本該是狡猾的,也該跟人保持著一定距離。但多數時候,唐詩從他這裏看到的都是溫柔,以及平易近人。


    每每他這樣笑的時候,唐詩都覺得無法抵抗,好像要溺斃在他這樣的笑容裏。


    好溫柔、隨和的人……


    她總是不受控製地這麽想。


    恍惚幾秒後,唐詩才客氣地說:“不用。”


    “等你的照片。”紀舟適可而止,道,“早點休息,晚安。”


    “紀先生晚安。”


    唐詩朝他點頭。


    紀舟等了幾秒,見她沒有動,便率先開車離開。


    一直等車開遠,唐詩才反應過來。


    望了眼疾馳而去的車,唐詩頗為懊惱地收回視線。


    有風吹過,裹著淡淡的失落,滑過心尖,於是心兒也沾了幾分。


    揮之不去。


    輕輕歎了口氣。


    唐詩低著頭,心情不知該如何安置。餘光瞥見地上的碎石,她鼓了鼓腮幫子,稍稍移動半步,然後伸出白色帆布鞋,踢了一腳。


    小石子立即飛開,擦著地麵起起伏伏,最後飛離人行道,砸在馬路地麵。


    伴隨著車輛行駛而來的聲音,黑色的車輪將其碾壓而過。


    這麽晚了,怎麽那麽多車?


    唐詩本想避開,結果一抬眼,卻發現車輪停了。


    車子正好停在她的身側。


    愕然抬眼,唐詩瞥見熟悉的車輛、車牌號,以及……探出車窗的司機。


    她眨巴眨巴著眼睛。


    紀先生……


    他在笑,眉眼微微彎著。


    這一次,笑得真像是一隻狐狸。


    “紀先生?”


    再次叫出這個稱呼時,唐詩的心簡直無法控製的虛……在胸腔裏飄飄浮浮的,落不著地,虛得沒膽兒去細細感受。


    似是疑惑地打量著她,紀舟有些好奇地問:“你剛剛好像不太高興?”


    “沒、沒有。”


    唐詩回答時的音調都是飄的。


    “沒有就好。”


    紀舟隨意地笑了笑,左手倏地探出來,拿起樣物品朝唐詩扔了過去。


    唐詩沒有刻意去接,因為他拋的準,直接是砸在她懷裏的。


    她手掌一攤開,那小小的禮品盒就落入手中。


    “險些忘了,這是中秋禮物。”紀舟的聲音傳來。


    低頭看禮品盒的唐詩驚訝抬眼,卻隻聽到一聲“晚安”,然後見到紀舟坐了回去。


    “晚……”


    一張口,車輛已經再次行駛開。


    唐詩將剩下的話咽回去,微抿著唇,直至車輛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她才低頭,望著手心的禮品盒。


    心兒亂跳。


    中秋禮物……


    隻有她有嗎?


    還是尚茹也有呢?


    亦或是,給尚茹準備的,沒有送出去,才給她的?


    不,紀先生不會做出這種事。


    理智告訴她,應該回到宿舍再打開,可是,手中的禮品盒卻吸引著她的全部注意力,令她無法挪開腳步。


    馬上。


    盡快。


    她想看。


    感性是如此告訴她的。


    於是,她解開禮品盒外麵的打結的絲帶,將其打開了。


    小巧而精致的鋼筆暴露在柔柔的月光裏。


    指尖觸碰到鋼筆的瞬間,感覺到微微的涼意,她拿起來,看到筆蓋上的那一個“唐”字。


    光芒折射下,是如此耀眼。


    唐詩裏的眼裏有光溢出來,亮亮的。


    *


    紀舟回到宿舍時,同寢的燕寒羽還沒回來。


    燕寒羽有事在身,得加班,今晚都不一定能回。


    忙起來都這樣,紀舟早就習以為常。


    剛準備去洗澡,但腦海裏倏地閃過唐詩一襲白裙站在路邊的模樣,乖巧安靜的她,卻有著低頭皺眉、撇嘴發泄的畫麵……小表情還挺多。


    照片、朋友圈。


    她發了嗎?


    暫且擱下洗澡的事,紀舟拿出手機。


    微信有消息顯示,但不是唐詩單獨發來的。


    他沒有去群裏看照片,而是直接點開朋友圈。


    翻過最近更新的幾條,目標精準地找到某個名字。


    小姑娘待在部隊,也不愛玩手機,一年到頭沒幾條消息,但今晚倒是發了。


    話語簡潔,就四個字:中秋快樂。


    此外,配了九宮格。


    他點開,一張一張的翻,仔仔細細地瞧。


    視線基本都隻在同一個人身上停留。


    反複瞧完後,又一張張地保存。


    點了讚。


    他往上翻,打算退出朋友圈,卻無意瞥見尚茹發的朋友圈。


    她發了今晚的照片,都是自己拍的。


    一眼就瞥見在某張合照邊緣,有某個小姑娘的身影。


    紀舟便稍作停留,翻看了下她那幾張照片。


    結果在翻到最後……


    紀舟端詳著一張商場自拍,將某一部分擴大,仔細瞧了幾眼後,確定了“入鏡”的兩道身影。


    墨上筠大概是個“專情”的人。


    這一套便衣,他見墨上筠穿過好幾次了……


    撞一件衣服的幾率有點高,但是撞全身的幾率很低。


    側臉、身形,以及知曉墨上筠前天出門逛街的消息,所以紀舟基本就可以確定是她了。


    至於他對麵的人……


    微微眯著眼,紀舟將擴大後的畫麵截圖,然後退出朋友圈,找到【閻隊】的備注後,點開對話框。


    照片,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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