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靜默。


    這幫出類拔萃的精英們,也不缺乏能言善辯之輩,可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駁墨上筠。


    因為他們沒有理由!


    他們想起剛穿上軍裝的時候,在新兵連或是軍校軍訓時的日子,著重於基礎列隊訓練,還有永無止境的思想工作,所有領導都沒有讓他們成為兵王或將軍,而是教他們如何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他們需要做什麽,他們該做什麽,他們該盡的義務,他們要成為怎樣的人。


    每一次講話,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譽和信念,都讓他們心情澎湃、熱血沸騰。


    但是,那樣一段時間結束後,他們就成了“老油條”。


    成為精英和尖兵的榮譽影響著他們,在這樣的位置上站久了,於是就愈發不敢丟掉這樣的榮譽,自然,會影響到他們的心態。


    多數時候,他們會想這次我一定要贏,很少會想,這次我們一定要贏。


    於是理所當然的,當這種充滿競爭的環境下,他們見到競爭對手失利時,忍不住會鬆一口氣。


    因為少一個競爭對手,就代表,他們輸的不會那麽難看。


    然而墨上筠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如同狠狠甩了他們一耳光,生生將他們從精英的榮譽裏甩了出來,成為諸多戰士之中的一員。


    他們不得不想起,身邊站著的所有人,都同他們一樣——他們都是精英,都是軍人,都有著同樣的責任和擔當!


    除去所有競爭因素,無論身處何地,穿上同樣陸軍迷彩的人,都是兄弟!


    當然,這僅限於那群覺悟比較高的。


    仍有人遊離於狀況之外。


    “管取!”


    冷冷盯了某處一眼,墨上筠喊道。


    “到!”


    再次被點名的管取,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墨上筠道:“跟被你傷了的戰友道歉。”


    管取梗著脖子喊:“憑什麽?!”


    “憑你是學員,我是教官。”


    掀了掀眼瞼,墨上筠不緊不慢地說著,抬腿走向管取。


    “切。”


    別過頭,管取懶得理她。


    然而,接下來幾乎是從耳邊響起的“嗶——”地一聲,直接震得他差點當場失聰。


    冷不丁的一聲哨響,讓管取下意識瞪大眼睛,回頭去看站在一側的墨上筠時,竟是有那麽幾秒的茫然。


    心裏升起一股怒火,管取張口就想罵娘,然而,緊隨而來的是墨上筠膝蓋踢中他腹部的一招,突如其來的疼痛,再一次讓管取將髒話給憋了回去。


    他剛想彎下腰,墨上筠卻提住他的後領,直接將他給提了起來。


    他看到墨上筠在笑,那種雲淡風輕的微笑,如同發自內心的一般。


    她笑起來像個惡魔。


    管取這麽想著。


    隨後,他聽到墨上筠一字一頓地道:“憑你在你最擅長的格鬥上,也贏不了我。”


    墨上筠就有那個本事,將他的自尊心挖出來,然後當著他的麵,狠狠踩在腳下,絲毫不留情的手段,卻還能衝著你笑。


    “你——”管取咬牙切齒,“偷襲!”


    他話音剛落,墨上筠的手肘就砸在他的背上,由於力道太重,直接砸得管取跌倒在地。


    然後,她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管取,那淡然的神態如同在看一隻螻蟻。


    “道歉。”


    墨上筠隻說了兩個字,但就是這樣的兩個字,給人一種無可抗拒的威嚴。


    被留下來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樣一幕。


    墨上筠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魔使者,義正言辭地毆打不如她的人,以蠻橫強硬的手段逼迫他人,霸道中還帶著那麽點變態,但是……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對墨上筠隻有驚訝和欽佩。


    這種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帶兵手段,卻讓他們反感不起來,甚至還對這樣的教官心生敬意。


    歸根結底,他們認可墨上筠所說的。


    她軟硬兼施,論軟的,她所說之話有著足夠的道理;論硬的,她確實有著將人碾壓的武力值。


    最起碼,她那看似隨意的兩招,又快又狠,管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咽了咽口水,看著站在管取麵前俯視一切的墨上筠,心想,他們可能再也不敢在她麵前反抗了。


    這樣的存在——不管是能力還是手段,都太恐怖了。


    實力過於懸殊,他們統一戰線都不一定能贏她。


    片刻後,管取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


    他先是瞪了墨上筠一眼,然後狠狠地擦了下嘴角,但,卻沒有當麵跟墨上筠杠起來,而是不服氣地瞪向整個隊伍,抬高嗓音嚷嚷道:“先前被我揍過的,哪幾個來著,站出來,我道個歉。”


    微微偏頭,墨上筠雙手抱胸,懶懶斜了管取一眼,冷聲質問:“要我教你禮貌嗎?”


    管取打了個冷顫,雖然很不爽,但還是按捺住脾氣,再一次發問:“先前那幾位,對不起,我沒控製好力道,讓你們受傷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這話越說到後麵,管取就越是不爽,可無論怎麽著,還是硬著頭皮說了。


    “所有人原地五百個俯臥撐,”墨上筠淡淡說完,爾後又特別關注了下管取,“你,一千五百個。”


    “為什麽?!”管取莫名其妙。


    他不僅被揍了,還低聲下氣地道歉了,怎麽連懲罰都要翻三倍?!


    墨上筠斜了他一眼,“我高興。”


    “……”


    這真是一個讓人無可辯駁的理由。


    “報告,我們也要做嗎?”


    受傷的人裏,有人錯愕地喊道。


    墨上筠偏頭看向提問的那人。


    被她的眼神一盯,對方不由得抖了抖,心想自己不該問這樣愚蠢的問題的。


    “這裏是特種兵選拔,連保護自己的本事都沒有,還留下來做什麽,不想做就趁早滾蛋!”墨上筠冷聲道。


    她留下來這兩批人,是有兩個目的的。


    一個是讓某些許久未接受思想教育工作的精英們,好好冷靜冷靜,意識到他們不管有怎樣的成就和能力,依舊也是一個兵;二是怕那些當傷員的以後沾沾自喜,將教官對傷人者的懲罰當做對他們的保護,以達到適得其反的效果,於是順帶提醒一下他們這裏是特種部隊,連自我保護的本事都沒有,就不要來這裏丟人現眼了。


    很顯然,她這兩個目的,都圓滿達成了。


    *


    陳宇抵達訓練場的時候,沒有見到意料中混亂場麵。


    他見到所有被留下來的學員,都認真專注地在做俯臥撐,包括那些受了傷的都在咬牙堅持。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從那些人眼裏,見到幾分執著和堅定,如同懷著某種共同的決心一般,那是一種充滿積極力量的眼神——在此之前,任何一次集合,他都沒有見到過。


    訓練場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啃聲,乃至於他隻能聽到風聲。


    他看到墨上筠,就站在學員們前麵,站得吊兒郎當的,手裏拿著一枚哨子,在手指上纏繞,氣定神閑地俯視著那一群趴下來做俯臥撐的學員。


    陳宇臉色黑如鍋底。


    懲罰學員,算不上是什麽大事,也不是什麽小事。


    倘若墨上筠提前跟他通報一聲,說明緣由,他一點頭,這就是小事了。


    偏偏,墨上筠這樣的行為,並沒有提前告知。並且,這種懲罰一旦耽擱,就極有可能影響之後的訓練。


    教官之間不可在學員麵前吵架,免得被學員笑話,陳宇也給墨上筠留有幾分麵子,沒有當麵去找墨上筠的茬,而是在一旁虎著臉等待。


    倒是墨上筠,提前發現了陳宇,沒有裝作沒看到,作為一個實在人,墨上筠徑直朝陳宇走了過去。


    “陳教官。”


    剛一走近,墨上筠就朝陳宇打招呼,仿佛沒有看到陳宇的臉色。


    深吸一口氣,陳宇沉聲質問:“墨上筠,你又在玩什麽花樣?!”


    朝後麵看了一眼,墨上筠聳了聳肩,如實道:“如您所見,罰做俯臥撐。”


    “什麽理由?”陳宇問。


    墨上筠閑閑道:“看他們不爽。”


    “你!”陳宇氣得手指在發抖,他怒不可遏,“你這叫濫用私權!”


    “您錯了,”墨上筠上前一步,抬起的手指一鬆,一枚哨子從手心掉落,她抬起眼瞼,朝陳宇輕笑道,“就算是濫用私權,這也叫合理的濫用私權。陳教官想借此抓我把柄,怕是有些為難。”


    “墨上筠!”


    陳宇一字一頓地喊,每一個字音裏都充斥著爆炸的怒火。


    手往上一抬,哨子隨之上彈,墨上筠再往下將手指收攏,那枚哨子便又被她抓在手心裏。


    “陳教官,氣大傷身。”墨上筠安慰道。


    陳宇深吸一口氣,抬手指著墨上筠,氣勢洶洶地道:“墨上筠,你再亂來,信不信我上訴踢走你!”


    此刻的陳宇怒火滔滔,周身的氣場全開,陰沉的臉色配合著臉上那道傷疤,任何一個學員看著心裏都會發怵。——很多時候,陳宇光靠那張臉,都帶有十足的震撼力。


    然而,這樣的陳宇在墨上筠看來,卻沒有半點懼意。


    隻是外表唬人罷了,陳宇不可能直接跟她動手。——再者,動手了,她也不一定會輸。


    陳宇能做的最大的事,就是將墨上筠提出907部隊,能耐再大一點,沒準還會在她的履曆上記一次過。


    但是,墨上筠現在的所作所為,還不足以讓陳宇做到這些,頂多是在上頭那裏說幾句她的壞話而已。


    這對墨上筠而言,無關緊要。


    “陳教官第一時間會否定我的所作所為,算不算亂來?”墨上筠反駁,兩句話讓陳宇愣住。


    勾了勾唇,墨上筠眉頭輕挑,“如你所願,他們交給你了。”


    說完,墨上筠從他身邊走過。


    “你去哪兒?”


    陳宇叫住她。


    頭一偏,墨上筠笑眼看他,“我就當是前輩體貼晚輩,先去吃飯了。”


    微微一頓,墨上筠又道:“您也別氣著,老大不小的人了,將身子氣壞了就不好了。陳教官覺得我做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就在這裏道個歉。”


    和和氣氣的一番話,聽著像是在安撫陳宇,但從墨上筠這種晚輩嘴裏說出來,加上那漫不經意的神態和口吻,怎麽看都不像是抱著善意的。


    於是,陳宇越聽越生氣。


    “喏,”抬手指了指身後,墨上筠道,“任您發揮。”


    拍了拍手,這一次,墨上筠還真的走了,連步伐都沒再停頓一下。


    盯著墨上筠遠去的背影,陳宇極力遏製住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倘若有一堵牆橫在他麵前,他沒準能一拳下去將牆都給砸塌了。


    待到墨上筠走遠,陳宇深吸兩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暴躁地走向那一群正在做俯臥撐的學員們。


    “嗶——嗶——嗶——”


    陳宇走路生風,呼呼地走過去,然後就吹響了哨子。


    連續吹完三聲,在吸引了學員們的注意後,陳宇怒喊一聲,“集合!”


    有了總教官的命令,眾人雖然有點愣怔,但還是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從地上爬起來,迅速找好隊伍集合。


    然而——


    在迅速集合的隊伍裏,有一個仍舊趴在地上的學員尤為顯眼。


    正在爆發邊緣的陳宇見到這一幕,當即怒聲喊道:“管取!”


    他的聲音很大,隔得老遠都聽得清楚,走出一段距離的墨上筠聞聲,步伐一頓,遠遠地朝後麵看了一眼。


    但很快的,墨上筠就收回視線,淡定地繼續往前走。


    訓練場上,被點名的管取動作一頓,但是,他並沒有就此站起身。


    “報告,我申請做完俯臥撐!”


    聲音嘹亮地回喊一聲,管取再一次低下頭,繼續專注地做俯臥撐。


    他的速度很快,唰唰唰的,動作都不帶停頓。


    剛被墨上筠氣得一肚子的火氣,如今說話連學員都不聽,陳宇簡直被氣得徹底爆發。


    可是,不等他采取行動,那群集合的學員們卻一再地發聲——


    “報告,我也想做完俯臥撐!”


    “報告,我也是!”


    “報告,我也是!”


    ……


    似乎是存心跟陳宇做對一般,聲音此起彼伏,接連不斷,每一句話都刺激著陳宇的神經。


    “嗶——嗶——嗶——”


    陳宇再次吹響了哨子。


    聲音戛然而止。


    “都這麽想做俯臥撐是吧?!”陳宇憤怒地盯著在場所有人,“那就去做你們的俯臥撐,我給你們機會!所有人,全部做到晚上七點,不準停!”


    如此懲罰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眾人終於被砸得再也無話。


    他們麵麵相覷。


    陳宇甩袖而去。


    唯有管取,冷哼一聲,繼續不停歇地做著俯臥撐。


    這個姓陳的教官,比墨上筠更要討人厭。


    *


    墨上筠優哉遊哉地來食堂吃飯。


    她抵達的時候,學員們已經吃完了,偌大的食堂裏,隻剩下一些教官。


    剛一進去,墨上筠就見到紀舟和澎於秋二人,澎於秋朝她招了招手。


    墨上筠去拿了飯菜,然後就直接來到他們這邊。


    “陳教官呢?不是去找你了嗎?”澎於秋順口問了一句。


    “哦,”墨上筠夾起米飯放到嘴裏,不緊不慢道,“他想帶兵,我就把人交給他了。”


    澎於秋差點兒把飯給噴出來。


    陳宇是因為她把學員扣留了才抵達這裏的,哪來的‘想帶兵’一說?


    墨上筠能麵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也是一種讓人驚歎的本事。


    過了片刻,澎於秋問道:“你這麽得罪總教官,就不怕惹上事嗎?”


    墨上筠斜了他一眼。


    澎於秋立即覺得自己問錯了話。


    吃了口四季豆,墨上筠挑眉問:“我晚上要去看梁之瓊,你要一起嗎?”


    “不去了。”


    猶豫片刻,澎於秋低聲道。


    微頓,他又忍不住問:“你跟她說了?”


    “嗯。”


    “她什麽反應?”


    墨上筠道:“接受了。”


    澎於秋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


    他來這裏一事,還是不要讓梁之瓊知道為好。


    換句話說,他也想盡量避免跟梁之瓊過多接觸。


    紀舟和澎於秋將飯吃完,而墨上筠剛吃到一半的時候,林矛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聽說你又把陳宇給得罪了?”


    往墨上筠旁邊一坐,林矛彎下腰,跟墨上筠詢問情況。


    墨上筠敷衍道:“算是吧。”


    得罪不得罪她是不太清楚,反正是把陳宇氣得不輕就是。


    林矛眉頭抽了抽,無奈道:“他讓被你留下的學員一直在做俯臥撐,說是要做到晚上七點,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不好拉下麵子再去反悔,趕緊的,你把這事兒圓一下。”


    一直沒有等到學員回來,他覺得有些奇怪,就去訓練場看了看,沒有想到,就看到那群學員在風裏汗流浹背地做俯臥撐,說是陳宇讓他們做的。


    他大概打探了下事情的經過,心裏對墨上筠的做法還是保持認可態度的,可陳宇並不知道墨上筠做這一切的緣由,張口就去懲罰這群學員,他本想找陳宇好好聊聊的,但學員不吃飯極有可能影響接下來的訓練,加上這個項目不在安排之內,所以隻能先來找墨上筠把眼下的事情給解決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


    咳,換句話說,反正是墨上筠捅下的婁子,接下來就算她把這婁子捅得再大一點,那也無關緊要了。


    反正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多次也是得罪。


    “哦,”墨上筠應了一聲,點頭道,“等我吃完飯再說。”


    她答得敷衍,沒見到一點真誠。


    林矛急了,“吃什麽啊,回來再吃也是一樣的。”


    說著,就抬手準備去拉墨上筠。


    然而,他剛一抓住墨上筠的手臂,就感知到左右兩邊各自掃射而來的兩道冷冽視線。


    林矛有種不祥的預感,在意識到兩側被殺氣包圍的一瞬,立即鬆開了墨上筠的手臂。


    他剛剛的注意力全在墨上筠身上,現在視線一掃,才注意到左右兩邊坐著兩個人——還是今天剛來的那兩個來談事的人。


    這倆人的來頭他當然是知道的,於是,理所當然的想到墨上筠的‘男朋友’,當即明白了什麽。


    再次低頭去看墨上筠的時候,林矛竟然有點小心虛。


    奶奶個熊的,正當地接觸怎麽了,又不是牽手……


    林矛如此氣憤地想著,但硬是沒有再碰墨上筠一下。


    他就站在一旁盯著墨上筠。


    而旁邊吃完飯的紀舟和澎於秋二人,也不急著先走,而是就在旁邊待著,等著墨上筠一起吃完飯。


    被三人的視線盯著,墨上筠左右不自在,過了片刻,她抬眼看了看一直站著的林矛,問:“要不,坐坐?”


    “不坐!”


    林矛一臉正色道。


    他現在心急如焚,哪能坐得住?!


    還不如站著呢。


    讓前輩一直站著、盯著自己吃飯,墨上筠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於是適當地加快吃飯的速度,在兩分鍾之內將剩下的飯菜解決了。


    她放下碗筷,就同林矛一起去了訓練場,連最後的碗筷都是讓澎於秋和紀舟幫忙收拾的。


    事實上,她也就是這麽走一趟,說一聲讓學員們停下去吃飯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隻能她來說。


    墨上筠如了林矛的願,走了一個過場,然後將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林矛了。


    趁著離晚上訓練還有一點時間,墨上筠抽空去了一趟醫務室。


    而,林矛讓易茴帶著學員去吃飯後,就轉身去宿辦樓找了陳宇。


    *


    宿辦樓。


    天色暗得深沉,因天氣原因,夜空漆黑,見不到星辰圓月。


    陳宇站在走廊上,望著訓練場的方向,神色一派肅穆嚴謹。


    他看到學員們在訓練場上做俯臥撐,也看到林矛來回走過,然後領著墨上筠出現,最後學員解散離開,林矛直接走向宿辦樓。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很快,林矛就上了二樓。


    “陳教官。”


    見到陳宇的背影,林矛直接走過來。


    陳宇偏了下頭,冷眼看著林矛,“又來替她說情?”


    “那還真不是,”林矛搖了搖頭,然後朝他笑了一下,“我是來打你的臉的。”


    陳宇頓時緊緊皺眉,怒道:“你也學她那套不正經的?”


    “你呀,就是開不起玩笑。”林矛無奈道。


    “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陳宇火氣又蹭的一下上來了。


    林矛神色正經了幾分,他輕皺眉頭,道:“但也沒有你這樣不了解事情經過就將人判死刑的。”


    陳宇冷聲反問:“她能做的出什麽好事嗎?”


    林矛也懶得跟他爭執,直接將墨上筠留下這群學員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通,成功看到陳宇因暴躁的臉黑轉變成尷尬的臉黑。


    過了片刻,陳宇嘴硬道:“那也不能不大聲招呼就隨便懲罰學員!”


    林矛反問:“你懲罰學員的時候有事先跟誰說嗎?”


    陳宇氣道:“我是總教官,我還要跟誰說?”


    林矛反駁:“她是格鬥教官,格鬥這塊,她說了算。”


    “……”


    陳宇氣呼呼地瞪著他。


    林矛還不依不饒,“人家懲罰還有理由,罰得合情合理。你算什麽?身為總教官,因為生氣罰學員?像不像話!這次墨上筠讓他們解散,是我讓她來的,你晚上要是想找她的的茬,連帶將我也算在裏麵好了。”


    停頓半響,陳宇匪夷所思地盯著他,“我說老林,你現在是越來越偏心她了。”


    “我們倆半斤八兩。”林矛不甘示弱地道。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陳宇想了想,最後退讓一步,“這事我可以就此翻篇。”


    林矛問:“你不道歉?”


    陳宇當即瞪他,“你想得美!”


    “哼,”林矛一偏頭,用陳宇可以聽到的聲音嘀咕道,“幸虧是墨上筠遇上的你,被你這麽欺負誤解還能保持好脾氣、好心態,要是換上其他什麽的女教官,早就去政委那裏投訴你了。針對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小女生?這話說出去都得臉紅吧,你還真做得出來。”


    “你能不能不要睜著眼說瞎話?!”


    陳宇暴跳如雷地嗬斥他。


    他欺負誤解墨上筠?!


    墨上筠還有好脾氣、好心態?!


    也不知道林矛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他分明是最初對墨上筠有點想法,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墨上筠找茬,幾次被墨上筠氣得怒火中燒好吧?!


    每次跟墨上筠交鋒,他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林矛還好意思說出這種背離現實十萬八千裏的話來?!


    林矛不跟他辯駁,直截了當道:“你就說吧,你見過的女軍官裏,不限製年齡,有幾個有墨上筠這種手段和魄力的!”


    “……”


    陳宇一時啞言。


    從軍多年,遇到這樣的人,屈指可數就是。


    但是,能像墨上筠這樣會鬧事、會氣人的,他還是……第二次見!


    反正跟墨上筠接觸的時間不算長,至今沒有動搖木笛在他心裏惡劣程度。


    “沒話了吧?”林矛哼了哼,“你就是偏心!”


    “哼!”


    陳宇一擺手,準備轉身進辦公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那個叫蘇鳴沙帶出來的兵。”林矛抬眼看他,忽的出聲。


    陳宇的背影一頓。


    蘇鳴沙,傳說中的狙擊手。


    陳宇,至今依舊是出類拔萃的狙擊手。


    而他的槍法,是蘇鳴沙一手教出來的。


    雖然是蘇鳴沙教出來的,但他的性情卻是跟蘇鳴沙截然不同,在蘇鳴沙手下當兵的時候,陳宇也是時刻被蘇鳴沙耍得團團轉、氣得暴跳如雷。


    但,那已經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陳宇轉過身,擰眉看著林矛。


    林矛道:“我也才知道的,墨上筠也是蘇鳴沙教出來的。”


    陳宇就跟聽到什麽笑話一樣,“蘇鳴沙離開部隊的時候,她才多大?!”


    “離開部隊一樣可以教。”陳宇道,“他一離開部隊,就在教墨上筠。”


    “你怎麽知道?”林矛緊皺眉頭,“她跟你說的?”


    “她哥墨上霜你認識吧,前兩天打電話過來,問你們相處的怎麽樣,順便說了這件事。”


    在此之前,林矛是不認識墨上霜的,而墨上霜儼然是調查過,清楚林矛跟墨上筠關係不錯,才要到了林矛的電話。


    墨上霜的本意是跟林矛打探下墨上筠在907部隊的表現,但是,要提及墨上筠的表現,自然而然會提及到陳宇,於是林矛就兩人的矛盾上多提了幾句,同時也希望墨上霜這個當哥哥的能勸墨上筠幾句,讓墨上筠不要老是跟陳宇作對,偶爾服個軟這件事估計就能這麽過去了。


    之後,墨上霜就提到了蘇鳴沙。


    墨上霜自然知道蘇鳴沙是墨上筠老師的,當然,因為跟陳宇合作過,所以也知道陳宇的槍法是蘇鳴沙教出來的。


    以前陳宇和墨上筠沒有關係,當然沒有必要告訴當事人這種事,現在他們倆是合作關係,而且關係很僵,於是能將兩人聯係來的蘇鳴沙就自然被帶了出來。


    ——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性情和做事風格相差怎麽就這麽大?!


    在心裏計算了下時間,陳宇冷聲道:“墨上筠當時才十二歲。”


    “你也知道她的身份的。”林矛道。


    頓了頓,陳宇沉默了幾秒,最後回了一句,“跟我沒關係!”


    話音落地,陳宇轉身進了辦公室,連帶的,還將門狠狠一甩,關上了。


    林矛站在原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還以為說出墨上筠跟蘇鳴沙的關係,陳宇會對墨上筠另眼相看,沒想到,陳宇還是這麽又臭又硬……


    希望不要適得其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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