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


    見蕭初雲一直沒反應,身邊的人撞了他一下。


    “嗯。”蕭初雲放下望遠鏡,道,“男的是陸洋,女的是墨上筠。”


    “咳咳……”


    剛打算喘口氣喝點水的人,直接被水給嗆到了。


    他沒命地拍打自己的胸口,等緩過神後,眼睛瞪大如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蕭初雲,“你說啥?”


    蕭初雲將望遠鏡給他,然後把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邊。


    “……”


    那人憑借著勉強過得去的反應能力,隻沉默了三秒。


    隨後,趕緊拿起那個望遠鏡,瞪著眼睛朝某個方向看去。


    足足看了十秒,他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


    “所以說,陸洋出現在這裏,還可以理解。為什麽能有本事將阮硯拉到我們這兒來的傳奇人物,也會往這裏鑽?”那人嘀咕著,又質疑道,“說起來,她這是合法入境嗎?跑這兒來不會是度假的吧?”


    “不知道。”蕭初雲如實回答。


    要真知道墨上筠怎麽跑這兒來的,他剛剛就不會那麽驚訝了。


    不過,知道澎於秋、牧程在查什麽的他,也知道陳路的事,據說陳路跟墨上筠有點關係。前天他們得知陳路慘死的事,下手的人可能是獵槍的苗倫……


    仔細一想,蕭初雲也能猜到一二。


    可以肯定的是,墨上筠肯定跟他們一樣,絕非合法入境。


    “讓老衛盯一下?”身邊的小年輕按捺不住內心的雀躍,朝蕭初雲提議。


    “隊長要緊。”蕭初雲冷聲道。


    他們可沒有多餘的人手去盯其他人的情況。


    “萬一他們跟我們行動有衝突呢?”小年輕晃了晃望遠鏡,繼續嘚吧,“我可是看到他們身上的手槍了啊。”


    “那就比他們先一步行動。”蕭初雲麵無表情道。


    “……”


    小年輕用古怪地眼神看了蕭初雲一眼。


    他們是配合閻爺才行動的,怎麽決定自己是先一步還是慢一步?


    蕭初雲忍無可忍地奪過那個望遠鏡,低聲道:“把你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給收回去。”


    小年輕輕咳一聲,默默地收回視線。


    蕭初雲直接連線狙擊手衛南,讓他抽空盯一下墨上筠跟陸洋,超出範圍外即可放棄。


    小年輕滿意了,繼續嘚吧嘚吧,結果被蕭初雲一腳踢下了山坡,被趕到別處去盯梢了。


    摸了摸飽受摧殘的屁股,小年輕哭唧唧地滾了。


    *


    剛入夜沒多久,墨上筠跟陸洋還有大把時間。


    趁著街上行人漸漸減少,墨上筠和陸洋跟小黑他們分開,小黑告知他們在某條路上給他們安排了一輛摩托車,同時交給墨上筠一把鑰匙,方便到時候撤離,但墨上筠隻是敷衍地應了,沒說一定要去。


    兩人離開後,確定小黑沒有派人盯著,才去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道路——埋雷。


    他們去的地方有些遠,不多時,就脫離了狙擊手的視野範圍,蕭初雲也隻得作罷,但心裏卻盤算著快點聯係到閻爺。


    ——阮硯告知的信息裏,可沒提到墨上筠要來這裏的事兒。


    ……


    晚上,十二點。


    在保障撤離路線順暢後,墨上筠跟陸洋又一次來到據點附近。


    這個時間,他們沒有明目張膽地行走,而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線,憑借隱蔽物的遮掩靠近。


    最後,抵達他們的目的地。


    “先吃點。”


    找了個位置坐下,墨上筠將壓縮餅幹和礦泉水分配給陸洋。


    陸洋倒也自然地接過。


    距離他們計劃中的行動時間還差會兒,他們還可以在這裏待一陣。


    撕開餅幹包裝,墨上筠忽的想到什麽,朝陸洋問:“你們行動前,會有思想動員嗎?”


    “……有。”


    陸洋點了點頭。


    “怎麽樣的?”


    “就是……”想了想,陸洋很快就泄了氣,“學不來。”


    墨上筠遂輕笑一聲,咬了口餅幹。


    餅幹很幹,她吃了兩口,便喝了口水。


    晃了下手裏的礦泉水,墨上筠挑了下眉,笑問:“陸洋,這種時候要是有個信仰的話,是不是去送死的時候,會果敢點兒?”


    陸洋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爾後,他沉思兩秒,糾正道:“我覺得,信仰是讓我們在送死的時候,想著怎麽活下來。”


    “哦。”墨上筠點頭。


    冷不丁的,又聽她問:“那你會因為什麽而拚勁全力地想要活?”


    “……”陸洋停頓會兒,漸漸明白了墨上筠的意思,“思想動員不是這樣做的。”


    墨上筠無所謂地聳肩。


    接下來,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交流。


    夜色漸漸凝重起來,天邊掛著一輪圓月,星辰滿天,縱然不帶夜視鏡,隻要肉眼習慣了,也能清楚地辨別附近的情況。


    氣溫一點點降下來,偶爾刮過一陣涼風,涼絲絲的,冷不丁地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卻也說不上有多冷。


    “你呢?”


    陸洋問話時有些突兀,但聲音很輕,如藏在風裏飄落到耳中,無比柔和。


    同時,帶有幾分憂心。


    雖然是抱著“墨上筠一人行動不如兩人一起行動”的想法跟墨上筠組隊的,一直把“擔心墨上筠安全”的問題給壓製下去,但剛剛墨上筠一個提醒,陸洋就不自覺地去思考“安全”這個問題。


    他相信墨上筠有能力。


    他相信自己不會拖墨上筠後腿。


    但同樣的,他也相信任何真刀真槍的戰鬥裏都有一定風險性,更何況是眼下這種在他人看來近乎冒失的行動。


    “嗯?”


    墨上筠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月光下,微微側過頭,略帶疑惑地看向陸洋。


    “找到你的信仰了嗎?”陸洋問。


    “我不知道信仰,不過,我倒是有活下去的理由。”墨上筠將最後一點水給喝完,爾後抬起眼,視線落到那棟建築物裏。


    說這話的時候,墨上筠的眼神是堅定的,那種相信自己必然能活著的堅定,輕描淡寫的語氣裏卻自信滿滿。


    陸洋輕輕吐出口氣。


    他一直很佩服有著這樣勇氣的人。


    因為自信和堅定,所以他們幾乎不會犯錯——他們總是相信自己判斷的正確性,再危險的處境裏,也能找到一條活路。


    於是,陸洋漸漸地放下了心。


    墨上筠往後一倒,幹脆直接躺在草地裏,黑漆漆的眼睛睜著,看向滿天的星辰。


    “做我們這一行的,沒點能寄托的東西,是不是活得挺累的?”墨上筠慢條斯理地朝陳路發問,那閑散的語氣,猶如閑聊一般,讓人有種處於安全環境裏的錯覺。


    陸洋想了想,點頭,“嗯。”


    他覺得是這樣的。


    入伍的時候,他看到兩批人,一批人有著理想和目標,對未來的軍旅生涯滿懷期待和激情,他們總是精神奕奕的,就算環境和訓練超出他們的預期,也總能咬牙應對,從不放棄;另一批人日子過得很茫然,剛進去沒幾天就會喪失鬥誌,他們要麽很忙要麽很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麽,很多人甚至隻想著兩年後趕緊脫離這樣枯燥無味的生活。


    他總是喜歡前者,盲目卻激情,有著永不言敗的精神,麵對一切困苦的勇氣。


    這種人往往能感染身邊的人,讓人把再怎麽辛苦的日子都過得很輕鬆。


    身邊這樣的人多了,於是,一直到現在,陸洋都會回憶起那時候的日子,單純、幹淨、快樂、安心。


    也是因為那種日子過久了,他離開後,來到沒有人管製的地方,總是恍恍惚惚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腦袋枕著手臂,墨上筠忽的側過頭,看向陸洋坐著的方向,輕笑道:“陸洋,這次回去後,跟你弟好好過日子吧。”


    陸洋一怔,然後也笑,“我會的。”


    這次回去後,他會好好融入那個和平又複雜的社會的。


    墨上筠便沒再說話,仰著頭,繼續看著那美得不可思議的靜謐夜空。


    有蚊子,但細心的陸洋帶了驅蟲藥,倒也沒什麽感覺。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終於,深夜,三點整。


    墨上筠沒有看表,但像是腦子裏有時鍾一般,準時從草地上坐了起來。


    她這樣的動作,倒是讓陸洋難免吃驚。


    “走了。”


    起身,抓住一把匕首,墨上筠彎腰從陸洋身邊走過時,手搭在了陸洋的肩膀,稍稍用力,但很快就鬆開了。


    陸洋愣了下。


    隨即,緊跟在墨上筠身後。


    *


    同一時間。


    建築物內,某個房間。


    沒有開燈,閻天邢坐在椅子上,等著這安靜夜晚裏即將爆發的戰鬥。


    他是光明正大走進來的,所以,沒有被關在陰暗的房間遭遇囚犯的對待,而是被安排在寬敞的房間裏,除了搜走身上所有的武器外——盡管他也沒帶什麽武器,得到了一個客人應有的待遇。


    “叩叩,叩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聲音極有節奏。


    閻天邢起身,門開了一條縫,有一副喉震空氣導管耳機和一把手槍遞了進來。


    靠近牆,閻天邢沉默地接過。


    “大當家的位置確認了,隨時可以行動。”門外傳來個女聲。


    “位置。”


    “上樓,右拐,第二個房間。”


    “嗯。”


    沒有多說,閻天邢關了門。


    站在門外的女人,不爽地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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