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放下一句極其囂張的話,然後以極其囂張的姿態,走了。


    遊念語站定在原地,看著墨上筠遠去的背影。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墨上筠剛剛的詢問和勸說。


    ——你喜歡部隊嗎?


    ——喜歡就繼續走下去吧,沒感覺也沒必要背負什麽必須走下去,早點兒脫身也好。


    她想,墨上筠說出這一番話,這並不是沒有緣由的。


    有關她,遊熠會跟墨上筠說什麽?


    一個比她年齡小、卻少年老成的家夥。


    遊念語凝眉沉思。


    *


    特訓提前十分鍾結束。


    墨上筠整理了下隊伍後,宣布她們集體加5分,再因耽誤訓練扣2分後,就交代唐詩領著隊伍回去。


    她留在這裏,負責跟友軍聯係。


    還剩下一些裝備,都需要友軍負責帶回。


    忽略掉友軍在對講機那邊的驚愕表現,墨上筠將要說的事情都交代完,然後才往基地走。


    她比b組學員晚半個小時出發,但走了一條比較危險的捷徑,所以比b組學員還要提前半個小時抵達基地。


    她回到基地時,正是早上七點半,食堂的學員基本都散光了,見不到什麽人,墨上筠就套著一件雨衣來到炊事班的操作間,順了倆饅頭、一杯豆漿後,直接從後門離開,回到宿辦樓。


    因為有新教官的命令在,墨上筠直接在路上將饅頭和豆漿解決,最後兩手空空出現在二樓。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墨上筠停了一下,猶豫著是去洗澡休息,還是跟閻天邢匯報情況。


    正值猶豫之際,墨上筠忽的聽到開門聲。


    墨上筠循聲看去,一眼就見到從辦公室內走出來的閻天邢。


    閻天邢出門,剛打算關門,朝這邊掃了一眼,順利看到墨上筠後,稍作停頓,略帶疑惑,“這麽早?”


    按照計劃的時間,墨上筠最起碼八點以後才能抵達。


    墨上筠摸了摸鼻子,“腳程快。”


    順手將鑰匙放到褲兜裏,閻天邢打量了眼渾身都是泥濘的墨上筠,猜到了什麽,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趕緊回去洗個澡,休息會兒。”閻天邢迎麵走過來,朝墨上筠交代道。


    墨上筠眉頭微動,一想,便聳肩道:“要不,先匯報一下情況。”


    閻天邢仔細打量了墨上筠一圈,最後果斷道,“你去洗澡,我吃早餐。”


    秉著“領導吃飯重要”的原則,墨上筠挑了挑眉,還真踩著軍靴上了三樓。


    一直盯著墨上筠身影消失在上麵的樓梯,閻天邢確定她沒有耍什麽花樣後,才放心地離開。


    為了跟上頭和其他教官解釋“b組單獨特訓的可行性”,閻天邢也沒有閑著,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將兩者說服。


    好歹是結束了,閻天邢總算有功夫吃口飯。


    他去食堂吃了早餐回來,時間剛過九點。


    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見到已經洗完澡、換上一套幹淨作訓服的墨上筠坐在沙發上,她翹著二郎腿,手裏端著一杯熱茶,正慢條斯理地喝著。


    看著有模有樣的,其實剛洗好的短發並未擦幹,還有細細的水珠順著發梢垂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脖頸和衣領。


    閻天邢看著就頭大。


    進門,閻天邢順手關了門,繼而走向右側的櫃子,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來。


    他徑直走到墨上筠跟前。


    正在喝茶暖身子的墨上筠,眼瞅著他停在前麵,一動不動的,有些莫名其妙地蹙起眉頭。


    一抬眼,赫然發現閻天邢的眉頭皺的比她還緊,一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滿是陰沉意味。


    墨上筠眼皮子跳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閻天邢無奈的聲音,“墨上筠同誌,咱們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說話間,閻天邢兩隻手一抬,將毛巾往墨上筠腦袋上一蓋,幾乎是將她整張臉都遮掩起來,然後一頓揉搓。


    閻天邢帶著點火氣,下手不算重,但絕對不輕,隔著毛巾擦拭著墨上筠的短發,一截毛巾刮在墨上筠臉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媽的,你輕點兒。”


    墨上筠抓著茶杯的力道一緊,心想他再來三秒,茶水就全賞他得了。


    不過,也就兩秒,閻天邢就將那一截毛巾提了起來,隨後繼續給她擦頭發,力道明顯輕了不少。


    一個月前剛剪的頭發,這時竟然也長長不少,閻天邢筆直地站著,一點點的擦拭,從頭頂到發梢、耳後根、脖頸,毛巾擦過的皮膚,眨眼就紅了。


    墨上筠頭重的很,忍著沒有將茶水潑出去,而是趁著閻天邢伺候的功夫,將茶水慢慢喝完了。


    茶水見底之際,閻天邢這邊也擦得差不多了,總算將毛巾收回。


    掃了眼那淩亂的短發,閻天邢一想,又有點兒不忍心,用手指將那還有點濕的短發一點點的理順。


    手指觸碰到頭皮、額頭,比意料中要高一點兒的溫度,閻天邢頓時一愣。


    低頭,仔細打量著墨上筠。


    漆黑柔順的短發襯托下,墨上筠那張小臉尤為白皙、漂亮,可白嫩的皮膚卻透露出些許異常的紅色,秀眉不經然間蹙起,眼簾半垂著,神情擺明了心不在焉,未曾發現閻天邢的異樣。


    “小能耐,還精神吧?”閻天邢試探性地問。


    “嗯?”


    聞聲,墨上筠不明所以,疑惑地抬眼。


    閻天邢當即氣的咬牙,手一抬,沒好氣地在她腦門上拍了下。


    力道很輕,卻險些被灼傷。


    閻天邢氣得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下巴一抬,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話語裏夾雜著明顯可見的怒火,“您發燒了,您自個兒知道嗎?”


    被這麽一質問,墨上筠頗為不爽的皺起眉,手一抬,將他捏著下巴的手給拍開,繼而往後一倒,靠在了沙發上,同時也跟閻天邢拉開一定距離。


    “睡一覺就行。”墨上筠閑閑地說著。


    外麵光線太暗,辦公室內亮著燈光,可閻天邢站在她跟前,陰影一灑落下來,將她的身形全然遮擋住。


    她抬起眼,淩亂的發絲有些許灑落於額頭,甚至遮掩了眉目。


    “坐吧。”墨上筠朝一側的單人沙發看了眼,在閻天邢愈發暴躁之際,又慢悠悠地補充道,“我挺累的,就不請你坐了。”


    閻天邢身形頓時一僵。


    這女人,到死都是倔死的,天塌了都不給你露出半點軟弱。


    可是,那不經然間的示弱,就能讓你一顆心,一瞬間軟的一塌糊塗。


    丁點兒怒火都提不起來,因她對自己毫不在乎的怒火,莫名轉化為滿腔的擔憂和心疼。


    也是奇了怪了。


    停頓了下,閻天邢抬起右手,微微俯身,放到了墨上筠頭頂,輕輕揉了揉。


    墨上筠嫌棄的視線全程盯著他。


    詭異地覺得她那轉悠的眼珠子有點萌,閻天邢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行了。事情晚點兒再說,先好好休息。”


    說著,閻天邢轉過身。


    “閻天邢。”


    墨上筠叫住他。


    閻天邢回頭之際,見到墨上筠撇嘴的小動作,皺著眉頭抬手去理自己的頭發。


    見他回過身,墨上筠抬了抬眼瞼,黝黑的眼眸裏露出幾許警告:“以後別碰我頭發。”


    “……”


    看了她片刻,閻天邢一言不發地轉過身。


    沒忍住,笑了。


    她要是平常時候,那眼神確實有點兒殺傷力,可擱到現在……怎麽看怎麽可愛。


    為了不傷她自尊心,閻天邢隻得背過身了。


    然而,就算他沒有在墨上筠跟前笑,墨上筠隻看到他的背影,就能猜到什麽。


    墨上筠脾氣再好,這時候也很惱火了。


    好在閻天邢並沒有招惹她,很快走向了辦公桌,從一側的櫃子裏找到醫藥箱,拿了兩粒感冒藥出來,又去給墨上筠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再次走至墨上筠跟前。


    “吃了。”


    閻天邢將感冒藥和水都遞到墨上筠麵前。


    墨上筠盯了他兩眼。


    這任勞任怨的小媳婦樣,總歸是讓人很難生氣的……


    於是,墨上筠坦然結果水和藥,並且象征性地道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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