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叢林裏,待了整整二十天。


    入眼的景,唯有翠綠的山水,一般無二的帳篷營地。


    山路顛簸,縱然閻天邢車技再好,車也難免搖晃。


    墨上筠閉目休息,片刻後,便睜開了眼,微微偏著頭,倚靠著車門,頭輕輕靠在車窗上。


    她這個角度,見不到閻天邢的模樣。


    連一根頭發絲都見不到。


    唯能見到的,是寬厚的肩膀,叢林迷彩服包裹著,有淺淺的光灑落,莫名的有質感。


    墨上筠抬了抬眼,視線透過對麵的從車窗,落到了外麵。


    看不到顛簸的道路,遠了是層巒疊嶂的山峰,近處隻有樹,遮擋著視線的樹,綠芽似乎更多了些,翠綠翠綠的掛在樹梢,隨風飄揚,於陽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光線。


    無所事事之際,思緒飄得有些遠。


    沒來由的,想到了那日跟閻天邢提出“退出”時的場景。


    那日天氣不錯,晚霞滿天,閻天邢立於那暖光裏,好看的似是虛幻。


    ——閻天邢,我申請退出。


    她說完後,本就不暖和的屋子,瞬間就冷了徹底,連夕陽下徐徐的清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如臘月寒風。


    良久,閻天邢說:“完成第二階段,放你走。”


    此外,沒有別的話。


    連“演講就三天,沒必要就此退出”的話,都沒有說。


    許是閻天邢不多過問這點,墨上筠沒有當場走人,而是答應了。


    兩人達成了約定——第二階段結束,墨上筠棄權。


    不過,也是從那之後,一直沒再跟閻天邢接觸過。


    思緒一轉,從這個話題裏脫身。


    墨上筠偏了下頭,看著前方的駕駛位,懶懶地問:“倪婼怎麽樣?”


    “送回去了。”閻天邢很快回答。


    這麽快?


    “傷呢?”墨上筠又問。


    “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哦。”


    墨上筠饒有興致地把玩著取下來的頭盔。


    早知道,就不花心思寫報告了。


    畢竟,以倪婼如今的傷勢,絕不可能參與下個月的集訓。


    停頓片刻,閻天邢忽的問:“不睡?”


    “不穩啊。”


    墨上筠垂下眼簾,手指在頭盔上敲了敲,不輕不重,但在車內的聲響極其清楚。


    前麵,閻天邢險些被他給氣笑了,咬牙道:“那真不好意思。”


    “客氣。”


    墨上筠不要臉地回答。


    閻天邢:“……”


    懶得跟她多說。


    不過,很快的,這車行駛的速度,不知不覺中快了幾分。


    路很長,與其盡量平穩,倒不如縮短時間。


    順帶,讓墨上筠吃點苦頭。


    明顯感覺車內漸漸搖晃起來,墨上筠無語地朝前方看了眼,繼而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夠小氣的。


    當然,自認為脾氣好的墨上筠,想了想,決定不跟閻天邢計較。


    閑得無聊,在路上,順帶把演講稿在心裏過了一遍。


    演講時間:21、22、23,就在京城的三所大學,用時共計三天。


    墨上筠倒是真沒親自上過,一直都是跟導師轉悠,所以該講什麽,不該講什麽,該從何處下手,該調動怎樣的情緒,心裏都是有數的。


    不過,陳路才是主角。


    對演講稿,她也不至於太費心。


    心裏琢磨了一圈。


    等再次回過神時,窗外的景色已經變了樣。


    遠處是連綿不斷的山脈,近處是如畫村落,寬敞的土地上,偶爾建了幾座房屋,田地比房屋要多,但還不到種莊稼的季節,田地裏一片荒蕪、雜草四起。


    開在路上的吉普車,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平穩起來,不再如先前那般的顛簸。


    墨上筠懶懶打了個哈欠。


    一平坦,倦意便席卷上來。


    野外待了七天,加之最後一天沒休息好,先前沒覺得有什麽疲憊的,但一到舒坦的環境裏,神經自然而然放鬆下來,還真的想睡了。


    眯了眯眼,墨上筠懶洋洋地問:“幾點到?”


    “7點。”


    閻天邢很快給了答案。


    “哦。”


    墨上筠應了一聲。


    爾後,閉上了眼。


    *


    不到七點。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吉普車行駛到市區裏,天空一派寂靜、黑暗,連星子都見不到,可城市裏卻燈火通明,路燈、霓虹燈,光線將整座城市籠罩其中。


    車的鳴笛聲,人的說話聲,風聲,交織在一起,喧嘩而吵鬧,無端的靜不下來。


    墨上筠是被吵醒的。


    睡得有些沉,睜眼的瞬間,頭微微一重,她下意識皺了皺眉,映入眼簾的是道路車流、高樓大廈、街道行人。


    許是叢林的日子過慣了,太久沒看到這樣的場景,墨上筠微微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眼底的那抹煩躁,才漸漸地隱了下去。


    她看了眼手表。


    距離七點,還差幾分鍾。


    墨上筠起身,坐得端正,順帶將手中的頭盔丟到一旁的座位上。


    按照安排,明早九點的飛機,今晚需要在酒店裏住一晚。


    “邢哥,你今晚要趕回去嗎?”


    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墨上筠朝前麵問道。


    頭有些昏沉,聲音沒有以往般有力,幹脆果斷,輕輕的,音調出奇的發軟。


    似乎能,軟透人心。


    “嗯。”


    閻天邢微微往後一靠,離得墨上筠更緊了些。


    “吃個飯吧,”墨上筠打開車窗,有清涼的晚風吹了進來,吹得她清醒了幾分,她道,“我請客。”


    “請客沒問題,”閻天邢懶懶出聲,語調裏夾雜著微不可聞的笑意,“帶了錢嗎?”


    墨上筠:“……帶了臉。”


    還真忘了。


    機票、酒店,不知是墨滄出的錢,還是閻天邢出的。


    停頓片刻,墨上筠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追究這個問題。


    誰出的都一樣。


    反正能不是她的錢。


    再者,身上沒帶錢,誰出的都換不起。


    就當缺根筋,沒意識到算了。


    *


    七點整。


    閻天邢將吉普車開到一家酒店。


    兩人一前一後下車。


    雖非常服,但都穿著作訓服,迷彩裝,兩人特地將領章給取下了,可那身非常人能及的氣質,從前台走過,都沒來由引起眾多人的目光。


    墨上筠和閻天邢都加快了速度。


    房間在7樓。


    閻天邢拿了卡,順利進了房間。


    一個套間,在墨上筠看來,無比奢侈。


    扶額。


    對不起黨和人民。


    “衣服在沙發上。”


    閻天邢進門後,一邊將皮手套取下來,一邊朝墨上筠交代道。


    “謝了。”


    墨上筠聳肩,道了聲謝,就大步朝沙發上走去。


    總共有五個袋子。


    一套男裝,閻天邢的。


    兩套便裝,墨上筠的。


    一套常服,墨上筠的。


    最後一個袋子裏,放著幾套貼身的內衣,同時,還放了另外幾樣物品:錢包、手機、紙巾、梳子、鴨舌帽。


    錢包和手機全是新的,是夠貼心的。


    墨上筠隨手拿了一套衣服出來。


    皮夾克和牛仔褲,尺碼合適,也是她喜歡的風格。


    不由得想起上次在酒店,閻天邢交給她兩套衣服,讓她選的場景。


    很詭異的……閻天邢能摸得準她的口味。


    見過的直男癌不少,穿衣口味獨特到讓人吐血,閻天邢可謂是一股清流。


    最起碼,除了長得帥,還能找到一個優點——品味好。


    時間還早,墨上筠身上的作訓服經過風吹雨打、陽光和含稅的洗禮,在叢林裏行動倒是沒關係,在城市裏出門容易影響市容,於是墨上筠拿著衣服去洗了個澡。


    為了節約時間,閻天邢隻是換了身衣服。


    白色襯衫、黑色風衣、黑色長褲,一如既往地搭配,簡單而隨意。


    墨上筠也很快出來。


    頭發擦得半幹,牛仔褲和皮夾克著身,出奇地合身,高挑的身材,雖然瘦,但氣質好,渾身一股瀟灑閑散勁,看著莫名的舒服。


    “去吃什麽?”


    掃了他一眼,墨上筠輕輕挑眉。


    說著,她大步走至沙發旁,順手拿起個手機,朝閻天邢晃了一下。


    有手機,就有錢。


    見她眉目間的小得意,閻天邢唇角上揚,不由得失笑。


    這模樣,讓人瞧見的就是——不用刷臉吃軟飯,別提多高興了。


    “西餐。”閻天邢故意道。


    然,墨上筠似是沒聽到,將手機往兜裏一放,慢悠悠地走過來,果斷道:“請你吃燒烤。”


    閻天邢:“……”


    還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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