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電光石火之間,一縷縷白紋黑鱗魔蛇渙散的氣息重新凝成數股,卷住莫昆手中的仙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襲而上直撲他的雙手。


    莫昆怪叫一聲,身上紅光一閃,燃動真元全力運功與劍上的黑氣相抗。


    但那黑氣是千絲萬縷的惡念所致,而且絕大多數還源於他自己。所謂一飲一啄必有天數,饒是莫昆功力雄渾,也抵擋不住他自己栽下的惡果。


    莫昆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趕忙口吐巫咒澄淨心神,凝念築起一道強大的意誌反攻心魔。


    然而無數道惡念掀起驚濤駭浪不斷衝向莫昆的靈台,他的臉色由赤紅逐漸轉向妖異的銀灰,眼眸中的清明之光亦隱隱透出一絲離亂。


    “壞了!”莫昆咬牙口誦真言,心中不停地天人交戰,雙手舉劍奮力朝前邁步,在身後留下兩個三寸深的腳印,冒起淡淡的銀灰霧氣。


    他每朝前一步都顯得吃力無比,所承受的魔意愈來愈盛,心底裏無數惡意又在蠢蠢欲動試圖內外交攻。


    “莫昆,”餘生好整以暇地望著那條藍色顫抖的身軀,嘿嘿笑道:“你自己心中的惡念不盡,斬我何用?不如,我來幫你吧!”


    “幫你個鳥!”莫昆七竅流血咬牙切齒地吐出口血沫,猛地向前衝出三步,距離餘生不過四五丈。


    但這四五丈,咫尺天涯已是強弩之末。


    正在這時候,山林裏驀然亮起一簇金紅色的火焰,驅散彌漫的陰森寒意與氤氳夜霧。


    餘生的目光甫一接觸到那火焰煥放開的光芒,直感到兩眼刺痛全身像是燃燒起來,不由驚駭欲絕地大叫道:“誰在那裏?!”


    林中無人回應,那一簇金紅火焰如流星般掠過“呼”的微響飄落到莫昆手持的兩柄仙劍上,熾烈的焰苗順著劍刃飛流直下,一道道黑氣猶如春陽化雪瞬時消融得無影無蹤。


    莫昆如釋重負精神大振,更覺得一股純正渾厚的熱流沿著雙手經脈注入體內,渾身寒氣魔意犁庭掃穴一蕩而空,連心底裏冒芽萌生的那些個惡念亦被連根拔起!


    他哈哈大笑道:“是哪位高人拔刀相助?莫昆謝了!”一雙仙劍光華閃爍氣貫長虹攻向餘生。


    餘生麵目猙獰竭力閃躲,在莫昆的雙劍交擊之下左支右拙狼狽不堪。


    方才那一簇從天而降的金紅色火焰徹底破去了心魔惡念,莫昆再無顧忌放手施為。


    楊寶來攙扶著楊天富躲到一旁樹後,驚懼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她的芳心糾葛柔腸百結,宛若墮入一個可怕的噩夢中無法醒來。


    做夢也不曾想到,自己深愛的餘生竟與自家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看到餘生狂性大發打傷父親,繼而獸性發作意圖淩辱自己,楊寶來的心如墜深淵痛不欲生。


    孰料峰回路轉,藍衣青年及時趕至,揭破餘生被心魔附體的事實,又和他殺得難分難解。


    如今莫昆占據了上風,她又開始擔心刀劍無眼傷到了餘生,下意識死死咬住下唇強忍住不敢出聲。


    忽聽身邊有人輕聲安慰道:“別怕,餘生不會有事。”


    楊寶來吃了驚,扭頭望見傍晚在湖畔所遇的那位黑衣少年不曉得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身旁,一雙明亮和煦的眼眸靜靜關注著場中的打鬥,臉上的表情從容沉著,好似發生的這一切盡在掌握中。


    無端的,楊寶來的心也變得安寧了許多,偷偷往黑衣少年身邊靠了靠,一種奇異的安全感升上心頭。


    他說不用怕,餘生不會有事。


    “那團金紅色的火苗是……是你放出來的?”


    黑衣少年微笑道:“對,打架我不行,但放火很在行的。”


    楊寶來噗哧一笑,看著身邊神情委頓奄奄一息的楊天富,不由期冀道:“那你能不能救救我爹?他、他快不行了!”


    黑衣少年不答,問道:“你上過學堂麽?”


    楊寶來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搖頭道:“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我還是認識一些字的。”


    “我剛剛開始上學認字的時候,爹爹教了一首兒歌:‘房前屋後,種瓜種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時隻覺得簡單好記念著好玩,後來慢慢才曉得,其實說的,是一條再樸素簡單不過的道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楊寶來不笨,很快就明白了黑衣少年話裏的意思。她垂下頭淚水盈盈順著麵頰流下道:“可他再壞,也是我爹……”


    “救命簡單,救人難。我隻怕,救不了他的人。”


    楊寶來似懂非懂,猛聽場中響起一聲淒厲的嘶吼,餘生身形踉踉蹌蹌往後倒退。


    莫昆雙劍並交右手,隨即取出一張巫符出手如電“啪”地貼到餘生赤裸的胸膛上。


    “嗤嗤嗤——”他的胸前立時冒起一蓬紅煙,散發出刺鼻的腐臭氣息。


    餘生痛楚不堪地大叫,從頭頂“嗖”地躥出一條細長的白紋小黑蛇,快逾閃電往林中遁去。


    莫昆早就在等著這一刻,抬手祭出一盞琉璃淨燈自上而下正罩住小蛇。


    那小蛇在燈罩裏“絲絲”扭曲掙紮無路可逃,須臾的工夫化為一團黑氣。


    莫昆長舒口氣收回琉璃淨燈。這一仗雖然打的時間不長,卻堪稱是他修行生涯中最至關重要的一戰,從此心魔盡除明澈道心,終身受益無窮。


    可也險到了極點,假如不是陸葉正好遇上出手相助,或許他已淪為心魔傀儡,下場比餘生還不如。


    再看餘生傻呆呆地像根木頭樁子矗在原地,兩眼呆滯迷茫望著空處,還沒回神來。


    突然楊天富一聲大吼道:“都是你害我,我死也不能饒了你!”


    他回光返照般拚盡餘力惡狠狠朝餘生撲去。


    莫昆眼疾手快,憑空打出一股柔和氣勁推開餘生。楊天富身形撲空正撞到餘生背後的一株樹上。


    “噗!”樹幹上釘著一枚先前散飛的軟劍碎片正戳中心口,楊天富一記悶哼身軀抽搐兩記,當場氣絕斃命。


    “爹啊!”楊寶來悲呼,上前抱住楊天富的屍首失聲痛哭。


    莫昆愕然地搖了搖頭,收起仙劍走向黑衣少年,向他躬身一禮道:“小兄弟,多謝!”


    黑衣少年還禮,讚道:“莫大哥修為了得。”


    這倒不是客套謙遜,莫昆的年紀比他大不過十歲,與遊龍相仿,一身修為卻已臻至歸元階。假如不靠各自的仙兵法寶,純粹比試真功夫,自己絕不會是莫昆的對手。


    莫昆卻連呼慚愧道:“想不到小兄弟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在下莫昆,是光明聖殿門下的一個小小巫師,不學無術就喜歡遊走江湖結交朋友。還不知小兄弟你如何稱呼?”


    “陸尋。”黑衣少年含笑回答。


    “啪!”那邊響起一記清脆的耳光,原來餘生懵懵懂懂走上前去拉楊寶來的手,沒想到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錯愕地手捂麵頰,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陸葉見狀歎了口氣,道:“莫大哥,能否拜托你幫個忙。”


    莫昆正愁欠了陸葉人情無法報答,聞聽他有事相求,立刻不假思索道:“陸兄弟你隻管開口,說幫不幫的太生分。”


    陸葉笑笑,道:“我聽說光明聖殿有一門秘術,能夠抹去人的記憶。我想,餘生父母慘死的那段事,最好從他和楊姑娘的記憶裏抹除。”


    莫昆訝異道:“這是為何?”


    轉動眼睛望望相對而泣的餘生和楊寶來,莫昆恍然大悟,摸了摸酒糟鼻子道:“原來如此!正所謂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他說幹就幹,趁著這對小情侶正在糾纏不清,神不知鬼不覺地圍繞兩人轉了一圈。


    “兄弟,你這是想做月下老人啊!”莫昆大功告成,笑嘻嘻地道。


    陸葉望著楊寶來與餘生,感慨道:“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莫昆看著陸葉若有所思,片刻後擰緊的眉頭霍然鬆開,喜笑顏開道:“這話我怎麽沒想到過?哎喲不錯,原來你不是我兄弟,是我師傅啊!”


    陸葉哭笑不得,莫昆和遊龍一樣,居然也是個自來熟,不由分說搭住他肩膀親熱道:“我打算由西往東一路遊蕩,去海外逛幾年。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咱們組隊一起走?”


    陸葉不動聲色掙脫出莫昆的胳膊,婉拒道:“我的同伴還在等我,我早前答應過陪她去趟懸天觀。”


    誰知莫昆誤會了,衝著陸葉眨眨眼笑道:“嗬嗬,我懂,我懂——”


    “莫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懂,我懂,有美女的地方,就是君子為之奮鬥的地方。陸兄弟,我看好你!”


    陸葉朝他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心中腹誹道:“你懂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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