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麵上的路人早已嚇得驚呼躲逃,但這數十個小火球覆壓的麵積實在過大,眼看就有不少人要死於非命。


    陸葉也沒想到自己這一鞭抽下去,火球會乍然爆開傷人,情急下呼喚道:“遊龍!”


    “來了!”遊龍笑嘻嘻應了聲,頭頂上方的藍色水幕驟然化為一蓬冰雨灑落,將滿街亂竄的小火球澆滅。


    上空僅存的二三十隻火鴉趁虛而入撲向遊龍頭頂,好似一團火雲襲來。


    陸葉如臂使指甩出水靈鞭,幻動一蓬銀色狂飆遮天蔽日,將數十隻襲來的火鴉一股腦卷裹進去,瞬間就吞噬得無影無蹤。


    “咻——”第三名刺客出手,虛空破裂,一支紫色的魔箭毫無征兆地從中射出,寒冷的冰光彷如來自極北寒原上的風雪,凝凍空氣雪霾蒸騰,灑落下一顆顆淡紫色的霜晶。


    恍惚之中,大街之上周天徹寒冰雪狂舞,儼然成了另一個世界。


    然而這一箭不是奔向遊龍,而是朝著陸葉襲來,濃烈的殺意如一條無形的枷鎖牢牢捆縛住他的氣機,令他遍體生寒幾乎動彈不得。


    陸葉大吃一驚,他的水靈鞭已不及回防,天璣飛劍更是被那束綠色劍芒纏住無法脫身。再看遊龍那邊,鬼熊奴豁出性命合身撲上,令他一時間也無暇分身。


    電光石火之間,陸葉突然醒悟到,這次刺客下手的真正目標,居然是自己!先前對遊龍的幾番襲擊,不過是為了吸引注意力,令他無法分神救助而已。


    這樣的大手筆,絕非尋常宗門可以為之。莫非,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迅速判斷周遭局勢,從已知跡象來看,已經有三名刺客出手。


    第一個藏身在對麵的底層商鋪裏,先是放出火鴉撲襲馬車,剛才又發動火球攻擊,由此可見是一位擅長用火的高手;第二個隱藏在酒樓三層,驅動鬼熊奴從地下偷襲遊龍,繼而祭出飛劍刺殺,多半在煉製鬼物和飛劍方麵有極為精深的造詣;最後一名刺客是射手,陸葉若有若無地感應到他的位置多半是在酒樓對麵的屋頂上,因為受到視線阻擋自己無法看見,但方才這破空一箭已經足以彰顯其超凡脫俗的道行。


    這三名刺客,無論其中任意一人的修為,均隻在當日北海天王府的謝姓高手之上而不在其下。換而言之,這三個人至少都是結丹階的一流高手,而且正魔兩道兼而有之。


    “嗡——”紫霜魔箭猛地發出一陣顫鳴,被陸葉胸前幻生的層層疊疊明黃色雲紋擋下。


    陸葉躲過一劫並無絲毫欣喜之情,他非常清楚假如不是自己有一二三、天璣和玉佩的保護,此刻已被魔箭穿胸橫死街頭。


    當務之急,他必須搞明白刺客的來曆,最好能夠反殺過去永除後患。否則一旦被這些人陰魂不散地盯上,終歸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他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祭出天德八寶爐,於是拔出崖山桃晶劍,一劍斬在紫霜魔箭上。


    “叮”的一響,紫霜魔箭承受不住兩大天界至寶的威壓夾擊,寸寸碎裂爆出一團寒芒。


    遊龍看見陸葉毫發未傷,亦是心中一寬,他徒手撕裂鬼熊奴的一條胳膊,叫道:“抓活的!”


    他也是拚出了真火,居然有人膽大妄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凶,以為自己這個未來的東海之主是好脾氣的軟柿子麽?


    “砰!”支離破碎的鬼熊奴轟然倒地,上千斤的身軀砸在地上一陣震顫。


    小罐子嚇得捂住眼睛,苗雨聲比她鎮定許多,拔出一柄短刃護在胸前全神戒備。


    “哢啦啦……”酒樓三層的窗戶突然炸裂,一名中年文士從裏頭飛跌而出,緊跟著胖妞兒如影隨形搖晃折扇旋向他的咽喉。


    “轟!”對麵樓頂上傳來一聲巨響,龍藏經白衣飄飄一劍封喉,將隱藏在屋脊背後的那名神秘射手逼得自爆金丹企圖玉石俱焚。


    幾乎不分先後,底層商肆裏響起一記悶哼,一個紅衣女子踉踉蹌蹌摔出門外,口鼻溢血手撫胸口,滿臉驚恐之色。


    在她身後,一名青衣書生右手執卷左手負後緩步行出,搖搖頭道:“火花娘,你幹什麽也攙和進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紅衣女子慘然一笑道:“這世間就像一條臭水溝,一腳踩進裏麵便再也幹淨不了。”


    “啪!”一具屍首從空中落下,正是那個隱在酒樓三層裏的中年文士。


    遊龍惡狠狠瞪視頭頂上空的胖妞兒吼道:“手腳輕點兒你會死啊?”


    “嗡——”那束與天璣飛劍纏鬥不休的綠色劍芒失去了主人控製,立刻顯露本相卻是一柄碧綠色的尺許小劍,顫鳴不已無助地飄浮在空中。


    胖妞兒抬手攝過碧綠小劍,很是委屈地道:“他自斷經脈嗝屁朝天,怪我咯?”


    “死士!”眾人腦海裏不約而同閃過同樣的念頭,幾乎同時叫道:“火花娘——”


    火花娘站立在街心,目光掃過青衣書生、龍藏經、遊龍和胖妞兒,最後凝定在陸葉的臉上,徐徐道:“你運氣不錯,可終究難逃一死。怨隻怨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卻連累我們夫婦死無葬身之地。”


    “呼——”她的身軀驟然化作一團火焰,竟是燃元焚丹要將自己燒得灰飛煙滅。


    “啪!”陸葉手疾眼快,水靈鞭如一條銀色長藤纏繞住火花娘的身體,所過之處楊枝玉露靈氣滲入肌理直透五髒六腑,熊熊火焰瞬時熄滅。


    短短刹那工夫,火花娘已經麵目全非慘不忍睹,五髒六腑由裏往外冒出火紅色的熾烈煙氣,整個人奄奄一息昏死過去。


    假如陸葉晚一線出手,又或不是一二三天生克製洪荒萬火,她也燃燒成灰了。


    青衣書生摟住火花娘,掌心吐勁渡入真氣,微微蹙眉道:“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讓她開口。”


    龍藏經飄落在地,冷冷道:“有一口氣也夠了,把她交給我來處理。”


    胖妞兒自告奮勇道:“還是交給我吧,保證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吐幹淨。”


    青衣書生顯然知道自己這幾位兄弟的手段,火花娘一旦落入他們幾個手裏,還不如舉火自焚一了百了。


    他淡淡道:“不必,等人醒了再說。”


    遊龍本也無所謂,可這三名刺客擺明是衝著陸葉來的,於是轉頭問他道:“妹夫,你怎麽說?”


    陸葉不認識青衣書生,但聽遊龍等人與他的說話口氣,也就猜到了幾分,想了想說道:“聽她剛才最後兩句話,今日刺殺我多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要太為難她了,這事兒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青衣書生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很好!”


    他轉臉對遊龍等人交代道:“我先帶火花娘回去,這裏就交給你們。經過這件事情,我很欣慰大家依舊能夠同心協力共禦外辱。”


    他將火花娘橫抱在身前,人影一閃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胖妞兒朝陸葉一攤手道:“我大哥,龍藏書。妹夫,你中彩了。我長這麽大,就沒聽他誇過一句。”


    遊龍不以為然道:“除了胖得出奇,你還有啥地方經得起誇。”


    胖妞兒用折扇指了指自己的臉道:“五官端莊,八麵玲瓏。”


    龍藏經不耐煩道:“老四,別扯沒用的,把你剛才偷拿的那柄碧鴛飛劍交出來,給陸尋。”


    胖妞兒不情願道:“憑什麽要給他?你們別忘了,我才是你和老大的親弟弟。”


    遊龍不鹹不淡地補了句道:“堂的。”


    胖妞兒惱羞成怒道:“老三,從今往後我跟你恩斷義絕。”從袖口裏掏出碧鴛飛劍扔給陸葉。


    要是別人送來的東西,陸葉十有八九不肯收,可胖妞兒是個例外。看這胖子磨磨唧唧吃癟的樣子,哪怕是故意裝的,陸葉都開心。


    他笑嘻嘻接住碧鴛飛劍道:“胖妞兒,不好意思了,下回我會對阿寶輕點兒。”


    胖妞嘿嘿嗬嗬一陣幹笑道:“妹夫,你這話說的我心裏怎麽瘮得慌?”


    龍藏經道:“剛才被我打爆金丹的那家夥曾見過一回,是漠北巫歌窟的魔門高手單淮長,銷聲匿跡二十多年,很多人以為他渡劫失敗早死了。至於那個自斷經脈的家夥,應該就是火花娘的丈夫張泓朝。此人出身洪荒六宗之一的雪岩宗,大約四十年前不知所蹤。這幾個人湊在一起,恐怕不隻為了殺個人那麽簡單。”


    陸葉暗暗凜然,這兩個人的名字他雖然都沒聽說過,但漠北巫歌窟和東海雪岩宗的名頭卻是如雷貫耳。他學著遊龍的稱呼,問道:“龍二哥,依你之見呢?”


    龍藏經淡淡道:“不好說,我要再看看。”


    胖妞兒看了眼街上那乘散了架的馬車,路旁不知所措的苗雨聲和小罐子,問遊龍道:“三哥,你帶著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遊龍翻眼道:“跟你有關係?”


    胖妞兒嗬嗬嗬眯眼一笑,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我知道的,那個‘她’來了,是不是?”


    “胖妞兒,想活絡筋骨是吧?”


    胖妞兒不慌不忙“啪”地展開折扇,小風呼哧呼哧吹得滿麵春光,笑容可掬道:“三哥,那還不趕緊走,把這兒交給我。我善後,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陸葉看著胖妞兒一臉意味深長的壞笑,遊龍莫名其妙的惱怒,不曉得胖妞兒到底拿住了遊龍什麽痛腳,以至於那家夥氣急敗壞又想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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