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德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說道:“我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他是我老子……我沒這樣的老子!我曾經一百次地想,想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但是我不敢跟他說,不敢跟他說,是因為我……我特媽的怕他……”


    白瑞德有些口齒不清了。


    薛家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羨慕你啊,你還有個父親讓你怕,我的父親早就沒有了……別在福中不知福了,來,幹。”


    薛家良說完也不等他,就自己幹了。


    至此,薛家良更加認定,他的父親應該職位不低,也應該是紀委幹部,不然,白瑞德不會在第一天被提問時,就回答出“六親不認。”


    白瑞德伸出胳膊,搭在薛家良的身上,說道:“我有父親,跟你沒有一樣,我們都是沒有父愛的人。哥們,你這個人我交定了。”


    薛家良說:“可是你別忘了,我跟你不是一個類別的男人,我冷酷,你把我劃到你父親那條線上去了。”


    “但你跟我有共同之處,就是我們都沒有父親。”


    薛家良看著他開始泛紅的眼睛,說道:“又說渾話了不是?”


    白瑞德說:“我跟你說,我女朋友跟我一樣,也是沒有父親,沒有父愛,我們倆都改了姓,惺惺相惜,懂嗎——”


    “哦?這麽巧?”


    白瑞德苦笑著說:“不是巧,是遭遇一樣,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這麽一樣的兩個人了。”


    “你們倆不是青梅竹馬嗎?”


    白瑞德自然而然地擺著蘭花指,說道:“是啊,她比我更慘。她的媽媽也是因為背著他爸爸受賄,被舉報了,她爸爸跟我爸爸一樣,不但沒有伸出援手,還親自派人抓了他媽媽,把她媽媽送進了監獄,她媽媽想不開,趁著看守不注意的時候,自殺了。直到現在,她都不肯原諒她的爸爸,她不像我,我還能偶爾在家跟老爺子住一兩天,她卻從來都不回家,也不跟他爸爸聯係,她爸爸不主動給她打電話,她是絕不給他打的。”


    薛家良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爸爸也是紀檢係統的?”


    白瑞德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說:“都是六親不認的人,沒有親情和人性的人,所以我勸你,這個差事幹個一兩年,趕緊調換,一旦幹上紀檢,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妻離子散。而且你自己也會成為一個冷血動物、權力動物!什麽指向自身的利劍,純粹是踩著自己家人的肩膀往上爬,從而達到保住自己烏紗帽的目的。”


    薛家良說:“你這麽說太武斷了,官員到了一定層次,就該有這個覺悟,不同於我們這種芝麻小官,如果高層官員都不敢正視自身問題,你說,我們還有救嗎?”


    白瑞德不屑地說道:“你看你看,典型的紀檢幹部的嘴臉,我現在後悔認識你了。你說的覺悟,就是不自己老婆送進監獄嗎?如果是,我勸你,一輩子打光棍好了。”


    薛家良說:“你已經不小了,看問題不該這麽幼稚。”


    “幼稚,我就討厭別人說我幼稚,你憑什麽這麽跟老子說話?”白瑞德站了起來,指著薛家良的鼻子大聲嚷道。


    薛家良毫不示弱,他也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同樣手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說道:“憑你今天輸給了我!憑你老子的覺悟!憑你今天來參加這個班學習!”


    白瑞德一下子坐了下來,趴在桌上嗡嗡哭開了……


    那晚,許是這位公子最傷心的一晚,他麵對一個剛剛認識的人,把積壓在心底的苦,全都倒了出來,磨磨唧唧的說了好多、好多。


    但有一點,他始終都沒暴露他老子的身份,更沒有暴露他女朋友的老子是誰。從這一點來講,這個公子還是有著一般家庭孩子沒有的警惕和謹慎。


    盡管白瑞德沒說,但薛家良似乎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隻是,他無法和白瑞德對上號。


    算了,人家不說自己也不要問了,萍水相逢,知道那麽多沒有好處,今天偶然相會,興許一別就各奔東西,彼此連誰是誰都不記得了。


    兩瓶紅酒,他們倆人都喝完了,紙箱裏麵的烤雞翅,烤玉米、炸雞腿、炸薯條等等,已被他們倆吃得幹幹淨淨。


    白瑞德喝醉了,他抱著薛家良大哭大笑,薛家良好不容易把他放在床上,幫他脫了鞋,他才昏昏睡去。


    薛家良也喝多了,這個酒,的確有後勁。


    第二天,薛家良和白瑞德很晚才起床,他們已經過了吃飯時間,夾起課本匆匆往教室跑。


    緊趕慢趕,總算沒有遲到。


    兩個人坐在最後一排,互相看了一眼後,竟然暗自笑了。因為,他們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自己的模樣。


    下課間隙,兩個人肚子餓得咕嚕嚕叫,便飛快地跑回宿舍。


    薛家良的腿長,跑得快,他進屋就把那個裝有食品的紙箱翻了個過,結果非常遺憾,裏麵什麽食物都沒有了,都被他倆昨晚吃得精光。


    白瑞德一見,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薛家良,你讓我找到了上學時的感覺,你這個哥們,我交定了,謝謝你。”


    薛家良握著他白白細細的手說:“姐們,也謝謝你。”


    “去你的,人家是爺們,純的。”


    “爺們的手哪有這麽細膩的?”薛家良說著,就托起他的手撫摸著。


    “哎呀,好惡心呀,不許你摸我。”


    白瑞德抽出手,還做著渾身打冷戰的動作。


    薛家良哈哈大笑。


    突然,他說道:“快跑,上課了!”


    白瑞德一聽,奪門而出。


    兩個人又是一陣瘋跑。


    他們隻比老師早幾秒到了教室。


    “好險啊!”


    薛家良小聲跟他說道。


    白瑞德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要不是因為跟你跑著有意思,我才不怕遲到呢。”


    薛家良衝他豎起大拇指,小聲說:“你牛,你真牛!”


    這時,坐在前麵的辛玉蓮轉身遞給薛家良一張紙條,上麵寫道:小薛,中午請你吃飯。


    薛家良看著紙條,心說,請我吃飯,都不問我有沒有時間,天下的官太太,都這麽霸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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