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揚平靜淡然,寶石藍的瞳眸之中終是掀起一絲波瀾,輕輕歎了一聲,道:“以後就把這裏當成家吧,沒有家人,你還有朋友。你不想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我會一直陪你等你,直到你從過去走出來,願意接受我的那天。如果你累了,我這裏永遠有一個肩膀可以給你用。”


    老實說,寧桑不願謝揚等她,在自己身上浪費光陰。


    看著他真摯的目光,寧桑卻遲疑了。


    寧桑什麽都沒有說,低頭吃飯。


    寧桑還無法接受謝揚的感情,可是明確,她的心似乎有過一瞬的動搖。


    在經曆了江唯年的冷漠無情,和褚言瑾的虛偽欺騙以後,這樣的溫柔讓寧桑幾乎沒有招架的能力。


    可是以前發生的一幕幕又讓寧桑清醒無比,時刻保持著理智。


    那天夜裏,褚言瑾悄然入夢。


    “你為什麽不辭而別?”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阿寧,你不要我了嗎……。”


    俊美清雋的男人,瞳孔中不像平日幽深黑曜的光亮,也褪去了狼一般的占有欲和霸道,充斥著疲憊的血絲。


    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寧桑身上,讓寧桑無所適從。


    分明是他從頭到尾都在欺騙自己,利用自己!


    她不過是一枚棋子,褚言瑾用完就拋掉的棋子。


    寧桑想要反駁,想將這段時間憋在心底的委屈統統發泄出來,嗓子卻好似被一團火堵住,火辣辣的疼,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他的神色憂傷而哀怨,凝視著寧桑的眼,越發黯淡神傷。


    寧桑的身體繃得越發緊,開始劇烈的流汗,被窒息的恐懼扼住了每一寸神經。


    “你在哪兒啊……”他的聲音變得無力,唇角掛著一抹淒淒的哀意。


    寧桑嚐試著伸手卻觸碰他,卻見他逐漸變得透明,直至看不見的時候,寧桑猛然從夢中驚醒。


    褚言瑾!


    醒來的一刻,寧桑的腦海中被他的名字和容貌填充得緊緊的,一寸縫隙也沒有。


    夢中積攢的恐懼和委屈一瞬迸發,寧桑竟然哭了出來。


    感受著滾燙濕潤的眼淚,寧桑咬緊了唇,十指狠狠掐入了掌心的軟肉之中,抑製自己不要發出聲來。


    分明拋棄自己的人是他,設計她的人也是他,他又怎麽能這樣質問自己?


    她已經落得這番田地,褚言瑾還想要怎樣?


    即便是夢,也不可以。


    從夢裏忽然醒來,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時候,寧桑才意識到。


    已經半年的時間過去,寧桑與他所在的那個世界完全隔絕,看不見他,聽不到他的消息。


    可是為什麽還是會夢見他?


    寧桑不甘,不情,不願。


    一片混沌的腦海中不停疾速轉動著,謝揚輕柔的聲音鑽入了腦海之中。


    “如果你累了,寧桑這裏永遠有一個肩膀可以給你用。”


    寧桑最終還是遲疑了。


    是不是應該考慮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將過去的不美好從記憶中漸漸衝刷掉。


    可是寧桑很清楚,她沒有放下褚言瑾。


    這時候接受謝揚,無疑是一種自私而不負責任的行為。


    一聲清脆的響動,房間燈光亮起,佳佳輕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寧桑的麵前。


    看到寧桑臉上殘留的淚痕,佳佳猛地撲了過來,鑽進了寧桑的懷中。


    “幹媽,你在難過嗎?”嬌軟的聲音從懷裏傳來,軟軟的鑽進寧桑的心底。


    幹淨童真的聲音中,泛起的是真摯的心疼。


    心柔軟了幾分,寧桑伸手去抱佳佳,她卻主動環住了寧桑,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輕輕拍在寧桑的背上。


    “佳佳知道幹媽難過,也知道幹媽想家了,可是幹媽還有佳佳。”佳佳的聲音頓了頓,再響起的時候,低了許多,“幹媽給了我一個家,因為我這麽辛苦,佳佳卻什麽都做不了。佳佳難過的時候,幹媽一直陪在身邊,所以幹媽難過的時候,也應該告訴佳佳。”


    “恩。”寧桑抱緊了她,輕輕應了一聲。


    寧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卻忽略了佳佳的感受。


    畢竟她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她成熟懂事,知道寧桑開心還是不開心,寧桑的喜怒哀樂都落在她的眼底。


    寧桑暗暗下了決心,以後要真正從過去走出來,不要再因為過去的事情,影響現在和未來的自己。


    一段時間後,陸向晚的咖啡館馬上就要重新開業,閑暇的時間就快結束,謝揚邀請寧桑到他任教的大學去散心。


    寧桑沒有多想,應了下來。


    既然決定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自然不應該拒人於千裏之外。


    更何況,寧桑的心境不算平和,四處走走也好。


    上次跨入學校是找褚言瑾算賬的時候,相隔的時間不久,卻恍若隔世。


    大學校園和醫院不一樣,安靜不少,走進學校,是一片翠綠的樹林和寬廣的草坪。


    靜謐安寧的環境之中,樹梢夾雜著的鳥鳴聲格外悅耳,伴著窸窣的風聲,和草坪上的學生細碎的討論聲,讓人心底格外寧靜。


    寧桑看著此情此景,寂然的眸色中泛起了輕鬆的笑意。


    “你喜歡這裏?”謝揚善於察言觀色,立即發現了寧桑的變化,麵上一陣欣喜。


    寧桑點點頭:“這裏很好,在這裏工作也是一種很舒適的體驗吧?”


    謝揚讚同,眉梢淡淡挑起,清遠出塵的眸光垂在一片新綠上:“我的專業不是老師,隻是因為忽然喜歡上學校裏麵輕鬆純粹的氛圍,才留在了這裏。”


    寧桑臉色有些僵硬,不過隻是片刻,便恢複如常。


    江唯年喜歡女學生,尤其是喜歡還沒出校的,年輕美麗的女學生,明明是純粹幹淨的地方,卻讓她蒙上惡心。


    寧桑心底有過一絲涼意,見謝揚覺察出寧桑的不對勁,抱歉的扯了下唇角。


    “忽然想到以前的事了,不好意思。”


    謝揚斂起笑意:“應該是我說錯了話,我……”


    “謝老師。”迎麵走來一群年輕的學生,麵上是年輕的朝氣,唇角揚起幹淨的笑容,映著樹葉縫隙垂下的光芒,宛若迎光盛放的茉莉,清麗雅致。


    年輕真好,寧桑不由輕聲歎息。


    “這麽晚了,是去上課?”謝揚麵向幾名學生,微微正了色。


    神情與平日無二,卻悄然收起了眸底的溫潤,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嚴肅感。


    “剛下了早課。”幾人齊聲回答。


    幾人的目光不時往寧桑身上掃來,不難看出,他們似乎對謝揚身邊的寧桑有些好奇。


    “謝老師,請問這是誰?”一個眼睛渾圓,亮晶晶閃爍著的金發女學生性格格外開朗,直言不諱的問道。


    不等謝揚回答,又有學生起哄著發話。


    隻是寧桑學會的法語詞匯量有限,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出於禮貌,寧桑正視幾人,微微笑著。


    即便聽不懂他們所說,他們麵上純淨的笑意,也讓寧桑清楚的知道,他們絕無惡意,反而格外親和。


    謝揚一身的氣質儒雅,眉眼柔和,讓寧桑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中,竟生出一股格外安心的感受。


    “這是老師的朋友,寧桑小姐。不過老師正在追求她。”謝揚回應道。


    這話寧桑聽懂了,寧桑臉微微發燙,刻意別過了臉去。


    寧桑和江唯年結婚以後,他從來都沒有帶寧桑去過公司。曾在街上遇見公司的員工,問起寧桑是誰來,他也含糊不清的遮掩了過去。


    謝揚的話讓寧桑對他的肯定有又了幾分。


    又同幾人寒暄了幾句,謝揚才帶著寧桑繼續往前走去。


    “他們就是這樣,比較開朗,你別把他們的話往心裏去。”謝揚無奈的同寧桑解釋。


    謝揚肅穆的神色清晰的告訴著寧桑,他在緊張。


    寧桑輕聲噗嗤一笑:“你不用擔心,我法語還不太好,他們說的話,我隻聽明白了一部分。”


    謝揚如釋重負的點點頭,眼底的光從深邃變回了清澈。。


    “他們誤會了,以為你是他們的師母。”謝揚解釋道。


    謝揚方才的表現,寧桑還以為幾名學生說了什麽嚴重的話,聽到以後,寧桑不怒反笑。


    “一會兒有你的課?”寧桑記得他似乎提起過。


    “恩,就快了,還得麻煩你等等我。”


    “沒事,正好我也學習學習。”寧桑眼底閃過一抹光。


    在看見謝揚和他的學生相處的時刻,寧桑竟格外期待看見他上課的模樣。


    謝揚笑容可掬,濃墨一般的美貌,映著樹下微涼的光暈,恰到好處:“我記得,你說過自己也是在大學幫老師帶過課,那我就隻好獻醜了。”


    謝揚前一句話不錯,可是後一句話確實自謙得有失偏頗。


    半個小時候,寧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著他講課時儒雅大方的言談舉止和清晰有理的觀點見解,不由心生敬佩。


    竟真有這樣的人,無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能言行妥帖,落落大方。


    謝揚上課的時候極為認真,目不斜視。


    直到課間休息的時候,才朝著寧桑走了過來。


    “怎樣?會不會枯燥乏味?”謝揚低吟淺唱般的聲音漸漸靠近。


    順著他的身影,眾多學生的目光也圍了過來。


    “課講得很好。”寧桑平淡溫柔的淺笑,捋了下耳畔落下的碎發,下意識的垂下眼眸。


    雖然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也有不少學生行注目禮,可眼下畢竟有所不同,寧桑臉頰開始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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