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與李知玟許久不見了,過了個年兩個人都要忙死了,現在終於得閑,又是周家大公子的生辰,周紹齊身為大理寺卿,為人卻十分低調,一貫是不讓家中幼子大辦生辰宴的,除了府中兩位周夫人的生辰,其他的幾乎略過。


    戚曼柔年節又受了老夫人和小姑子不少氣,周家二姑爺上門求了小半個月,二奶奶總算是破涕為笑,夫妻兩個和好如初,今年為了表示誠意,兩口子都在周家過年,期間大小摩擦不計其數,周老夫人又是個拉偏架的,若不是周紹齊從中調和,和離的恐怕就是戚曼柔了。


    宋皇後這會也糟心著,總算是得空找李知玟說說,戚氏特意邀請了懷化將軍夫婦府中小聚,殷嘯見李知玟因為密函被竊一時,提心吊膽,想著有點旁的轉移轉移她的注意力也好,欣然赴約。


    周紹齊任職大理寺卿,手上辦理的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貪汙受賄、人命官司,常年侵染的整個人都透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平日裏就算不說話,單往身前一站,周家幾個調皮搗蛋的小少爺都低頭耷拉腦的乖巧無比。


    周夫人雙身子已經略顯笨重,李知玟看了十分羨慕的摸一摸,若她的孩子還在,大概也有這麽大了吧,好在李知玟年紀雖小,也算是經曆過風雨,日子總得往前看,孩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周家幾個少爺年紀雖小,從父母這兒遺傳的好相貌已經逐漸顯現出來,不管多麽知書達理的小孩子,對於大人之間的宴席還是略感枯燥,周夫人整日被他們幾個煩的不行,見他們吃飽都轟出去玩兒去了。


    一時之間隻剩殷嘯夫妻還有周家夫妻四人圍坐在桌旁。


    李知玟入了冬之後胃口一日好過一日,周夫人的吃食又格外精致,等到意識到的時候,碗裏剩下的小半碗米飯已經再也吃不下了。


    李知玟正小聲的同周夫人講話,十分自然地把手上的青瓷小碗塞進了殷嘯手裏。


    殷嘯也十分自然地三兩口吃光李知玟的剩飯,周夫人瞧見了,笑眯眯的打趣。


    “殷將軍,鍋裏還有飯呢。”


    殷嘯和李知玟聞言都是一僵,平日在家習慣了,即便是在趙氏麵前也是這般,全然沒有意識到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吃夫人剩飯是一件非常無法理解的事情。


    周紹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殷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不要浪費。”


    戚曼柔沒想到他竟解釋也不解釋,還從未見過這般慣媳婦兒的,再想到他們家周紹齊,即便是當年新婚,人多的時候牽個手都跟要了他的命一樣,周紹齊無辜躺槍,眼看著自家夫人目光愈發的不善。


    聽聞那日李知玟他們走後,周夫人可是和周紹齊大吵一架,痛苦到半夜。


    然而對此,周紹齊已經習慣了。


    “沒事沒事,上次十五月亮不圓都哭了大半宿呢。”


    雖是抱怨,卻滿臉喜色,甜膩的讓人不忍直視,家裏三個兒子都能打醬油了,還能這麽恩愛的也是少見了。


    殷將軍作為一個極其負責任的將軍,稀爛稀爛的守備軍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原本京城守備軍中就有許多世家弟子,不過是為了到軍營鍍個金,到時候承襲家中爵位,履曆好看而已。


    殷嘯接管初始大家也並沒有放在心上,一個被皇上閑置的將軍,甚至有不少人心裏是看不起懷化將軍的,但是很快這種想法就隕滅在殷嘯製定的魔鬼訓練中了。


    這哪裏是人過得日子啊,但殷嘯是守備軍的首領,即便是有人跟家裏通過信,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寶貝孫子日漸消瘦下去。


    即便他們有心彈劾殷嘯,可殷嘯隻是一個三品的小將軍,為官短暫根本沒有什麽黑料。


    就連李知玟都明顯的察覺到殷嘯這段時間宿在軍營的時候變多了,李知玟揉著酸疼的腰謝天謝地,可算是有點什麽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了。


    頻繁的練兵導致小穀的拳腳師傅都沒有時間來府上了,小穀死纏爛打,李知玟實在受不了了,隻好同意她去軍營裏上課,兩人就上課的時間爭執不下,最後各退一步,縮減到每周兩次,一次兩個時辰。


    “誒,你慢點跑!這孩子……”


    “知道啦!”


    小穀背著李知玟親手給她縫的小布包,裏麵裝著幾塊點心和一個蘋果,讓她休息的時候吃。


    小穀被李知玟羅嗦的誤了時間,何晨已經在門口等了許久,高頭大馬旁邊一匹溫順的小馬正百無聊賴的甩著尾巴。


    不巧的是,兩人剛出門沒多久,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原本說春雨貴如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雨點越飄越繁密,李知玟倚著門框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響,小穀和何晨應該還沒到軍營吧。


    “挽春,隨我出門一趟。”


    小穀前幾日剛剛受了風寒,這會若是再淋了雨恐怕又要高熱,李知玟放心不下,原本就定了今日要去鋪子裏查賬的,希望路上能遇到二人吧。


    何晨和小穀尚未出城門,就下起了雨,這點雨對何晨來說算不上什麽,隻是他還帶著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呢,凍著了他可擔待不起,這會正躲在城門避雨。


    “二嬸,是二嬸來了!”


    小穀指著雨幕裏緩緩而來的馬車,李知玟已經到了跟前,從馬車裏取了一大一小兩個蓑衣,包袱裏還有一套幹淨的衣衫。


    “夫人,蹄鐵掉了一個,您看咱們是一會走還是怎麽著?”


    何晨側目,果然馬兒右前蹄的蹄鐵鬆鬆垮垮,欲掉未掉。


    “這兒離軍營不遠了,不如小嫂子和我們一同前去,我給你修一修?”


    若真是整個蹄鐵掉下來也到好說,怎麽也就湊活回府了,如今這般,溫順的馬一步也不肯走,而且相比之下,去軍營確實近一點,李知玟稍作考慮點頭同意。


    又過了大概一刻鍾,雨少小了些,幾人朝城外的駐地走去。


    李知玟今日出現在駐地,完全是意外,也沒想到要提前告知殷嘯,這會何晨取了工具釘好蹄鐵便要告辭,餘光瞥見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穿著布衣步裙,右手挎著個藤條編成的竹籃,穿梭在一個個帳篷中間。


    “駐地還有女子啊?”


    何晨沒有抬頭,不以為意。


    “嗯,做飯的。”


    許多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吃不慣軍營的大鍋飯,所以守備軍特聘了幾個大媽來做飯。


    “這麽好看的姑娘做夥夫豈不可惜?”


    何晨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順著李知玟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起來,他怎麽都忘了小溫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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