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從暗處爬上來?”


    譚白笑了一聲,仿佛是聽見了什麽笑話。


    風花雪月的隱晦修飾,不是什麽人都願意去解讀的,至少譚白不會。


    譚白繼續拋問題:“恕我直言,你隱瞞了過去,跟小七領證結婚,三個多月,對自己的身份半點口風也不漏。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絕不會有今天的坦白從寬。對嗎?”


    譚白說一句,還要讓江彥丞回應一句。


    江彥丞點頭:“對。”


    他是有發言權,可他說什麽都是錯。事實如此,他從領證結婚的第一天起,就帶著目的,他無可辯駁。


    見江彥丞被問什麽都點頭、都認了,譚璿急了:“不是的,領證結婚是我的意思,是我找上的他!他真的從來沒有逼迫我跟他結婚,真的沒有,都是我的錯!而且……而且,他的過去我也知道大部分,他回國是為了複仇,他的爸爸和阿姨逼死了他的媽媽,害得他在國內呆不下去,那些人渣就是應該得到懲罰啊!”


    譚璿焦急地一股腦兒抖出了一堆內幕,把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江彥丞的頭上,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聽著江太太那樣著急地辯解,為他開脫,江彥丞的心都要碎了,然而,江太太說出的事實也並不能改變什麽,反而加重了他的罪——佐證了他的別有用心和他回國的目的不純。


    一個為了複仇而歸國的男人,他能是什麽好人?


    身負血仇,等於興風作浪、機關算盡,至少不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


    “真的,爺爺,我……我跟他之間唯一的不對,就是一開始領證結婚是有協議,協議書我都帶來了,你們可以看看。他沒有騙婚,是我買的他……”譚璿說著,從包裏拿了協議書出來。


    “還有結婚證。”


    隻有白紙黑字,才能證明她沒說謊。


    “如果你們不相信這份協議書是那天簽的,我這裏有拍照存檔。”譚璿又去翻找郵件。


    她做著她所能做的,手忙腳亂,甚至都不敢多看江彥丞,怕讓家人以為江彥丞是和她串通好的,一個主謀,一個從犯。


    結婚證和協議書,不一會兒工夫,除了江彥丞,其餘在場的家人都已經看過了,最後傳到了林清婉的手裏,她的臉色黑得厲害,低垂著眼眸,一句話也不說。


    “小七,你簡直胡鬧嘛你!”一直默不作聲的譚嚴忍不住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結婚是什麽?隨便就結了?你們……你們真是……”


    “婚前協議書,一年的婚姻,五百萬……”譚白眯起眼,冷嘲道:“小七,你用五百萬買了一個最不缺錢的男人跟你結婚,他可真夠蠢的啊。今天就算有四嬸在,我也要說,小七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這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出格的事兒了吧?有出息了啊!”


    買賣婚姻,本來就不對,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賭氣,為了刺激已經分手的前男友,這就更蠢了。


    譚璿默認了他們的指責:“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這麽隨便,但是……但是我現在不後悔!哪怕我們一開始的婚姻隻是協議,可現在不是了,我愛他,他也愛我!難道犯錯的人,就沒有機會改過嗎?”


    譚璿不敢看江彥丞,江彥丞卻一直都在看著她,專注而癡迷。


    他甚至彎起了唇角——在不合時宜的場合,他注視著他的妻子,還是忍不住微笑,皺著眉。


    他的傻太太是真的愛他,愛到這樣不知所措的地步,他這一生還在奢求什麽?


    “爺爺,媽媽,我……”譚璿還在說話,忽然聽見“咚”一聲響,有沉悶的東西砸在了地板上。


    譚璿回頭一看,發現是江彥丞雙膝跪在了地上。


    “江彥丞!”譚璿眼眶一熱,要去拉他,“你幹什麽,起來!”


    她從來沒見江彥丞跪過誰,她以為他永遠寧折不彎,可他跪下了,為了她。


    然而,江彥丞不聽話,她拉他,他也不起,隻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跪在那裏,比所有人都矮了幾分,脊背卻挺得很直,直視著正前方的譚老爺子,道:“爺爺,我承認我背景不幹淨,在跟譚璿結婚的時候,沒有考慮太多,給譚家帶來了隱患。我的確有雙重身份、有血仇未報,回國的目的也不單純,三哥說的都沒錯,但是,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一切都解決幹淨。血海深仇也好,富可敵國也好,對我來說,我最想要的是譚璿。請給我一個機會。”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從黑暗中伸出手、妄圖摘下星星的男人,他不能仗著他妻子的愛躲著藏著,任由她為他衝鋒陷陣。


    本就是他的錯,得由他來承擔。


    愛是沒有錯的,有錯的隻是他本身。


    “江彥丞……”譚璿捂住嘴,拚命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前天晚上才跟江彥丞說過,她覺得尊嚴這個東西挺重要的,假如江彥丞的家人對她惡語相向,一而再地讓她滾、毫不留情地揭她的傷疤,她應該分分鍾就把江彥丞踹了。


    愛情固然重要,可是忍受屈辱換來的愛情,真的值得嗎?


    現在,江彥丞跪在那,以最卑微的姿態懇求爺爺給他一個機會,他並沒有做錯什麽,雙重身份、報仇雪恨,沒有哪一樣是錯的,連身處黑暗之中也並非他本意。


    一個沒做錯事的人,為什麽要跪?


    讓譚璿更覺悲傷的是,江彥丞跪下了,除了她,又有誰會心疼呢?


    她的爺爺、媽媽,還有兩位哥哥,他們不會有她這樣的同理心,他們興許會覺得,他的表演痕跡太重,跪了比不跪更不可信。


    但是,想到這裏,譚璿哽了一下,就著江彥丞牽著她的那隻手,她也緩緩單膝彎曲,再到雙膝跪地,跟江彥丞並排跪在了一起。


    哪怕是跟陸翊分手的時候、出了醫療事故的時候,她也沒有跪地求過爺爺。


    “譚璿……你起來。”江彥丞一驚,手用了力氣,要把她提起來。


    “小璿!”林清婉從椅子上站起身。


    譚嚴捂住了額頭:“唉……這……”


    譚璿不起來,握著江彥丞的手不放,她吸了吸鼻子,重複了一遍剛才江彥丞說過的話:“爺爺,媽媽,請給我們一個機會。我有一個愛人,他很好,很愛我,我不想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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