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心虛,做什麽心裏都有鬼,越擔心什麽越來什麽。沙發上什麽都沒有,隻有一條醒目的內褲,估計譚璿想看不到都難。


    江彥丞今天這遭遇也是沒誰了,和內褲結下了不解之緣,一次就算了,接二連三的,他老婆肯定以為他是個生活上特不講究的猥瑣變態。


    江彥丞馬上直起腰,以自己高大的身體擋住譚璿的視線,先一步解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來,所以沒好好收拾,可能房子裏有點亂。”


    慕少揚這裏定期是有阿姨來打掃的,倒也並不至於太亂,完全成功商業男士的裝修風格,色彩低調簡單,家居高檔,配套設施完善,甚至配有獨立的健身房。


    江彥丞太做賊心虛,譚璿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擔心的內褲上,就算是看到,她也隻是一瞥而過,絕不可能像他以為的那樣拿捏住他的缺點斤斤計較。


    “看起來房子的主人很懂得享受。”譚璿往健身房走,回頭向江彥丞示意:“我可以進去?”


    江彥丞跟在她身後,陪同領導人視察的架勢:“你隨意,這裏並沒有什麽秘密。哦,除了我朋友的臥室。”


    私人空間,必須尊重,這個道理譚璿當然懂。


    參觀完了健身房裏價值不菲的種種器材,她不僅沒有去慕少揚的臥室,瞥見書房裏江彥丞的電腦上紅紅綠綠的曲線,也就猜測他是在辦公。她對股票和經濟形勢並不關心,更無意窺探商業機密,索性連書房也沒進去。江彥丞的臥室她更是看也沒看一眼,直接去了陽台。


    江彥丞很想和她說話,於是主動開口詢問:“想把房子重新裝修下?”


    譚璿笑:“好像每個人見到和自己家差不多的戶型時,都習慣去看看別人家的裝修和布局,怎麽看都比自己家好看。不過我暫時沒有裝修計劃,隻想把陽台重新弄弄,不然太冷清了。”


    “陽台想弄成什麽樣?”江彥丞追問。


    譚璿掃視了一圈慕少揚家的陽台,一個大男人沒有什麽小資的情調,吊了個大大的沙袋,旁邊還隨意地擺著拳擊手套,沙袋凹進去,拳擊手套也有點舊了,可見主人經常使用它。


    譚璿於是笑對江彥丞道:“等我陽台的設計成果出來你就能看到了,你朋友看起來很愛運動,從健身房到沙袋,鍛煉的強度不小,他的身體應該非常健康。”


    攝影師都喜歡察言觀色,關注細節,譚璿的觀察結論令江彥丞有點不太爽,她觀察的是慕少揚的家,得出的結論也是關於慕少揚,沒他江彥丞什麽事。


    最為不爽的應該是江彥丞發現譚璿對他沒什麽興趣,一男一女共處一室,認識不到幾天,她完全沒危機意識,想來就來,落落大方。


    內褲事件也好,親自來送晚餐也好,譚小七始終保持距離感,不給江彥丞一點曖昧的暗示。假結婚就是假結婚,她從沒想過變成真的。


    江彥丞從譚璿的嘴裏問不出什麽,關於她對未來、對房子裝修的期待,譚璿都無意和他探討。


    好在江彥丞很有自知之明,問不出來他就不問了,附和譚璿道:“對啊,他當過兵,離開了部隊反而不習慣,鍛煉的強度是比普通人大一點。他家健身器械都有,以後你如果有空,隨時過來鍛煉。”


    小區裏本就配備有健身房,江彥丞這句話說了也等於沒說,以譚璿的疏離感,她怎麽可能會來慕少揚家鍛煉?


    譚璿參觀完了房子,江彥丞知道她下一步應該是要離開了。為了防止兩個人獨處的氣氛低沉,防止她真的抬腳就走,江彥丞一邊找話題,一邊順手拿了電視遙控器,將久不打開的電視開了:“看來我的晚餐要涼了,得趕緊趁熱喝,你又不胖,晚餐吃得這麽清淡嗎?”


    他在沙發上坐下,之前早已將那條礙眼的內褲收了起來,揭開了小燉盅的蓋子,綠豆和蓮子的清新香味撲鼻而來。


    粘稠的濃湯,香甜的口感,完全取悅了江彥丞的味蕾,他仰起頭衝譚璿笑:“我在國外很多年,這是回國後第一次有人給我做飯。”


    譚璿看著他笑起來,想要回應他的話,可是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新聞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的視線從江彥丞臉上移到了寬大的電視顯示屏上。


    新聞主播以祝福的微笑播報:“今天是中國古老的情人節七夕,就在這個甜蜜而美好的日子,勵誌女神譚菲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這位出身豪門的新娘雖然有一副殘缺的身體,但是她從未放棄過自己的人生,直到遇見最美好的另一半,組建了一個完美幸福的家庭。這對新人結婚的誓詞也與別人不同,聽起來讓人異常感動,新郎說,我是你的雙腿,你是我的一切。恭喜新娘的勵誌和堅強能被溫柔嗬護,願他們的化蝶愛情能天長地久,相伴到老……”


    主播的播音腔久久不息似的,讓聽到的人都被她感染,寬敞的客廳裏沉寂下來,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江彥丞嘴裏香甜的湯都變得苦澀了,他吞咽了一下唾沫,沒抬頭,適時按了遙控器換台。


    但是今天所有的節目都像是約好了似的,給了他難堪的下馬威,另一個娛樂頻道的主播尖酸刻薄地報道:“名動時尚圈的殘缺女神譚菲被譽為時尚界的斷臂維納斯,擁有顯赫的家世,圈內背景深厚。今天的婚禮上譚菲的另一半曝光,令人可惜的是,新郎僅僅是一位默默無聞的小醫生。據了解,新郎二十七歲,普通家庭出身,畢業於國內頂尖的醫學類大學海城醫學院,雖然是青年才俊,但身世背景相差太大,難免讓人唏噓感慨這婚姻裏的不和諧。男貌女才的配對,在娛樂圈和時尚圈並不少見,下麵讓我們來盤點……”


    有一種尷尬,叫換錯了台。


    每次換台時,江彥丞都很小心翼翼,換了一次不能馬上換下一次,這樣好像存心是為了討好譚璿似的,顯得太刻意了。


    江彥丞不死心,第二次按了遙控器,這一次電視畫麵更絕,正在直播譚菲婚禮晚宴的部分片段,這一次有部分媒體受邀,新郎正與新娘相攜敬酒。


    一場婚禮,非要鬧得全世界都知道才顯得隆重。


    江彥丞從坐著的角度觀察譚璿的側臉,想在她生氣或發怒之前將電視關掉。


    然而譚璿沒有發飆沒有生氣,視線投在電視裏的新郎身上。很認真且專注地看著,旁若無人。


    沒有家人和多餘的外人在場,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陸翊,像是出自與生俱來的本能,盡管不是真人,是從電視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江彥丞怎麽可能再吃得下去?他老婆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盯著電視裏別人的老公沉默不語。


    江彥丞捏著遙控器,又遲遲不能按下去。


    譚璿忽然開口問他:“新郎很帥,對吧?”


    “……”江彥丞一愣,譚璿唇邊帶著笑意,問得很認真又像是在自嘲。


    江彥丞想不出怎麽回答,如果回答“是”,那他可以一頭撞死算了,新郎比他帥,他還混什麽?如果回答“並沒有”,那他老婆不是要生氣?畢竟是她喜歡的男人,他怎麽能質疑她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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