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徐徽就跟著宋家大公子回去了。


    事情終於是塵埃落定了,除了老太太心裏頭不大自在。


    府裏已經傳開了,說是大太太親自去求了二太太,叫二老爺彈劾了宋家一本,宋家才派人來接大姑娘。


    不然,事情怎麽能這麽快就解決。


    這話傳到老太太耳朵裏,自然就不大舒坦,一連幾日,老太太都沒給大太太好臉。


    徐昭過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的態度也冷淡的很。


    好在,徐昭自己並不在意,左右她請了安就走,並不將老太太當成自己的祖母。


    日子過的很快,周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徐昭呆在正房的時間越來越多,周氏說了好幾次都不頂用。


    徐昭這樣孝順,周氏這個當母親的心裏頭自然是高興的。


    隻是,也怕她累著了。


    周氏接過徐昭遞過來的茶盞,道:“這種事情叫下頭的人做就好,大熱的天,別把你給熱著了。”


    聽著自家娘親的話,徐昭忍不住笑了笑,她身上可戴著寒冰珠,再熱的天都不怕。


    倒是自家娘親,因著有孕,屋子裏也不敢放太多的冰,熱的難受。


    “女兒不熱,娘親若是熱的厲害,女兒給娘親打打扇子。”


    她這話一出,不僅是周氏,連薛媽媽都忍不住道:“我的好姑娘,你將奴婢們的活給搶了,奴婢們可是不依的。”


    她這話剛出口,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笑出聲來。


    徐昭也忍不住笑了,其實她雖然每天在這裏,也就是端端水,陪著娘親說會兒話,哪裏就累著了。


    正說著,就聽外頭有丫鬟進來,說是五姑娘犯了老太太的規矩,被老太太罰跪在院子裏了。


    這大熱的天,外頭日頭正毒,老太太這是生了大氣。


    徐昭一聽,眼中就閃過一抹詫異。


    以徐茵如今的性子,伺候老太太必定是謹慎小心,哪裏就能叫老太太挑出錯來,還被老太太這般責罰。


    周氏看了那丫鬟一眼,問道:“可打聽出來,她做了什麽惹得老太太生氣了?”


    那丫鬟想了想,才說道:“隻聽說是五姑娘做了點心,老太太見著,當場就動怒了,將五姑娘訓斥了一番,叫她跪在院子裏去了。”


    “什麽點心?”


    “說,說是蓮葉糕,奴婢還打聽到這些日子五姑娘每天天不亮就起來了,就是為了采集蓮葉和荷花蕊裏的露水。”


    周氏聽了,眼中閃過一抹了然,沒再問什麽,就叫那丫鬟退了下去。


    徐昭見著自家娘親臉上的神色,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祖母不喜歡吃那蓮葉糕?”


    可再不喜歡,不吃便是了,何必生那麽大的氣,一句話都沒說就叫徐茵跪在了院子裏。


    徐昭覺著,老太太的心思愈發的難以捉摸了。


    聽徐昭這麽問,周氏才開口道:“你一定不知道,你祖母最不喜歡的便是蓮葉糕,當年,董姨太太得你祖父恩寵,你祖父最喜歡的便是她做的那蓮葉糕。”


    聽著周氏的話,徐昭忍不住愣在了那裏,徐茵這真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真是連老天爺都見不得她得老太太得疼愛。


    這邊,徐茵跪在院子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格外的難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錯了,明明,明明老太太之前待她挺好的。


    隻見著她親手做的蓮葉糕,這才......


    徐茵的腦子裏轟的一下,哪裏還能不明白,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


    幾日前,她恰巧聽了幾個丫頭議論,說是老太太最愛吃的便是蓮葉糕,隻是那蓮葉糕要用夏日裏蓮葉和荷蕊上最新鮮的露水,加了糯米味道才最好。


    她便是聽了這話,才動了心思,忙了好幾日才采集夠了露水,做了一盤蓮葉糕。


    徐茵眼圈發紅,死死咬住了嘴唇。


    到底是誰算計了她?


    這府裏頭,有誰最不待見她得了老太太的恩寵?


    徐茵最先想到的,便是周氏還有徐昭。


    可這念頭一出來,立馬就被她否決了。


    周氏和徐昭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中,哪裏會想著要算計她。


    所以,算計她的那個人,隻會是......盈姨娘。


    怪不得,怪不得這些日子,她變著花樣給老太太做點心,叫她為了討得老太太的喜歡,也起了這心思。


    然後,她就好巧不巧聽到了丫鬟們的那些話。


    徐茵心中滿滿都是恨意,恨不得衝到屋裏頭,告訴老太太她是受了盈姨娘的算計。


    可偏偏,她不能這麽做,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她,隻會覺著她自己做了錯事還誣陷盈姨娘,老太太更不會信她。


    大熱的天,徐茵卻是覺著心裏頭一陣發涼。


    屋子裏


    盈姨娘陪著老太太說話,那碟子蓮葉糕早被老太太打翻,丫鬟們趕緊就收拾走了。


    “老太太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這大熱的天,五姑娘跪在外頭,保不準會中了暑氣,老太太不如叫她起來,將她禁足幾日,免得......”


    崔若盈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道:“免得叫二老爺知道了。”


    崔若盈的話沒有說完,可意思老太太哪裏能不明白。


    當下,老太太就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冷聲道:“老二還能教訓我這個當母親的不成?”


    崔若盈見著老太太動怒,麵色一慌,忙跪在地上請罪。


    “老太太恕罪,都是若盈不好,若盈隻是聽了府裏那些人議論,不然......”


    “議論?她們議論什麽?”老太太沉聲問道。


    崔若盈抬起頭來,看了老太太一樣,怯懦道:“若盈,若盈不敢說。”


    “還不快說!”


    崔若盈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若盈隻是聽丫鬟婆子們議論,說是大姑娘能回了宋府,都是沾了二老爺的光,還說二老爺不是老太太的親子,卻是將大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全都比了下去,往後徐府隻靠著二老爺呢。”


    老太太聽了,氣得一個倒仰,差點兒就背過氣去,幸好跟前得嚴媽媽扶住了她。


    “姨娘說這些做什麽,還嫌老太太不夠生氣。”嚴媽媽沒好氣看了崔若盈一眼,冷聲道。


    崔若盈跪在那裏,身子瑟縮了一下,眼圈一紅,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來。


    “都是若盈不好,可若盈聽到這些話,隻替老太太委屈,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還請老太太不要怪罪。”崔若盈說著,就滿是不安地低下了頭。


    嚴媽媽被她得話噎住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心裏頭隻知道這表小姐不同往日了。


    徐茵在院子裏跪了半個時辰,就受不過暈倒過去了,被兩個婆子抬著回了茗煙閣。


    梅姨娘知道她遭了這樣的罪,頓時身子就搖搖欲墜,心疼的不行。


    急急忙忙去了錦竹院,求太太派人請個大夫過來。


    徐昭見著跪在地上的梅姨娘,隻覺著無奈得很,從來梅姨娘這個當母親的隻會跪在這裏,說著好聽些是老實本分,說的不好聽,那就是太過懦弱了。


    這徐府,她還從未見過比梅姨娘還軟弱的人。


    “求太太開恩,給五姑娘尋個大夫看看,回頭妾身定好好的說五姑娘。”


    周氏如同沒聽見一般,對著梅姨娘道:“茵姐兒伺候了老太太這麽日子,我隻當她孝順,也沒說什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就讓她安心呆在二房,別出去了。”


    周氏的話音剛落,梅姨娘便愣在了那裏。


    不等梅姨娘開口,周氏又繼續說道:“府裏新進來一位蔡嬤嬤,是從宮裏頭出來的,這一個月,就讓茵姐兒跟著她好好的學學規矩,說不準,性子也就好了。”


    梅姨娘一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太請來宮裏頭的嬤嬤教五姑娘規矩,她心裏頭是高興的,可五姑娘那樣的性子,怕是不願意。若是被逼著學,還不定會受什麽委屈。


    “怎麽,你覺著不好?覺著我這個當嫡母的會苛待了她?”


    聽到周氏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梅姨娘忙磕頭道:“妾身替五姑娘謝太太恩典,隻是五姑娘中了暑氣,還求太太開恩,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跟著嬤嬤學規矩。”


    周氏嗯了一聲,派人去傳了大夫進來,又叫梅姨娘退了下去。


    “好好的,娘親怎麽叫人教五妹妹學規矩?”而且那嬤嬤還是從宮裏頭出來的,徐昭不解道。


    “學不學的成還另說,她若不願意,我這個當母親的總不能強逼著她去學。”


    徐昭開始還不明白,直到見著徐茵身子還沒好,就鬧著求到了老太太跟前,最後老太太發話,說是往後徐茵的事情就不必娘親插手了,由她這個當祖母的來管教,徐昭才明白娘親到底是為何。


    往後,徐茵好與不好,都與母親這個當嫡母的沒什麽幹係。


    便是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也全都是老太太教導出來的。


    娘親這麽做,就是篤定了徐茵以為在娘親手裏沒有出路,隻有討好老太太,才會有好的前程。


    而老太太,縱是因著蓮葉糕的事情遷怒了徐茵,也不會將徐茵這顆棋子推到娘親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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