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沒什麽事了。”於純虹說,“做你該做的事情。”


    “好好,你睡覺,你睡著我就走。”申一甲沒有辦法,隻能這樣搪塞於純虹。


    “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覺了。”於純虹的目光變得漠然了,就像申一甲根本不存在一樣,很快就閉上了眼睛,“你走吧……我睡了……我累了……你快走吧……”


    申一甲默默地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於純虹恬靜的笑容,心卻在流血。


    無論如何也要救活她,傾家蕩產也要救活她!申一甲在心裏默念著。


    於純虹的眉緊皺了一下,然後緊緊蹙在一起。


    “純虹……純虹……”申一甲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呢?她是不是哪裏疼呢?可是於純虹仍然緊閉著眼睛,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漸漸地,於純虹的眉頭又舒展開了,申一甲終於鬆了一口氣。


    病房裏靜極了,隻能聽到樓外很遠的地方偶爾傳來汽車喇叭聲。


    於純虹真的睡著了,眉毛微蹙,身體有時會不由自主地抖動一下,但她的確睡著了。她盡管睡著了,但仍然顯得那麽累,那麽痛苦。申一甲知道病痛在無情地折磨著她,他作為一個中醫學院康複治療專業的畢業生,調集大腦裏所有的醫療知識,也無法找到能夠為於純虹離開閑房,走出醫院的辦法。


    下午四點半鍾,薑震東突然輕輕推開了門,手裏拎著方便兜,應該是送飯來了。


    申一甲從陪護床上下來,向沉睡中的於純虹指了指,又對薑震東擺了擺手。薑震東裏兜子輕手輕腳地放在床頭櫃上,在屋裏巡視了一圈,便對申一甲招了招手,讓他出去。


    申一甲跟著薑震東來到走廊盡頭。


    “純虹下午怎麽樣?”薑震東問。


    “不是太好。”申一甲說,“她好像很痛苦,卻硬撐著,什麽也不說。”


    “嘖……”薑震東發出了一種憂慮而無奈的聲音,“一甲,我剛才去一樓交費,收費處的人說,下午已經有人給純虹交了五萬塊錢,到底怎麽回事?”


    怪不得薑震東來得這麽早呢,原來是交費來了。申一甲見已經瞞不過去了,隻好有所保留地把實情告訴他了。


    “爸,下午醫院催費了,我見催得挺急,怕耽誤純虹阿姨治療,就把費交上了,我知道這種病治療費用很高,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你剛結婚,哪兒來的這麽多的錢?”薑震東的臉沉了下來。


    “我買房子的錢。”申一甲說,“現在一時用不上,還是用在需要的地方吧。”


    “這樣不行。”薑震東說,“純虹有病,不用你拿錢。”


    “爸,她的母親剛去世,您一定也花了不少錢,連著兩個病患,對您的壓力太大了。”申一甲說,“咱們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了,錢是死的,人是活的,錢沒了可以再紮,人要是沒了,多少錢都買不回來……”


    薑震東擺擺手:“好,就算你說的對,那也不用你,我會想辦法的。好在純虹的醫保能報一部分,我的壓力就小多了,現在隻是墊付,過後還會報銷的。”


    “像純虹阿姨這種病,很多費用不在醫保目錄裏,是報不了的。”申一甲說。


    “行了,你能有這個態度,我就很領情了,說明小慧很有眼光,沒有看錯你。”薑震東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明天你抽時間從裏麵取五萬吧,算我還你的。”


    申一甲紋絲不動地站著,沒有接薑震東遞過來的銀行卡。


    “爸,那先放你那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上了。”申一甲說。


    “回頭我讓小慧給你吧!”薑震東把銀行卡放了回去,聲調平緩了許多,“對了,純虹的病情,你告訴她沒有?”


    “唉!”申一甲低下了頭:“我試了幾次,實在張不開嘴……”


    “算了,這事是太難為你了。”薑震東說,“還是我來吧。你辛苦了大半天了,早點回去吧。”


    申一甲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雖然他隻在病房裏呆了半天,但明顯覺得於純虹的病情比他料想得要重得多。接理說,這幾天一直給她做著化療,她的情況應該穩定下來,或者有所好轉才對,為什麽和他想象得不一樣呢?


    再就是他聽說白血病需要配合中醫藥進行治療,可是他並沒有看到什麽中藥啊?這樣下去,於純虹的情況很不樂觀,必須盡快采取辦法,把她的病情控製住。


    “爸,我是學中醫康複的。”申一甲不想讓薑震東認為他在胡說,“白血病的治療和康複,從全球看都是一個醫學難題,如果這種化療效果不明顯,能不能想一想別的辦法?”


    “我也在琢磨這事呢。醫生說隻要堅持治療,結果比較樂觀,不過我發現好像不是那麽回事。”薑震東說,“不行就轉院吧,把純虹送到北京去。”


    “我也是這麽想的。”申一甲說,“爸,咱們回去吧,病房裏沒人不行。”


    兩個人快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主治醫賀大夫正好從電梯間出來,迎著他們走了過來。


    “薑主任。”賀大夫對薑震東露出明媚的笑容,“病人有什麽情況沒有?”


    “賀大夫啊,我也很關心這個問題。”薑震東說,“做化療的結果好像不是很明顯,賀大夫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化療是治療白血病最穩妥有效的辦法了,國際公認,無以替代。”賀大夫抬高聲音說,“再做一段時間看看吧,有要耐心,同時還要舍得這個……”


    賀大夫的大拇指和指食輕輕撚了一下。


    “那好,賀大夫辛苦了。”薑震東說。


    申一甲跟著薑震東進了病房,見於純虹已經醒了,睜著大眼睛,注視著門口,目光異常鎮定。


    “一甲,你怎麽還沒走呢?”於純虹的臉上一點笑容沒有。


    “我沒事,真的。”申一甲說。


    “你趕緊走吧。”於純虹把目光轉向薑震東,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口氣說,“薑主任,讓申一甲趕緊離開這裏。”


    “好了一甲,你回去吧。”薑震東回頭看了看申一甲,“這裏有我在呢,你放心吧。”


    “那好,我走,我這就走。”申一甲從陪護床頭拿起裝飯盒的兜子,匆匆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於純虹一眼,“純虹阿姨,我走了,你多保重。”


    “謝謝……”於純虹說。


    “爸,我走了,不用送。”申一甲攔住送他的薑震東,出了病房,在外麵輕輕帶上了門。


    “你也走吧。”於純虹的聲音從病房裏傳出來,申一甲走出了幾米遠,仍能夠聽到,他聞言不禁停下了腳步。


    於純虹這是怎麽了,怎麽不分青紅皂白,不由分說就往外攆人呢?


    “純虹,你怎麽了,哪不舒服?”薑震東的聲音。


    “你走吧,我誰也不需要。”於純虹的聲音。


    申一甲心想壞了,於純虹怎麽變化這麽快啊,下午一直都很好啊。他猛地想起,剛才進門的時候遇到了賀大夫,賀大夫和他們打了招呼,不裝模作樣地叮囑了幾句,難道於純虹聽到什麽?賀大夫剛才提起了於純虹的病情?


    不行,還真不能這樣走了,要是於純虹真的聽到了賀大夫的話,情緒肯定會受到影響。申一甲轉身回到了門前,靜靜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你走,你馬上走,別在這兒煩我!”於純虹的聲音,“嘩拉!”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申一甲想推門進去,卻不敢輕舉妄動,於純虹剛把他趕出來,他要是回去的話,很可能會引起她強烈的反彈。


    “純虹,純虹,你造成別生氣。”薑震東的聲音,“如果我做錯了什麽,我向你道歉,你造成不要這麽折磨自己。”


    “你走開,我煩死了,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於純虹的聲音。


    “好,我走,我走,你好好的,我就走!”薑震東的聲音。


    “嗚……”於純虹的哭聲。


    申一甲咬著嘴唇,聽著她哀嚎一樣的哭泣,這哭聲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的心上不停地割著,他眼淚奔湧,瞬間模糊的視線。


    於純虹的哭泣越來越小,漸漸消失了,屋裏一點聲息也沒有。


    申一甲悄悄離開病房門口,從電梯間下樓,很快出了醫院。


    他看了看時間,馬上就到晚高峰了,於純虹的父親應該很快下班回家了,不如先去看看她的父親於海軍。


    他去飯店叫了兩道菜,裝進給於純虹送飯的飯盒裏,又在附近超市買了兩箱奶和一些水果,按著於純虹給他畫的地址,找到了她的父親於海軍的住處。


    一座很漂亮的居民樓,申一甲按下了單元門前的門鈴,半天也沒人開門。可能是人還沒回來,那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吧,申一甲轉過身來,想找一個地方,把東西放下休息一會兒。


    申一甲沒想到身後站著一個清瘦的老人,上下打量著他。


    “你找誰啊?”老人眼睛裏滿是期待。


    “我找一樓的於海軍。”申一甲說。


    “我怎麽看你這麽麵熟呢?”老人說,“你是不是叫申一甲啊?”


    天啊!這個老人竟然認識他,難道他就是於海軍嗎?申一甲覺得奇怪,於海軍並沒有見過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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