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一片騷動,客人們不明就裏,紛紛站起來,朝於純虹摔倒的地方看著。


    薑玉慧抓著申一甲的胳膊,悄聲說:“煩死了,不讓她來,她偏要來。”


    正在陪客人的薑震東從座位上站起來,撥開擋在前麵的客人,匆匆來到於純虹的近前。


    此時,於純虹已經被一個中年女子扶了起來,依然緊閉著雙眼。客人們很快就圍了上去,把於純虹圍在了中央。


    申一甲下意識地往台下走,卻被薑玉慧一把拉住了。


    “不要緊,不要緊,你們不要慌。”主持人驚魂未定,但還是顯示出很強的應變能力,輕輕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重新舉行麥克:“各位尊敬的朋友稍安勿躁。有一個位客人可能是因為今天太興奮了,特意為今天的婚禮送來了一曲激昂的交響曲。我們現在給她一點時間,看看這位興奮的賓客到底是發現了自己的意中人呢,還是被丘比特神箭射中,正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之中。”


    薑震東站在人群外圍,向趕過來的人大辦公室夏主任嘀咕了幾句,就撤到了一邊。


    圍著於純虹的人群很快散開,讓出了一條通道。夏主任調來了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個男子背上於純虹,走向大廳出口,另一個男子緊緊跟跟著後麵。


    從於純虹摔倒到被人背出婚禮大廳,頂多有兩三分鍾的時間。申一甲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廳就恢複了平靜,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太晦氣了。”薑玉慧對申一甲悄悄嘀咕了一句。”


    於純虹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摔倒?申一甲覺得不可思議!他對於純虹應該算非常熟悉了,她根本沒有虛弱到能隨便摔倒的份上。唉,也許是昨天沒休息好吧,再加上婚禮的時間長了點,虛脫了也是正常的。


    側麵過道上的人大辦公室夏主任向台上打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婚禮繼續進行。


    “好了,廣告插播結束,請各位貴賓繼續觀看一對新人的對拜大禮。”主持人口吻輕鬆:“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申一甲站在台上,麵帶微笑,注視著台下的賓客,心裏卻覺得很不舒服。他遠遠地看見,薑震東走到了大廳門口,拿著手機正在說著什麽。


    主持人抬高了聲音:“現在有請雙方家長代表上台致詞。”


    大廳裏出現了冷場。


    本來薑震東就坐在台下不遠的地方,於純虹被送走以後,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了遠離前台的很遠的大廳門口。可能是正在打電話的緣故,薑震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主持人的聲音。


    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薑震東一定是放心不下於純虹,正在打電話了解她的送醫情況。


    人大辦公室夏主任一路小跑,來到了薑震東近前,向他說了幾句話,他這才收起手機,匆匆前台上走來。


    “小女玉慧和賢婿一甲今天大婚。”薑震東清了清嗓子,“我代表雙方家長,在這裏祝福我的女兒和女婿,在未來的日子互相關愛,互相信任,互相理解,互相幫助,同甘共苦,攜手開創幸福美好的新生活。”


    台下響起了叫好聲和高低錯落的掌聲。


    “各位親朋好友,今天我們兩家本著勤儉節約的原則,共同準備了今天的婚宴,感謝各位的光臨捧場。薄酒素菜,不成敬意……”薑震東雙手抱拳,在胸前晃動著。


    申一甲看著台下一雙雙眼睛,心裏一直在琢磨一個問題:於純虹為什麽會摔倒?


    結婚典禮終於結束了,申一甲在一陣輕狂的音樂聲中離開前台,與薑玉慧一起回到更衣室。


    “唉喲於純虹,我真服了她了。”薑玉慧關上門,就有些生氣,“你說她到我的婚禮上表演什麽五把抄啊。”


    “小慧,算了,你別生氣了,於純虹肯定不是故意的,地麵那麽硬,誰願意摔倒啊是不是?”申一甲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薑玉慧說,“這是酒宴還沒有開始呢,她在那兒摔倒了,要是酒宴開始了,她摔那了,我還全責呢我!”


    “好了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她馬上就要成為你後媽了,得罪她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申一甲對進門的女儐相說,“麻煩你幫助小慧換上禮服,我們一會兒出去敬酒。”


    門開了,薑震東陰著臉進來了。


    “爸,人家換衣服呢。”薑玉慧喊了起來。


    薑震東理都沒理薑玉慧,神秘地對申一甲說:“一甲啊,你出來一下。”


    申一甲跟著薑震東出了門,來到僻靜無人處。


    “一甲啊,純虹送到醫院了,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我不能在這裏呆了,我得去趟醫院,你別挑我理啊。”薑震東說。


    申一甲的心一抖,薑震東今天說話怎麽這麽客氣啊!按理說他去醫院很正常啊,於純虹都摔那樣了,薑震東不去誰去啊?


    “爸,你快去吧,這邊沒什麽事了,您放心吧,有我呢。”申一甲攬住薑震東的後背,往前推了一下。


    “好,那我走了。”薑震東說。


    “爸,你等一下。”申一甲忽然叫住了薑震東,把兜裏的紅包統統一掏出來,塞在薑震東的口袋裏,“我想你肯定沒帶錢,我這裏有一兩萬塊,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你拿去用吧。”


    “好的好的,回頭我還你。”薑震東一揮手,轉身走了。


    申一甲露出一絲苦笑,別看薑震東年輕大了點,對於純虹還真挺上心的。唉,理解萬歲吧,感情這東西真沒法說。


    於純虹摔倒的一幕又在申一甲的眼前浮現出來,申一甲在心中默念著,但願於純虹別出什麽意外,願老天保佑她!


    薑震東走了,人大辦公室夏主任領著申一甲和薑玉慧在娘家客這邊敬起了酒,娘家客多是薑震東的同事和朋友,這位夏主任大都很熟悉,介紹起來也很順勢。


    敬了大概有十來桌酒,夏主任笑嗬嗬地對申一甲說:“再往前就是文化係統的客人了,還是由華局長來介紹吧!”


    華麗麗已經從桌邊站起來,笑著向夏主任點點頭,領著申一甲和薑玉慧繼續敬酒。


    因為這次婚宴桌數不能超,申一甲已經提前請了幾桌酒,婆家的客人一共隻有五桌,老家來的親戚一桌,孫婧領娟子、呂良,還有推拿店的推拿師一桌,剩下了三桌則是市委辦的同事兩桌,政府辦原同事一桌。


    沒出門的兩辦主任、副主任都來了,還有一些科長。申一甲領著薑玉慧先敬了領導和同事,然後又敬了老家來的親戚,最後才來到孫婧和娟子這一桌。


    “小姨,沒挑我理吧?”申一甲站在了孫婧身後。


    “我挑你什麽理啊?你不挑我理就不錯了,我又沒幫上你什麽忙,今天隻帶了一張嘴。”孫婧說。


    “呂良,你給我找兩把椅子,我在這兒坐一會兒。”申一甲對呂良說。


    呂良乖乖地起來,找椅子去了。


    “小姨我就不用介紹了。”申一甲指了指娟子,“這位是我弟媳,也是小姨的外甥媳婦。”


    “你弟媳?我怎麽沒聽你說過?”薑玉慧問。


    “那說明他心裏隻有你啊!”孫婧說,“一甲連自己的親戚朋友都給忘啦!是不是啊一甲?”


    申一甲看了孫婧一眼,這小嘴兒真趕趟。


    薑玉慧看著娟子懷裏的孩子,很好奇地湊了過去:“喲,這麽小,太好玩了,姑娘小子?”


    “小子。”娟子笑著說。


    “長得那麽白,像媽媽還是像爸爸?”薑玉慧問。


    “像我。”娟子說。


    “他爸黑。”推拿師巧玲說。


    薑玉慧看了看申一甲:“一甲,這孩子像你家人,你就挺白的。”


    申一甲撇撇嘴,薑玉慧真是信口開河,這是人家呂良和娟子的孩子,怎麽可能像他呢。


    “你看這鼻子嘴兒,沒有一個地方像他爸。”巧玲說。


    申一甲的心一沉,巧玲這麽說也不怕得罪娟子,這個沒心的丫頭。他湊了過去,在那個孩子的臉上看了看,巧玲說得不錯,這孩子白白胖胖的,沒有一個地方像呂良。


    “巧玲,你再瞎說,我撕爛你的嘴,這孩子不像他爸像誰啊?”娟子陰著臉。


    “像像像。”申一甲說,“這孩子怎麽看怎麽像他爸呂良,小姨你說是不是?”


    孫婧對幾個人的談話並不感興趣,隨口應道:“你們都別瞎琢磨啦,不像他爸像誰啊?這孩子還沒長開呢,長開就像了。”


    申一甲的心髒跳得厲害。


    他猛的想起,在娟子和呂良好之前,他曾經和娟子有過那麽一次。娟子看他一天躲躲閃閃的,幾天後就和呂良好上了。


    這孩子,這孩子……申一甲不敢再想下去。


    “來吧,小姨,我和小慧給各位敬杯酒。”申一甲想盡管扭轉桌上的話題。


    這時呂良不知從哪裏拎來兩把椅子,放在了申一甲和薑玉慧的身後。


    “過來吧呂良。”申一甲說,“感謝大家光臨,非常感謝!”


    “祝你們百年好合。”“祝你們白頭攜老”。“祝你們早生貴子。”“祝你們……”


    申一甲與桌上的客人一一碰杯,心卻提到了嗓子眼,這孩子怎麽一點都不像呂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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