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硬著頭皮對著夏主任笑了笑,看來今天他該著跟薑震東見一麵。


    “請跟我來。”夏主任拉了拉申一甲的胳膊,敲了敲門,走在前麵,申一甲隻好從後麵跟上。


    “薑主任,宮市長的秘書來了。”夏主任說完,把申一甲往前一推,就轉身出去了。


    薑震東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見以申一甲,便把報紙一推,站起身來,隔著桌子伸出了手。


    “申秘書,請坐請坐。”薑震東與申一甲握了手,隨即坐下了。


    申一甲並沒有坐下的意思,把文件袋放在薑震東的辦公桌上,又特意往前推了推。


    “薑主任,這是一份材料,本來是送給朱主任的,朱主任不在家,就交給您處理吧。”申一甲說。


    “噢,這事我知道。”薑震東並沒有看那個文件袋,口氣特別平靜。


    “領導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申一甲準備閃身走人。


    “坐,申秘書,我這才從市政府過來沒有多長時間啊,你是什麽時候去政府辦的?”薑震東問。


    申一甲真不想回答薑震東,他什麽時候去的政府辦,政府大樓的人都知道啊,再說了,這跟他薑震東有什麽關係啊,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出於起碼的禮貌,申一甲不好意思轉身就走。


    “薑主任,我到政府辦的時候,您在省裏學習呢。”申一甲說,“所以您就不認識我。”


    申一甲心裏活動複雜,他怎麽也想不到,薑震東會讓他留下來,和他嘮一些家長裏短。


    薑震東並沒有接申一甲的話,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坐下,把申一甲剛才送來的材料往旁邊推了推:“申秘書今天多大啦?”


    “我屬龍,今天二十七。”申一甲說。


    “嗯,我屬虎,咱們爺倆這屬相還挺般配。”薑震東說。


    爺倆?申一甲感到很突兀,薑震東姿態放得很低啊,一句話就拉近了兩個人的心理距離,讓他覺得心裏有一股溫意。


    “我聽說你在接待辦的辦公室當過主任,我怎麽沒見過你啊?”薑震東問。


    “不好意思,時間很短。”申一甲說,“也沒參加過什麽重要活動。”


    “噢,是這樣。”薑震東問,“父母是做什麽的?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父母都是鄉下農民,家裏還有一個姐姐。”申一甲說。他真不想繼續這種查戶口似的談話了,毫無意義,和薑震東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是他想裝扮得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必要采取這種方式。可是,怎樣才能結束眼前的對話呢?


    “農民好啊,查查我們這些城裏人,往上數三代,誰家不是農民啊。”薑震東說,“現代又有幾個人敢說自己的農民家庭出身?”


    “領導,這份材料我就算給咱們人大送回來了。”申一甲覺得這時候隻能搬出宮市長來當擋箭牌了,“您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回去了,哪邊宮市長說不定什麽時候有事。”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薑震東說,“這個文件我已經看過了,而且替朱主任簽了字,現在朱主任身體不好,正在養病呢,這個老領導啊,說我看了就行,他就不用看了,那怎麽行呢。這不,隻好先讓宮市長先過目了。”


    申一甲終於知道為什麽於純虹要把材料取回來了,原來人大主任朱旭還沒有看呢,隻是薑震東替他簽了字。


    “領導想得周到,那我走了。”申一甲向後退了兩步。


    “談不上周到,我現在是臨時主持工作,不周到不行啊。”薑震東繞過了辦公桌,“申秘書,我聽說你和小慧在交朋友?有這回事嗎?”


    申一甲臉上的笑容僵往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小慧?薑震東知道他在和小慧交朋友?他怎麽會知道?他看一眼薑震東和藹的笑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薑震東?薑玉慧?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怎麽沒聽薑玉慧說起過?


    “嗨,你不說我就不問了。”薑震東擺了擺手,“我這個老頭子也是多管閑事,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還是不摻和為好。”


    “您是薑玉慧的……”申一甲脫口而出。


    “我是她父親啊,我知道她沒和你說。”薑震東說,“小慧說你這個人很樸實,沒有任何世俗心理,這個評價可不低啊。”


    “我和小慧是朋友不假,但還沒有發展到那種男女朋友,我的條件不好,恐怕配不上她。”申一甲想否定自己和薑玉慧的關係,卻找不到合適的托詞。


    “噢,是這樣啊。”薑震東說,“你們的事,我不幹涉,我不幹涉,順其自然吧,順其自然。”


    “那我走了,薑叔叔,今天打擾您了。”申一甲說著,衝著薑震東深深地點頭。


    “那好,申秘書,那我就不送啦。”薑震東笑嗬嗬地說。


    申一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門,怎麽下樓,怎麽坐到車裏的。司機衝他笑了笑,他卻怎麽也笑不起來。


    “回去吧。”申一甲坐在了後排,隨口說了一句,就再也不說話了。


    為什麽會是這樣?申一甲的耳朵嗡嗡作響,薑震東是薑玉慧的父親,這怎麽可能呢,雖然他們都姓薑,但沒有任何信息可以指向他們是父女關係。


    很奇怪,為什麽薑玉慧不肯暴露親生父親的身份呢?而且這個父親是曾經權傾一時的市政府秘書長,現在又是市人大的常務副主任,她本來可以向他炫耀一番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方豔,那個薑震東的外甥女。他終於明白方豔為什麽在薑玉慧麵前有一種抬不起頭來的感覺了,終於知道薑玉慧為什麽能擺平她了,原來薑玉慧是方豔的表妹!


    申一甲沒有想到,自己擺脫了方豔的糾纏,竟然陷進了薑玉慧的情網,而且已經陷得很深了。薑玉慧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是為了考驗他嗎?他們現在既然已經睡到了同一張床上,說明他已經通過了她的考驗。


    那麽說,今天是由薑震東來向他攤牌了,他去人大送文件,也是這位薑震東薑大主任事先設計好的。


    自己真的這麽傻嗎?被人安排得這麽周到,都沒有絲毫的察覺?申一甲連連搖頭,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申大秘,好像心情不太好啊。”司機說話了。


    “唉,今天有點感冒。”申一甲說。


    “這麽快就感冒了,被誰給傳染了?”司機問。


    “嗬嗬。兄弟,你什麽意思啊?”申一甲說,“看我不舒服,擠兌我是不是?”


    “申秘書你可別這麽說,心情這東西傳染啊,看你心情不好,我也有點鬱悶了。”司機說,“本來想給你打個溜須呢,沒想到惹你不高興了。”


    “兄弟,和你沒關係。”申一甲勉強笑了笑,“今天用了你的車,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申一甲進了常務秘書室,吉明就盯著他,一直到他脫了外套,坐在桌前。他的目光和吉明的視線對上了,才想起進了辦公室,一直沒有和他說話。


    “文件送到了。”申一甲沒有心情說話。


    “申秘書,誰惹你生氣了?”吉明說,“不會是那個於純虹吧?要知道這樣,我去啊,你看我怎麽收拾她。”


    “跟她沒關係,我沒看到她,直接把文件交給領導了。”申一甲說。


    “沒看到她不算什麽吧,有機會再去唄。”吉明說。


    “你小子,一腦袋花花腸子。”申一甲指點著吉明,又站起來,不想在辦公室呆下去了。吉明今天沒送上文件,在用話試探他呢,申一甲不想這麽配合他。


    “領導那邊有點事兒。”申一甲說,“這邊你就盯著點吧。”


    申一甲從常務秘書室來到市長秘書室,被一種深深的失落感籠罩著。如果他早知道薑玉慧是薑震東的女兒,從一開始就會毫無保留地拒絕她,盡管他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係,但與薑玉慧分手還不晚。申一甲決定放棄薑玉慧,不再與她來往了。


    他立刻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刪掉了薑玉慧的手機號。他確信薑震東與於純虹的關係不明不白,就衝這一點,已經足夠他與薑玉慧分手十次了。


    申一甲把宮樹仁送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這一天過得很平靜,薑玉慧一直沒有打電話找他,申一甲由此判斷,薑玉慧還不知道他已經見到了薑震東,更無從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從小區門口下了車,心裏非常糾結。這幾天薑玉慧回來得都不晚,基本是走進小區的時候,就能看到薑玉慧家的燈光。他在車上已經想好了,偷偷上樓,回到住處,把門一鎖,燈也不開,像是他根本沒有回來一樣,然後把手機關機,薑玉慧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法見到他。


    薑玉慧家的燈果然亮著,申一甲隨手關掉手機,像個幽靈一樣,孤零零地進了單元門,上了電梯,隨手按下了三樓的按鈕。


    他在電梯裏掏出門鑰匙,出了電梯,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前,把鑰匙插進門孔裏。


    一道手電光照了過來,然後就是高跟鞋的聲音,申一甲轉回身來,見薑玉慧正站在樓梯上,冷冷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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