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在沙發上坐不住了,封官生今天晚上顯然不是第一次接到電話了,而且他似乎對這種電話並不感到奇怪。


    申一甲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封官生用力對他擺了擺手,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封官生把手機貼到耳邊,嗬嗬笑著,還不時的“嗯”一聲。申一甲知道,秘書長這顯然是不想讓他聽到電話的內容。


    申一甲隻好重新坐了下來,低著頭擺弄著雙手。其實他想說的話都已經對封官生說了,今天晚上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他雖然沒有過多的渲染,封官生對他的來意已經非常清楚。


    “有什麽事的話,明天早上說吧,好不好?”封官生說著,仍然掛著一臉微笑,不時地嗬嗬笑著。


    申一甲聽明白了,打進電話的人估計想見到封官生,但封官生並沒有答應,正在試圖用一種柔和的態度勸阻對方。


    “你到樓下了?”封官生抬高的聲音,“你說這,唉,好吧好吧,你既然到了,那就等我一下吧,我正在家裏接待客人。”


    申一甲又站了起來,原來封秘書有客人到訪,而且已經到了樓下了,看來這回他想不走都不成了。


    封官生掛斷電話,仍然嗬嗬笑著:“一甲啊,別著急,再吃一個香蕉。”


    “領導有客人,我就不多呆了。”申一甲說,“我的事,還是請秘書長幫幫我,我一定知恩圖報。”


    “哈哈,你這是說的哪裏話。年輕人有自己的報負,我應該支持啊。明天我找機會向宮市長建議一下。”封官生說,“一甲啊,你的事關鍵還要看宮市長的意思啊,樹根不動,對梢白搖。”


    “謝謝領導,那我就走了。”申一甲說著,匆忙往外走。


    “你的包!”封官生向沙發邊上指了指。


    申一甲忙拿起單肩包,挎在肩上,邊走邊打開拉鎖。走到門廳的時候,他從包裏取出了那盒包裝精美的化妝品,放到鞋櫃上麵的案板上。


    “這是一盒化妝品,送給夫人的。”申一甲沒敢說阿姨,更不敢說嫂子。


    封官生愣了一下:“今天很不巧,她不在家,送孩子補課去了。一甲啊,你還沒有結婚就學會給女人買東西啦,你也不算小啦,也得抓緊啦,趕緊把個人問題解決了。”


    “謝謝秘書長關心。”申一甲說,“個人問題吧,可能是我的緣份還沒到吧。”


    封官生在那盒化妝品上瞥了一眼,拍拍申一甲的肩膀:“她不缺這個東西,你還是拿回來,送女朋友吧。”


    “不值幾個錢,再說我現在也用不著。”申一甲這麽說,是想淡化這盒化妝品的價值,那樣自己就可以從容地出門了。


    “那好吧,我替她謝謝你了。”封官生笑了笑,“你一會從步梯下樓吧,信息科長吉明就在樓下,這樣你們就錯開了。”


    申一甲沒想到吉明會在這時候來見封官生,更沒有想到封官生會把吉明就在樓下的信息準確地傳達給他。他“嘿嘿”笑著,深深地點頭。


    “你們如果在電梯口碰到就不好了。我倒是不介意,不過你們現在屬於競爭對手,在我這裏還是不見麵的為好。”封官生揚了手裏的手機,“你從步梯下樓,我讓他從電梯上來。”


    “謝謝秘書長。”申一甲點頭致謝,慢騰騰地走向步梯。


    吉明這個時候來找封官生,意圖非常明顯,封官生也說得很清楚。申一甲一級級下著台階,腳步慢了下來。吉明的信息好靈通,動作也很快,他這緊趕慢趕才趕在吉明的前麵,要是自己再稍慢一點,很可能就讓吉明搶先了,看來孫婧的猜測太準確了。


    申一甲讓自己的腳步慢一點,更慢一點。如果剛才吉明就在封官生家的樓下,他碰到吉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就擔心吉明不在樓下,而在小區門口,那樣他即使從步梯下樓,也照樣能碰到吉明。


    樓梯道很深、很靜,申一甲的腳步聲發出一種回響,聽起來有些空靈。


    申一甲想,不如趁下樓的時間,給孫婧打一個電話吧。


    孫婧擔心很快接通了:“一甲,出什麽問題了?”


    “沒什麽,我已經從秘書長家出來了,正在下樓呢。”申一甲說,“該說的我都說了。”


    “這麽快,你這是比賽計時啊?”孫婧反問道。


    “我也沒辦法,秘書長家裏馬上有客人來到。”申一甲說,“我是先客讓後客。”


    “噢,那我明白了。”孫婧說,“回頭再說吧,我正在等於發和的電話呢。”


    “好好,那我先掛了。”申一甲說。


    一條步梯,申一甲走了有十分鍾,走出單元門的時候,他的心裏很輕鬆,因為基本不可能碰到吉明了。他一路匆匆,很快出了小區大門,沿著旁邊的人行道往前走。


    申一甲之所以沒有叫出租車,是因為心裏很矛盾,去不去見孫婧了呢?她既然沒有打過電話來,就說明她仍然在等於發和的電話,而且剛才他從孫婧的家裏出來的時候,她並沒有讓他回去的意思。


    申一甲一直走了幾百米,才做出了決定,哪兒也不去了,直接回家。


    他在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到河濱小區的住處,薑玉慧家的燈亮著,他卻並沒有心情上去,默無聲息地進了電梯,悄悄打開門,回身輕輕鎖上門,並沒有開燈。


    他脫去了外套,歪倒在沙發上,聽著比平常要快很多的心跳,竟然抑製不住地興奮,還有幾分緊張。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他回到住處的時候,還是一臉懵懂呢,這才過了兩個多小時,他竟然像懷揣了一隻小鹿。他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把裏麵的涼白開一飲而盡,在沙發上直挺挺地躺下來。


    申一甲現在什麽心情也沒有了,隻想等著孫婧的電話。孫婧知道他已經回來了,她和主管副市長於發和通過電話以後,肯定會把結果告訴他。現在申一甲的心裏隻裝著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接替白雪鬆,當上宮樹仁的秘書。


    他一想起來就有些後悔,白天宮市長找他推拿的時候,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宮樹仁找他去,真的隻是要簡單地做一次推拿嗎?他為什麽一點動向都沒有察覺呢?不對。宮市長找他去推拿肯定是有目的的,想重溫一下他在身邊的感覺,尤其是他提出的那兩個問題,其實正是宮市長考慮秘書人選最關心的事情。


    申一甲等不到孫婧的電話,在沙發上翻來覆去怎麽想心裏都不踏實。他起身打開夜燈,從包裏找出了一枚硬幣,盤坐在茶幾旁邊,雙手捧著硬幣,用力地搖了幾下,然後突然鬆手,把硬幣扔到了地板上,那枚硬幣在地板上轉了幾圈,便倒下了。


    他用手捂住硬幣,心裏默念著:如果硬幣是正麵,就能當上宮市長的秘書,如果硬幣是反麵,就不能當上宮市長的秘書。


    他輕輕地鬆開了手,定睛看去,不禁嗬嗬地笑了起來:正麵。


    這的確是一個好兆頭。申一甲把硬幣放回口兜裏,忽然覺得肚子有點餓了。剛才在孫婧那裏隻喝了一杯紅酒,吃了一點菜,並沒有吃飽。他去廚房找了一些吃的,又泡了一袋方便麵,回到茶幾前吃了起來。


    孫婧為什麽沒有來電話呢?申一甲心裏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孫婧到底與於發和聯係上沒有?難道是她在於發和那裏沒有得到答案?還是她與於發和根本就沒有聯係上?他最後一次與孫婧通電話時,她明明說在等於發和的電話,那麽說她已經和於發和聯係上了,隻是由於某種原因,他要等於發和的回話。


    申一甲一直等到十點多鍾,孫婧還是沒有來電話。他想給她打一個電話,又擔心孫婧已經睡下了,怕影響她休息。算了,早點睡覺,明天早晨再說吧。


    申一甲洗漱一番,正要睡覺,手機鈴聲響了。他興奮地拿起手機,不是孫婧打來的,是薑玉慧的號碼。


    “鄉巴佬,你和誰喝酒呢,什麽時候回來?”薑玉慧問。


    “我……我已經回來了。”申一甲說,“回來一會兒了,時間太晚了,就沒打擾你。”


    “你騙誰呢,你家的燈一直都沒亮。”薑玉慧說。


    申一甲覺得奇怪,薑玉慧住在他的樓上,怎麽會知道他屋裏的燈沒有亮呢?他就是怕薑玉慧看到燈光,知道他回來了,卻沒有想到薑玉慧沒看到燈光,一直認為他沒有回來。


    “慧兒,你怎麽知道我家的燈沒有亮呢?你會透視啊?”申一甲說。


    “我怎麽知道你家燈沒亮?”薑玉慧說,“這是秘密,那能告訴你嘛。”


    “慧兒,我真回來了。”申一甲說,“回來也沒有什麽事,我沒有開燈,隻開了小夜燈。”


    “我不信。”薑玉慧說,“你現在馬上上來報個到吧。”


    申一甲看了看表,有點為難。時間已經不早了,到了薑玉慧那裏,又得耽誤一會兒。他現在心裏隻有市長秘書這件事,明天早晨還得早起,給孫婧打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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