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做了個夢?”申一甲問,“你確定嗎?”


    “嗯,我夢見你了。”薑玉慧說,“我從來沒有夢見過認識的男人。”


    “那你還夢見什麽了?”申一甲接著問。


    薑玉慧搖著頭,做思索狀,在申一甲看來,在她的記憶裏,昨天似乎再沒有別的內容了,似乎隻剩下了那個夢。


    申一甲發現,薑玉慧對他的態度好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盡管這種變化看上去十分微妙,但他還是體會到了。


    “一甲,你快吃吧,我真不餓。”薑玉慧說,“要不這樣吧,我陪你吃。”


    申一甲感覺自己像是受到了恩崇,整個人都心情氣爽起來。他把餡餅撿到薑玉慧的麵前,沒想到薑玉慧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自己來吧。”


    申一甲的手停住了,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另一隻手把裝餡餅的盤子推到她的麵前。


    “你的手那麽大,那麽軟,一點兒也不像一個農民的兒子。”薑玉慧低頭笑了笑。


    又來了,薑玉慧恐怕不會忘記他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了,不過申一甲從她的話裏感覺到,她並不是在嫌棄他,而是在褒獎他。


    “來吧,讓我這個農民的兒子,伺候伺候商人的女兒。”申一甲說。


    “你雖然是農民的兒子,但你身上一點兒沒有農民的粗魯和陳腐。”薑玉慧說,“倒很像一個體貼入微的謙謙君子。”


    “君子談不上,公子吧。”申一甲說。


    “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薑玉慧又笑了。


    申一甲跟薑玉慧閑聊著,心裏卻有點著急。八點半人代會就要準時開會了,這可不像平時上班,他是絕對不能去晚的,他抓緊時間吃飯,盡快離開這裏。


    他夾起一個餡餅,三下五除二,幾口就咽進了肚裏。薑玉慧呢,一碗粥隻喝了幾口,餡餅還沒動呢。


    “你能不能慢點,沒人和你搶。”薑玉慧說。


    “你是不和我搶,可是我得和時間搶,我是人代會的聯絡員,上午八點半要去會場聽會。”申一甲說。


    “本姑娘有心情和你坐一會兒吧,你還沒時間了。”薑玉慧說,“我們局長今天上午也去開會,所以我晚去一會兒也沒事。”


    申一甲明白薑玉慧的意思了,她竟然不想讓他走。


    他抬起手來,替薑玉慧揩去粘在嘴角的米粒,她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任他的手在她的嘴角劃過。


    “今天晚上不會再喝酒了吧?”申一甲問。


    “我可不喝了。”薑玉慧說,“誰難受誰知道。”


    “就是,乖乖地回到家裏,喜歡什麽做點什麽。”申一甲說,“不願意做的話,小區門外什麽沒有啊,買點回來就是了,千萬別喝那麽多酒了。”


    “今天真不喝了。”薑玉慧見申一甲站起身來,仍然坐在著沒動,“你真走啊,不陪我一會兒了?”


    “慧兒,我真得走了,你慢慢吃,別著急。”申一甲從薑玉慧的目光裏發現了一種留戀和友善,他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轉身要走。


    薑玉慧咬著嘴唇:“你在等我一會兒吧,我開車送你。”


    “不敢不敢,不敢勞駕。”申一甲表麵特別鎮靜,實際上卻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我現在走正好來得及。”


    “那你走吧,走吧走吧。”薑玉慧也站起身來,推著申一甲。


    申一甲沒想到薑玉慧突然耍起了小性子,他順勢張開雙臂,把她攬進懷裏,一隻手緊緊地摟住她的腰。他把臉貼在她的頭發上,湊近她的耳朵,嘴唇幾乎吻到了她的耳朵上。


    她側起耳朵,在他的臉上蹭了一下:“你走吧,晚上再聊。”


    晚上再聊。薑玉慧的話,頓時讓申一甲浮想聯翩。他的唇從她的臉上滑過,隻是沒有停留。薑玉慧忽然從他的懷裏掙開:“那你快走吧,要不就遲到了。”


    申一甲來不及多想,穿上鞋,向薑玉慧擺了擺手,急匆匆地走了。


    雖然時間還來得及,但申一甲一分鍾也沒有耽誤,直接在小區門口叫了一輛出租車,駛向望月樓賓館會議中心。在車上,申一甲心清神爽,興奮不已。他完全沒有想到,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薑玉慧幾乎以一種近乎直白的方式,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他可以確信,他與薑玉慧的關係已經不是簡單的樓上樓下鄰居的關係了。


    在車上,申一甲的心裏一點兒都不輕鬆。薑玉慧與他與有身體的接觸,而且這種接觸是在她主動投懷送抱的情況下進行的。這能說明什麽呢?這隻能說明她已經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感,別的什麽都不能證明。平心而論,薑玉慧雖然自負一些、任性一些,可是她也有許多優點啊!她的個人身體條件好,工作條件好,家庭條件也好,更重要的是她對他有很強的磁力,他喜歡和她在一起,從這些天的簡單接觸看,她似乎並沒有什麽其他明顯的不足。


    必須拿下她!申一甲覺得自己在藍河也混了好幾年了,早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應該有一個正經八經的戀愛對象了。


    可是薑玉慧並不是那麽容易就範的,她似乎對他的出身很不滿意,如果她抱著遊戲人生的態度,他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想不了許多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走近她,博得她對他的認可。


    申一甲在望月樓賓館大院門前下了出租車,立刻給薑玉慧打了一個電話。


    “慧兒,走了嗎?”申一甲問。


    “沒有呢,馬上就走了。”薑玉慧說。


    “冰箱裏的大鵝和三槍魚你會做嗎?”申一甲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由頭。


    “我會吃。”薑玉慧說。


    申一甲對薑玉慧的回答一點兒都不意外,她可能連家常飯都不一定會做,更這要說大鵝和三槍魚這類東西了。


    “那算了,我有空琢磨琢磨吧。”申一甲說。


    “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薑玉慧問。


    “要不你一會兒把那隻大鵝用水暖上,我晚上回去試試,其實超簡單。”申一甲說。其實他有點吹牛了,雖然在老家也會吃到鵝肉,但那都母親親手做的,至於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他從來沒有留心過。


    申一甲這麽說是想晚上見到薑玉慧,且不管大鵝做得好吃不好吃吧,起碼他又可以和薑玉慧混在一起了。


    “好吧。”薑玉慧說,“那我今天就早點回來。”


    申一甲沒想到薑玉慧的回答那麽痛快,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那好,晚上見,你趕緊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申一甲隨著人流,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賓館會議中心的彈簧門前。他忽然發現,就是咫尺之遠的門玻璃上,赫然在目的是那張熱電公司的小字報。


    這是怎麽回事?不是昨天各代表團都已經把會議室外的小字報揭掉了嗎?怎麽這裏又出現了一張小字報?他明明記得,昨天的小字報是貼在門對麵的宣傳欄裏的,忙回過頭去,見那裏的小字報已經沒有了。那麽說,這張小字報是今天新貼的了。


    有的代表向那張小字報指著,嘴裏說著什麽,今天與昨天的一個顯著區別,就是沒有人在小字報前停留了。


    封官升忽然從會議中心裏麵走了出來,板著臉朝那張小字報看著。他一扭頭發現了申一甲,便指著那張小字報:“一甲,把那張紙揭下來,不分場合,成何體統。”


    申一甲連連點頭,湊了過去,這是誰膽子這麽大啊,明明知道市裏對這張小字報很不得意,昨天下午剛清理完,今天早晨又貼上了。他幾下就把那張紙揭了下來,團成一團,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箱裏。


    封官升背著手,向四周巡視了一圈,笑嗬嗬地與一名代表打著招呼。


    申一甲來到封官升的麵前:“領導,還有什麽事嗎?”


    “沒事了,你去吧。”封官升說。


    下午照例是分組討論,東安區代表團的代表都提到到達了會場,人比昨天齊多了。最顯著的一個變化是區委書記、區長雙雙現身,區委書記程浩然還主持了下午的討論。


    申一甲上午就得到消息,市長宮樹仁下午要參加東安區代表團的分組討論,所以他下午來得也很早。討論在規規矩矩地進行著,每個人都要發言,對市長宮樹仁的政府工作報告發意見,昨天發了言的也一律作廢,今天重新發言。


    申一甲心裏清楚,這個場麵顯然對給市長宮樹仁看的,盡管他在多記一些筆記,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就盼望著各位代表踴躍發言,討論趕緊結束,那樣他就能早點回去給薑玉慧做?大鵝吃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宮樹仁還沒有來。


    主持討論的程浩然有點沉不住氣了,當著代表們的麵又給宮樹仁的秘書白雪鬆打了個電話。


    “白老弟,嗬嗬,宮市長什麽時候到啊?”程浩然問。


    眾人都屏住呼吸,看著程浩然。


    “啊?到了,真的?好好好,我這就出門迎接宮市長。”程浩然說著,舉著手機站起身來,隨後就掛斷了。


    “大家辛苦一下,跟我一起到門口迎接宮市長。”程浩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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