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過去了。”孫婧慢慢地轉過身去,朝門口走去。她無非是想演戲給兩個人看,以此表明她並不是來找申一甲的。


    “一甲沒睡覺,在看電視呢,我聽到聲了。”呂良側耳聽著。


    “這小子,我來了都裝不知道。”孫婧終於找到了見申一甲的借口。


    娟子跟在孫婧的身後,出了房間,在走廊拐了一個彎,來到了申一甲的小屋。


    孫婧不敲門就進去了,見電視仍然開著,申一甲卻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屋裏散發著芳香的酒味。


    “玫瑰紅!”孫婧抽了抽鼻子,看來申一甲是在店裏喝酒了。


    申一甲從床上爬起來,仍然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一申,你這是累了,還是醉了?”孫婧問。


    “唉,看會兒電視,睡著了。”申一甲說。


    “這是在哪兒喝的?”孫婧想試試申一甲的誠實度。


    “單位有個酒局。”申一甲說。


    “嗯?”孫婧眉毛一挑。


    “我沒去,就回來了。”申一甲說,“剛才在櫃裏找東西,發現了玫瑰紅。”


    “嗯。”孫婧抿嘴笑了,這小子還算誠實。


    孫婧在屋裏站了站,轉身就往外走,申一甲忙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孫婧覺得申一甲的舉動有些魯莽,大概是酒勁兒上來了,要不就是他有什麽要緊的事。


    “酒是好東西,喝多了也會傷身,所以不能貪杯。”孫婧輕輕掙開申一甲,不得不再次停下來。


    “小姨,我還有點事跟你說。”申一甲瞟了娟子一眼。


    “什麽事?”孫婧說。


    “我去了政府辦以後,一直不太順利。”申一甲說,“你再坐會兒唄,幫我參謀參謀。”


    孫婧剛才看到申一甲醉熏熏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讓她走,但又怕他說話走板,或者行為失態。聽完申一甲的話,她終於放心了,看來申一甲並沒有喝多。


    “你這臭小子,真不讓我省心。”孫婧折了回來,對娟子說,“你去忙吧,我和一甲說會兒話。”


    娟子走了,還從外麵把門帶上。孫婧生怕申一甲在屋裏搞出什麽動靜,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喝點水,醒醒酒,慢慢跟我說。”


    申一甲掰開孫婧的手,晃晃悠悠來到床邊,一頭撲到床上。


    “一甲,你怎麽了?”孫婧被申一甲嚇了一跳。


    申一甲趴在床上,根本不理孫婧。孫婧把手插到他的肩膀下,想把他從床上拽起來,這小子剛才說話還有板有眼的,怎麽娟子一出去,他瞧都不瞧她一眼,就歪床上了,這個沒良心的。


    孫婧不忍心下手。申一甲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毛毛愣愣的推拿師了,他現在是市政府督查辦主任,就是督查她這個立春市委副書記,也屬於正當防衛了。


    “一甲,別放賴了,快起來。”孫婧輕輕喊著,用手輕輕擺弄著他的頭發。


    申一甲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他最近過得很孤單,於純虹走了,娟子跟了呂良,在店裏,他聽到呂良娟子長娟子短地叫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想搬到孫婧的大房子裏去住,卻又沒有人給他做飯,隻有回到店裏,才能吃上娟子做的熱乎可口的飯菜。如果晚上有飯局,他可以去孫婧借他的那套房子,沒有酒局怎麽辦?他知道自己在推拿店裏蹭一頓少一頓了。


    申一甲見到孫婧的次數有限,她雖然在春縣工作,家畢竟還在藍河,至少每個禮拜能回來一次,可是她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這能說明什麽呢?他在孫婧的心裏似乎已經無足輕重了。


    怎麽才能讓孫婧回到藍河就想見他呢?申一甲準備再向她爆個料,給她加把火,隻要她和和姚雲龍徹底鬧掰,自然就會想起他來了。


    申一甲揉了揉眼睛,從桌子取過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一甲,你今天怎麽了?”孫婧問。


    “我昨天中午看見你家姚雲龍了。”申一甲悄聲說。


    “在哪兒看著的?”孫婧將信將疑。


    “別提了,差點沒讓他看著。”申一甲說。


    孫婧心裏清楚,姚雲龍這段時間把夢幻娛樂城交給了副手,時不時去探望他的父親,申一甲說昨天中午看到他了也很正常,說明他又回來了。


    不過,她從申一甲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躲閃,他要說的事情肯定她不願意聽到的。


    申一甲昨天沒有在食堂吃午飯,上午跟著政府辦副主任管英下基層督辦掛牌項目,中午被督查單位安排到了一家酒店。管英規矩多,口口聲聲中午不喝酒,怕影響下午工作,結果每人隻喝了一瓶啤酒。


    中午離開酒店的時候,申一甲穿過走廊往外走,往旁邊的房間裏看了幾眼,發現姚雲龍就在旁邊的房間裏,手裏端著杯子,被身後的幾個人圍得密不透風。


    “老板,和小嫂子喝個交杯酒啊。”


    “這杯接風酒必須得幹啊。”


    “老板,這杯酒你自己喝不算數。”


    申一甲往姚雲龍的身邊一看,嗬,這不是孫婧家的小保姆嗎?長得有模有樣的,姚雲龍也夠膽大的,連家裏的保姆也敢往外領。他生怕被姚雲龍看見,忙緊走幾步,躥出了走廊。


    孫婧聽申一甲說完,細彎的眉毛挑了起來,雪白的牙齒咬著晶亮的嘴唇,嘴裏“哼”了一聲:“申一甲,你是不是拿我尋開心呢。”


    “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我開什麽心啊。”申一甲說。


    “那你敢肯定,那個女的是我家保姆嗎?”孫婧問。


    “你都忘了,上次你讓我往家裏送東西,我在你家門口見過這個保姆。”申一甲說。


    孫婧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聲音柔弱無力:“一甲,你找我就是要說這事?”


    申一甲點點頭:“我本來不想說,人家不都說嘛,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事和他鬧啊,那就把我賣出去啦。”


    孫婧突然想起了什麽,伸手揪住申一甲的一隻耳朵。申一甲不知道孫婧要幹什麽,疼得直咧嘴,往前踉蹌了幾步。


    “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孫婧小聲嘀咕著。


    申一甲忍著疼,嬉皮笑臉地說:“我怎麽假了,你別拿我撒氣啊。”


    “我問你,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想看我的熱鬧是吧?”孫婧說。


    申一甲心裏一驚,孫婧怎麽會這麽想?難道他不應該對她說這些嗎?


    “我看誰的熱鬧也不能看你的熱鬧啊。”申一甲想,以孫婧這種眼裏不揉沙子的作派,看來是發現他動機不純了。


    “我問你。”孫婧冷冷地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你認為我會怎麽辦?”孫婧問。


    “還能怎麽辦,法辦啊,不能便宜他。”申一甲看上去很平靜,心裏卻很緊張,他沒想孫婧會問他怎麽辦,原來孫大書記也有沒主意的時候。


    “瞧你那幸災樂禍的小樣兒。”孫婧說,“可喜歡看熱鬧了,是吧?”


    “其實我也不願意對你說,這屬於告密啊。”申一甲振振有詞,“你這人最反感告密和變節,這我知道。”


    “那要看什麽事。”孫婧態度忽然軟了下來,“比如你剛才跟我說,那小騷貨陪姚雲龍去酒店吃飯,就不算告密。”


    “你要這麽說,我就心裏就踏實了。”申一甲說。


    孫婧從床邊站起來,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口,臉貼在門上,側耳聽了聽,很快閃身回來。申一甲知道孫婧這是對娟子不放心,怕她在門口偷聽,其實娟子可不是這樣的人,這種鬼鬼祟祟的事,就是有人讓她做,她也做不來。


    “我和姚雲龍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知道該怎麽辦。”孫婧說,“現在說說你吧,放著白住的大房子不去,偏要在這個小地方擠,申督辦,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我能幹什麽?睡覺唄。”申一甲說。


    孫婧說:“現在呂良和娟子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你在這裏也不方便,不行就搬過去吧,這邊還有什麽惦記的嗎?”


    申一甲說:“這邊離單位近,而且店裏有時候也需要我,客人多的時候,還能搭把手。再說我也不能白收娟子的指導費,我怎麽也得出點力是吧。”


    “既然這樣,你自己定吧。”孫婧說,“原來我不想對你說,現在呂良和娟子成了,我說也無妨,我擔心你在娟子和呂良之間插一杠子,要是插別人,插也就插了,我也管不著,可娟子不行啊,呂良和我怎麽也算沾親帶故。”


    申一甲笑起來,孫婧這回說實話了,她怕他壞了呂良和娟子的好事兒。


    “你說娟子真能嫁給呂良嗎?”孫婧盯著申一甲的眼睛。


    “我哪兒知道啊?這事你得問娟子去。”申一甲說。


    “我是真不放心呐,哪天娟子一高興,別再把呂良蹬了。”孫婧說。


    申一甲聽孫婧的話很刺耳:“孫書記,咱能不說蹬字兒嗎?”


    孫婧向門口看了一眼:“好啊,申一甲,你敢護著娟子。”


    “娟子不是咱們老板嘛,再說她也不是那樣人兒啊。”申一甲兩邊都不敢告罪,隻能和稀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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