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覺得朱豔可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她有時嘴上帶著氣,態度也挺生硬,但不過是耍耍小性子罷了,並沒有攻擊誰,也沒有把矛盾公開化,大麵上還算說得過去。


    兩天之後,又一期的督查通報編完了,申一甲也搬到了督查室主任室裏,他覺得有必要和朱豔再聊一次,哥倆再交交心,這樣不論於公於私都沒有壞處。


    怎麽聊,聊什麽呢,這可把申一甲愁壞了。


    到朱豔的辦公室肯定不行了,畢竟王海就坐在她的旁邊,他說深了,她的麵子過不去,她說深了,他的麵子過不去,甚至有可能把潛藏的矛盾公開化。


    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把朱豔請過來,兩個人把門一關,私下溝通一下比較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深說淺都不會有別人知道。


    申一甲還不能直接打電話讓她過來,她萬一撂下一句,有事電話裏說吧,那就沒法繼續下去了。他愣了一會兒,想出了一個既體麵又穩妥的辦法。


    他起身離坐,出了辦公室,來到旁邊的督查室辦公室。


    申一甲擺布好臉上的笑容,敲了兩下門,便推門進去:“哥兩個,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談點工作上的事,我這裏有好茶。”


    王海立刻站起來,笑了笑,拿起本和筆,看了看朱豔。


    “都處了這麽長時間了,申主任不會不知道,我隻泡花不泡茶吧,神經衰弱。”朱豔拿起麵前的杯子,慢騰騰地站起來。


    “花咱也有,菊花,玫瑰。”申一甲說。


    “申主任門檻高了,咱們就幫著踩一踩吧。”朱豔對王海說。


    “隨便踩,歡迎你們每天都去踩一踩。”申一甲邊說邊往外走。


    申一甲回到辦公室,就要泡茶,王海忙接過他手裏的廣口杯,很快就泡好了一大杯鐵觀音。申一甲等王海和朱豔都落了坐,才回到辦公桌前,辦公室隻有一個長沙發,他總不能和他們兩個人擠到一會兒去。


    “我找你們倆來,主要是想說一件事。”申一甲說,“最近藍河成立了清理一房多售領導小組,由宮市長親自牽頭,三位副市長參加。咱們督查室的任務,就是根據宮市長和楊市長的要求,做一些督促檢查工作。”


    朱豔垂著眼簾,似乎在聽著。


    “這項工作專業性很強,難度很大,群眾反映強烈,涉及部門比較多,所以二位近期要辛苦一下。工作進展情況就得一周一報,還要根據領導的指示,隨時對一些個性問題進行現場推進。”申一甲說。


    申一甲一邊說,一邊巡視著麵前的兩個人,把下步的工作梳理了一遍,扯了幾句閑篇兒。


    “好了,我要說的主要就是這些。”申一甲說,“朱豔你留一下,我跟你說點事。”


    王海聞言,知道沒自己什麽事了,便起身回辦公室了。


    “朱主任啊。”申一甲直呼其名,“雖然這是在辦公室裏,但我還是管你叫聲姐姐。其實按理說,我們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我想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難以溝通的事情。”


    “申主任,你到底要說什麽?你不要兜圈子了行嗎?”朱豔立即打斷了他。


    申一甲本來準備和風細雨地與朱豔拉點家常,融洽一下兩個人的關係,朱豔這一打岔,他的話沒法繼續下去了。


    “我沒有和你兜圈子的意思。”申一甲說,“咱們一個科室的,還用兜圈子嗎?我就是想和你聊聊,我一直以為咱們的關係處得不錯的,最近可能是產生了一些誤會。”


    “沒有誤會。”朱豔說,“我們能有什麽誤會。你要不找我還好,你既然要找我談一談,那我會覺得,我們真有什麽誤會了。”


    “沒有誤會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工作,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妥的地方,你就馬上給我指出來。”申一甲說,“你畢竟是督查室的副主任嘛!”


    “我什麽時候不支持你的工作了?我什麽時候反對你工作了?”朱豔說。


    “那倒沒有。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督查室的工作局麵打不開,對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好處。”申一甲說。


    “申主任,你不是在威脅我吧?”朱豔站了起來。


    “朱主任,你千萬不要這麽想。”申一甲也站了起來,“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天你就全當我什麽都沒說。”


    “你要沒別的事,那我回去了。”不等申一甲說話,朱豔端著杯子走了。


    申一甲看著朱豔背影,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對他有一種很強的防備意識,把他的一番好意當成了驢肝肺,唉,看來自己實在多此一舉了。


    晚上,申一甲神情落寞地回到店裏,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裏麵的呂良。


    申一甲覺得很新鮮,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呂良這個推拿店的副經理今天怎麽沒出去啊?


    “回來了,一甲哥?”呂良神采飛揚地說。


    申一甲上下打量著呂良:“呂良,今天挺消停啊?”


    “不出去了,沒意思。”呂良說,“哪兒都沒有店裏有意思。”


    呂良的話和申一甲的想像出入很大,呂良什麽時候變乖了,連說話都斯文起來。


    申一甲在呂良麵前呆了一會兒,往走廊裏麵看一看,沒有發現娟子。


    “娟子呢?”申一甲問。


    “娟子,娟子給我縫褲角呢,她嫌我礙事,不願意讓我在跟前看著。”呂良得意地說。


    娟子就是這樣,申一甲和呂良的事,隻要她看到眼裏,手就不會閑著。


    呂良拉著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申一甲的心裏沒底了,呂良在搞什麽鬼呢,今天的舉止這麽反常?


    “一甲哥,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呂良說。


    “什麽好消息,你這麽興奮。”申一甲說。


    呂良看了小芳一眼,朝走廊裏麵努了努嘴,好像不想當麵小芳的麵說什麽。申一甲撇了撇嘴,呂良怎麽一驚一乍的,他甩開呂良的胳膊,一個人往裏走。呂良從後麵追上來,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到我屋,我告訴你。”呂良低聲說。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呂良能有什麽好消息,還這麽神神秘秘的,他這是在外麵瘋了幾天,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新鮮事,急著和別人分享呢,娟子不理呂良,呂良當然要向他傾訴了。


    “到底什麽事啊,把你高興成這樣?”申一甲問。


    “娟子……娟子答應嫁給我啦!”呂良的聲音很低,卻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


    申一甲的耳朵在嗡嗡作響。這是真的嗎?娟子答應嫁給呂良了?他努力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呂良看出什麽異常來。不可能是假的,就衝呂良的興奮勁兒,他就猜到,娟子可能真的對呂良做出了什麽承諾。呂良今天晚上沒有出去,就是一個例子。


    在沒有得到娟子的確認之前,申一甲什麽也不想說。他遲疑片刻,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隻要問問娟子,就一清二楚了。


    呂良一把拉住他:“一甲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怎麽不相信。”申一甲說著拉開了門。


    呂良追上去,伸出雙手,堵住了門口。


    “她都跟我親嘴兒了,還……還拿著我的手,放在她的這兒。”呂良指了指自己的胸,咧著嘴笑了。


    我靠,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申一甲心裏暗暗罵道。


    “呂良,你能,你能行了吧?”申一甲擠出一絲笑容。


    “你千萬別問娟子,你全當不知道,啊?”呂良叮囑著申一甲。


    “行,你放心,我替你保密。”申一甲心想,娟子和呂良都發展到那個份上了,還有什麽可保密的。


    申一甲本來想今天晚上跟娟子好好聊一聊,這回不用聊了,人家娟子把呂良找回來了。他進了臥室,心灰意冷地呆坐在床邊,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不能怪娟子,誰讓他這幾天總是冷著臉,對娟子裝腔作勢呢。按理說,他早該找娟子聊一聊,如果娟子對他的態度沒有變,他就準備從了她,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娟子能和呂良接吻,足以說明她向呂良攤牌了。


    與其說是娟子向呂良攤牌,倒不如說這是娟子在向他攤牌。


    申一甲回想這幾天娟子的言行,她先是在晚上放了呂良的假,然後就想趁機和他親近,在她過生日的時候,他和她都沒有摟住火。難道娟子事先就想好了?如果他心裏真的有娟子,兩個人的關係就會水到渠成,如果他拒絕了娟子,娟子就倒向呂良?


    難道娟子早就想好了?要和呂良走到一起?不像。申一甲不想再想下去,太無聊了,娟子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跟呂良了,那他隻能祝福他們了。


    呂良敲門進來,笑嘻嘻地說,“一甲哥,給你留著飯呢,我和娟子都吃完了。”


    以前都是娟子過來叫申一甲吃飯,今天卻換成了呂良,他顯然是受了娟子的指使。呂良對娟子那是言聽計從,喜歡得不得了。如今這小子得到了娟子的承諾,心裏肯定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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