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懷疑,孫婧和鍾銘絕對不是一台汽車的關係,他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呢?或者他們以前有過什麽密切的關係?孫婧得知鍾銘走了,應該痛罵他一頓才對頭,可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


    鍾銘的突然離開,意味著汽車爆胎的事可能不了了之。孫婧如果跟上海的山地吉普經銷總部聯係,反映山地吉普爆胎的事,將會非常麻煩,往返的費用不說,就是把爆胎的事說明白,把證據收集齊全,都要花很大的人力和財力。


    “一甲,你是怎麽得到這些消息的?”孫婧問。


    “我跟你說過,鍾銘公司裏的銷售經理告訴我的。”申一甲不想提起於純虹的名字,因為她的名字太敏感了。


    “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過,那你再關注一下鍾銘的去向吧。”孫婧說。


    “沒問題。”申一甲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老大不願意。他本以為鍾銘已經走了,再盯他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就不用再纏著於純虹問這問那了。


    “有時間的話,你能不能領我見見這個鍾銘公司的銷售經理。”孫婧說。


    孫婧要見於純虹,可把申一甲嚇了一跳。難道孫婧發現了他和於純虹在一起的蛛絲馬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孫婧要是見到於純虹,以她那雙眼睛,說不定就會看出什麽破綻。不行,得馬上編個理由,不能讓孫婧見到於純虹。


    “鍾銘手下的這個銷售經理,去外地了,這是她臨走前給我打的電話。”申一甲說。


    “唉,那就算了。”孫婧不無遺憾說。


    申一甲見孫婧並沒有追問於純虹的下落,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的感覺,孫婧要求和於純虹見麵,並不是對於純虹感興趣,她的興奮點還是在鍾銘身上。


    鍾銘能有什麽事情讓孫婧如此上心呢?申一甲理解不了。


    其實申一甲根本無法理解,他並不知道孫婧與鍾銘過去的關係。雖然他給孫婧送過那張印有尋人啟事的《藍河晚報》,但並沒有注意到報紙上麵的內容,根本沒看到那則尋人啟事。


    申一甲想馬上轉移話題,要不孫婧還會揪著鍾銘的事不放。


    “還在處理女生跳樓的事嗎?悠著點,別累著。”申一甲問了一嘴,表麵上是閑聊天,實際上是想探一探孫婧的話。


    “別提了,事情鬧大了。”孫婧說。


    申一甲的心裏又沒底了,怎麽個大法?不會是郝桂麗保不住了吧?


    孫婧告訴申一甲,謝婷婷的父親謝軍拿到謝婷婷的遺書後,已經把聯中告到了法院,同時成為被告的,還有郝桂麗、政教處喬處長等教職人員。


    郝桂麗現在已經停職了,處理意見也報到了市教委和縣裏,但郝桂麗的工作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安排不了,要等法院的判決結果出來再說。


    這正是申一甲最擔心的事情,郝桂麗的處理沒有結果,他就不敢和於純虹走近,即使走近了,於純虹也是因為有求於他,帶著明顯的目的性,他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就算他想和於純虹走近,難度也很大,因為她很難順從他,甚至有可能因為郝桂麗的事吊他的胃口。隻有他幫完了於純虹,他們的關係才會自然發展。


    “一甲,打電話跟你母親好好說說,郝桂麗的事我一定會幫忙,但這件事的性質太惡劣了,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幻想。”孫婧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在電話裏安慰他。


    “那就讓您操心了。”申一甲說。


    “你也別上火,等我消息吧。”孫婧說,“等一下。我給你的那些信看完沒有?”


    “我馬上看,爭取今天看完。”申一甲說。


    “麻煩你把這些件的內容快點整理出一個材料,盡快交給宮市長。”孫婧說。


    “好,你放心吧。”申一甲說。他雖然輕鬆答應了孫婧,但要把一份督查材料交給市長,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至少要督查室管主任簽字,可能還要經過政府辦封主任簽字,申一甲準備看完那些信再說。


    申一甲和孫婧通完電話,換好衣服正要出門,娟子就推門進來。她剛才被申一甲氣跑了,上趟廁所的功夫就回來了。娟子就是這點好,不論他跟她怎麽打、怎麽鬧,就是不記仇。


    “中午想吃點什麽?”娟子問。


    “人肉叉燒包。”申一甲笑道。


    “又沒正經了。”娟子說,“申大主任好容易趕到家裏吃飯,我怎麽也得琢磨兩個菜吧。”


    “那就來一道粉蒸小娟子。”申一甲說。


    “粉蒸小娟子?你敢吃嗎?”娟子和申一甲叫號。


    “你敢蒸,我就敢吃。”申一甲說。


    娟子往前湊了兩步,揚頭看著申一甲,滿麵含春,似笑非笑。


    “你吃吧,現在就吃。”娟子說。


    申一甲做思索狀:“從哪兒下口呢。”


    “你欺負人!”娟子噘起了嘴,“不跟你說了,不識好心人。”


    申一甲看著娟子那副嬌羞的樣子,真想咬她幾口。娟子的確變了,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娟子就屬於這種姑娘。


    申一甲要急著回政府辦去,宮市長這幾天出門了,今天應該回來了。他得趕到中午之前回去,如果宮市長回來了,督查室說不定又會有什麽工作。


    “開個玩笑,娟子,中午不在店裏吃了,我得趕緊回單位了。”申一甲說。


    “看不出來,申主任還挺敬業呢,一分鍾都不肯定耽誤。”娟子的表情有些無奈。


    “那沒辦法啊,誰讓咱是公家的人呢。”申一甲說,“不像我們娟子老板,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督查室副主任這個角色,申一甲雖然不算稱心,但工作姿態還算積極,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宮市長點名來的,便在人前炫耀。


    娟子轉身出去,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方便兜,裏麵裝著兩罐八寶粥,還有兩根香腸、一個蘋果。


    她把兜子遞到申一甲的手裏:“眼看就中午了,你在道上墊補點吧。”


    申一甲沒轍,隻能拿著,否則娟子就會一個勁兒地跟她嘮叨,直到他聽話為止。他在娟子的臉上擰了一下,“娟子真會體貼人啊。”


    娟子的臉一紅,手在臉上輕揉著:“不體貼咋辦啊,你是推拿店的頂梁柱,店裏不能沒有你啊。”


    申一甲來到督查室,正是午休時間,辦公室的門緊鎖著。他趁著屋裏沒人,把孫婧交給他的那些信拿出來,平整地放在一個抽屜裏。他取一封,看一封,把看過的信放在另一個抽屜裏。這樣做目標較小,不易引人別人的注意。


    他沒看幾封信,就看到了謝婷婷的遺書,一口氣讀了下去。


    “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美好的夢,大學畢業以後開個咖啡店,不出風頭,生活簡單,但是許多聲音說:不!你要好好讀書!讀大學!碩士!博士!最後出國!徹頭徹尾的欺騙!徹頭徹尾的綁架!!我滿懷希望地進入重點高中,結果我的希望、我的夢被無情地撕碎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金錢,喜歡權力,好像生來就是為了掠奪和勒索……”


    申一甲看到這裏的時候,手有些顫抖。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學生涯,想起了自己大學畢業後不得不冒充盲人,在推拿店裏從事著按摩小姐的營生,如果不是他固執地堅守推拿這塊陣地,早已經與社會底層的醜惡現象同流合汙了。


    “生命是我的,沒有人能為我決定,我進天堂,你們下地獄!我先走一步了,我累了……”


    申一甲終於知道孫婧為什麽把這些信交給他了,作為一個縣委副書記,她好像已經沒有能力處理這件事情了,所以寄希望於上級政府能夠出麵,查找春縣教育出現的問題。


    他又拿起那封舉報婁世貴勾結春縣煤礦礦主插手聯中管理、老師招聘和學生入學的問題,信中不僅列出了老師和學生的名字,而且附了一些校長辦公會的紀要。看來這個舉報人,不僅是一個知情者,而且應該就在聯中的管理層。


    申一甲又看了幾封信,內容大同小異,目標直指聯中的管理層,尤其是現任校長肖化文。


    走廊裏傳來熟悉的說話聲,申一甲估計是幾位同事吃完飯回來了,忙把信收了起來,塞進了抽屜。


    門開了,吉明在前,朱豔和王海在後,排著隊進了屋。


    申一甲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裏很不舒服,就這麽三個人,吃個飯還按職級和任職資格排隊進屋,累不累啊。其實也難怪,藍河市政府就有這個傳統,隻要超過三個人出現在走廊裏,往往就會出現一路縱隊,最前麵的級別最高,最後麵的級別最低,如果再往每個人的手裏塞一把刺刀槍,簡直就是一支日本鬼子的巡邏隊啊。


    吉明進了屋就衝著申一甲來了:“還是申主管會找時間啊,昨天你不在,可把我們累壞了,一天走了五戶改製企業,昨天晚上寫材料寫到了後半夜。”


    “跟哪個領導下去的?”申一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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