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知道楊婷的意思了,她還是反對他去團市委,不過因為她在傳達韓晗的指示,不好直接反對罷了。這不出問題了嘛,韓晗讓他去,楊婷反對他去,他們沒有溝通,或者是溝通過了,楊婷這個新晉團市委副書記不好明確反對團市委書記韓晗。


    “這樣吧,楊書記,這邊的活動一結束,我就去見韓書記,到時候再說吧。”申一甲盡量把自己的態度弄得模糊一點,這件事隻能推著來了,他決不能先把自己的態度露出來。


    “那我掛了,祝你早日高升。”還沒等申一甲應聲,楊婷就掛了電話。


    這人要是不順,喝涼水都塞牙,人要是順了,誰都擋不住。申一甲猜到韓晗會改變主意,讓他接替楊婷騰出來的位置,但他沒有想到,韓晗會讓楊婷把這件事告訴他。


    在全國書畫家采風活動啟動儀式上,藍河市市長宮樹仁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啟動儀式結束後,市長宮樹仁陪同書畫家們在市裏轉了大半天,下午分乘五台中巴,奔赴情人穀景區。


    申一甲留在望月樓賓館,配合市文化局和文聯負責書畫名家參展作品的布展。當書畫家們從景區返回市裏時,書畫展覽的布展工作已經全部結束。在望月樓賓館的頂樓大禮堂裏,近二百幅書畫作品環繞四周牆壁,構成了迂回曲折、蔚為壯觀的藝術長廊。


    申一甲領著幾個人又忙了半宿,在預留的位置上,把書畫家們在情人穀采風時創作的作品懸掛起來。書畫藝術展是這次采風活動的重頭戲,是一次政府搭台、書畫家登台的商業性會展,市長宮樹仁興致勃勃地趕到大禮堂,為藝術展剪了彩。


    活動進行到這時,申一甲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看著眼前熱烈風雅的場麵,他的心裏一點都不輕鬆。他一心想為孫婧弄一幅畫,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眉目。


    書畫展上出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參加采風活動的書畫家們都沒有觀看展出,而是站在不同的位置守著自己的作品,與參觀的來賓交流互動。


    申一甲走在參觀人流的外圍,注意力卻集中在市長宮樹仁身上。


    宮市長在幾個領導的陪同下走在最前麵,不時地與書畫家們聊上幾句,前行的速度比較平緩。宮市長停住了腳步,在一幅畫前停留了很長時間,與一位頭發花白的畫家熱聊起來,足有十來分鍾以後才繼續前行。


    宮樹仁市長這一圈走下來,將近一個半小時,在中途一共停留多次,當他來到出口時,已經快十一點了。申一甲跟著方東明把宮市長送到電梯口,見兩個人竊竊私語,在電梯口嘀咕了一會兒,宮樹仁領著秘書進了電梯。


    午餐時間,方秘書長從賓館餐廳的單間裏出來,遞給申一甲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八個數字,是八幅書畫的序號,申一甲拿著紙條愣了。他早就知道,組委會征求書畫家們的意見,所有的作品不論賣不賣都會加上價格簽,標明價格,書畫交易基本以價格簽上的價格為參考價。


    “一會兒吃完飯,你去把這八幅字畫的價格簽撤下來。”方秘書長低聲說。


    申一甲會意了,領導這是要把這八幅畫買下來。因為隻有發生交易的作品才會撤掉價格簽,表示這幅作品已經交易成功。為了不影響展會的視覺效果,沒有特殊情況,展品在閉館前即使交易成功,也不會撤下來。


    申一甲匆匆吃過飯,回到了展廳。


    展廳門口有四個武警輪流值守,裏麵還有賓館的保安在執勤,因為是午休時間,參觀者顯然沒有上午多。


    申一甲按照方秘書長交給他的紙條,一幅一幅撤著價格簽。他發現了一個奧秘,這八幅畫都是宮市長看過的,而且在畫前做過長時間的停留。方秘書長讓他把這些畫的價格簽撤下來,就一點不奇怪了。


    他按照參展號,走到最後一幅畫前,巧了,這幅畫也正是他看中的,當時他還想呢,孫婧一定會喜歡這幅畫。這是一幅工筆的《孔雀牡丹圖》,上麵是幾朵盛開的牡丹、一隻半開屏的孔雀,申一甲雖然不太懂書畫,但從參觀的人流和參觀者的目光就能看出,這幅畫很受人追捧。


    隻是這幅畫的標價有點貴,六十萬,要想把這幅畫送給孫婧,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實力。不管這些了,先把作品的價格簽撤下來再說。


    申一甲把八幅畫的價格簽都撤下來,又做了一個統計,八幅作品總價值五百六十萬。其中《古城水韻》、《孔雀牡丹圖》等五幅畫,都是一個叫徐大坤的著名畫家的作品,他的五幅畫總標價是四百二十萬。


    他拿著撤下來的價格簽來到方東明辦公室,方東明拿著一個計算器,正在算著什麽。


    “一甲,你來得正好。”方東明熱情地招呼申一甲過去。


    “價格簽都撤完了。”申一甲說。


    方東明接過價格簽,看了看:“徐大坤這五幅畫給了八折,價格砍到了三百三十萬。另外那三幅,砍到了一百萬,預算隻有四百萬,整整超了三十萬。”


    申一甲直挺挺地站在方東明的對麵,看著他發呆。怪不得領導讓他撤價格簽,原來這邊價都砍完了。


    “一甲,你年輕,敢說話,代表我再找找徐大坤,就說我們的預算不夠,能不能再優惠一點。”方東明說。


    “好,我這就去,如果他不答應怎麽辦?”申一甲問。


    “那……那就得撤一幅了。”方東明說,“領導說了,那幅《孔雀牡丹圖》不錯,但不適合辦公場所,更適合女性收藏,不行就把那幅畫撤了。”


    不能撤。這是申一甲的第一反應,如果這幅畫不要了,就會落到別人手裏,孫婧就沒有機會了。


    “我去試試吧。”申一甲說。


    申一甲去展廳轉了一圈,沒看到徐大坤,就去了服務台,打聽到了他的房間。


    徐大坤這個畫家很有特點,留著一臉絡腮胡子,任職北京某畫院副院長,還是兩所名牌大學的兼職教授,看樣子有六十多歲了。申一甲找到徐大坤房間,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走廊來回溜著,想著一會兒怎麽跟他砍價。


    申一甲敲開門,發現徐大坤並沒有休息,而是在套間的寫字台前作畫。


    “我是接待辦辦公室主任小申,負責作品展的布展。”申一甲先是做了自我介紹。


    “小夥子,我認識你,辛苦了。”徐大坤握出有力的大手。


    “徐大師,我非常喜歡您的畫,在這次畫展裏,您的作品絕對是一流的。”申一甲先給徐大坤扣上一高帽。


    徐大坤含蓄地笑笑,回到了桌案前,看來對這種恭維已經司空見慣了。


    “大師,我是代表領導來的,接待辦這次購畫的預算不到四百萬,現在超了五、六十萬。”申一甲想喚起畫家的同情心。


    誰知徐大坤並沒有理會申一甲,埋頭畫起畫來。申一甲心裏有數了,再砍價的難度很大了。


    “我覺得那幅《孔雀牡丹圖》畫得最好,可是有人說這幅畫更適合個人收藏,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隻好忍痛割愛了。”申一甲準備先刺激畫家一下。


    申一甲的話果真奏效了,徐大坤抬起頭來:“小夥子,不是錢的問題,我的畫已經按市場價打了折,價格低了,同行會說三道四啊。”


    “如果不算這幅《孔雀牡丹圖》,應該去掉大數五十萬,我們要付二百八十萬。”申一甲說。


    “小夥子,不能這麽算啊。”徐大坤說,“退回這幅畫總價要按八五折計算,你們至少應該付給我三百零六萬才對。”


    兩個人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申一甲咬住二百八十萬,徐大坤咬住三百萬,都沒有退讓的意思。申一甲見徐大坤又不出聲了,猜出他也在猶豫。時機到了,應該適當地試探他一下了。


    “其實我很喜歡那幅《孔雀牡丹圖》,這幅畫落到別人手裏真的很可惜。”申一甲說。


    “三百萬,我把那幅畫送給你了!”徐大坤說。


    申一甲等了半天,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畫家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按理說他應該收手了。但他不能露出任何滿足和得意之色,隻能繼續報屈。


    “您老再給我讓五萬吧,我也好對上麵有個交待。”申一甲說,“我給你弄兩根老山參,也不讓你吃虧。”


    “那好,成交。”徐大坤爽快地答應了,“我不讓你白玩嘴皮子,協議照寫,收據照開,你少付我五萬就結了。”


    申一甲向徐大坤建議,現在就簽一個出售合同,他好回去走手續。徐大坤掏出三張已經印好的合同書,刷刷點點,填好合同,交給了申一甲。


    申一甲拿著合同暗自思量,合同上寫的雖然清楚,但那幅《孔雀牡丹圖》卻隻字未提,如果畫家反悔,或者那幅畫在展出時被別人看中,那麻煩就來了。


    “那幅《孔雀牡丹圖》,大師是不是應該簽一個贈送協議啊。”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說。


    “我既然說了送給你,決不會反悔。”徐大坤笑了,“為了讓你放心,我就給你立一個字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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