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怎麽辦?你明明知道,我們的購車款已經超標了,再拿錢就是違紀的。”孫婧說。


    “不就違一個小紀嘛。”鍾銘說,“立春縣拔一根汗毛,都比我腰粗。”


    “一個小紀?”孫婧冷笑著,“鍾銘,你說得太輕巧了。”


    “孫書記是有所不知啊,車款回籠太慢,總公司要罰款的。”鍾銘做可憐狀。


    孫婧無言了,鍾銘說的也許是真的,他來要錢也許是生意人的本色,人們不都說商場如戰場、商場無父子嗎,她與鍾銘隻是舊相識,兩個人的關係放到金錢的天平上,就立刻失去了重量。


    孫婧看明白了,購車違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這次違約過錯不在鍾銘,縣委要為粗心大意付出代價,拿一點違約金也算說得過去。


    孫婧問自己:要不就再幫鍾銘一次?他雖然號稱做汽車生意,但畢竟無權無勢無背景,估計也就是給汽車廠商打工而已。兩萬元不算多,也不算少了,足夠他花一陣兒了。


    她打電話叫來了縣委辦公室石主任。


    “付給鍾經理兩萬元購車違約金,從我的安家補助款裏扣。”孫婧說,“再把所有的購車手續複印存檔。”


    “這……合適嗎?”石主任說。


    “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孫婧說。


    “我……”石主任說,“我爭取按違約走賬。”


    “按我說的辦吧,我們買台車超標不說,付款還違約了。”孫婧說,“真丟不起那個人。”


    “那……那我想辦法再給您爭取兩萬。”石主任說。


    “那事以後再說吧。”孫婧讓鍾銘跟著辦公室主任去辦手續。


    鍾銘撓了撓頭皮,表情輕鬆地跟著石主任出去了。


    大早晨就遇到鍾銘這個要賬鬼,孫婧的心裏直堵得慌。他前後兩次來找她,兩件事都可不管不問,但她都幫他辦了,看他這回還怎麽說。


    孫婧剛才隻顧接待鍾銘,外套也沒來得及脫,妝走沒走樣,也沒來得及看。她估計鍾銘辦完手續還會回來,不如趁這個機會補一補妝,放鬆一下。


    她尋思鍾銘這臉也真大,說找來就找來了,事先連個招呼也不打。他既然能找到她的辦公室來,不會連她辦公室的電話都不知道吧。她準備一會兒給他一張名片,管他也要一張,他不是開汽車店嘛,以後她的車出了什麽問題,可以直接找他,就不會再挨宰了。


    鍾銘還是那麽帥,就是眼神有點變化,深邃了,老練了,按理說他早該結婚了,一把年紀了,還挑個什麽勁啊。鍾銘不會是還想著她吧,這麽多年了,他為什麽就一直不結婚呢?到了年紀不結婚,沒有性愛的滋潤,不論男人女人都會顯老的。


    她到現在還依然記得與鍾銘相處的日子,那清涼的夜晚,那藍色的河邊,那飛奔的車輪,那倒去的風景,那熱烈的擁吻和纏綿的囉嗦,回想起來還是那麽清晰,那麽動感。


    鍾銘回來了,飄飄然,這不是夢吧。這真的不是夢,這是現實,具體可感的現實。


    鍾銘笑容可掬地來到她的麵前:“謝謝唄!”


    “謝什麽。”孫婧笑吟吟地說,“鍾銘,你還沒有回答我,結婚了嗎?”


    “啊?結婚?結婚做什麽?”鍾銘恍如在夢中。


    “咯咯……”孫婧的微笑變成了嬌羞的大笑,“我都看到了,那是前年吧,你和一個姑娘在大街上走。”


    “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鍾銘的聲音很平靜。


    孫婧眨了眨眼睛,對鍾銘的回答,她可以理解為搪塞,也可以理解為敷衍,還可以理解為他變得花心了。


    鍾銘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重新回到了他剛才坐過的位置。孫婧這次沒有叫秘書,而是親自到冰箱裏給他拿出了水果和水。


    她在想,鍾銘既然已經領到了支票,為什麽還不離開這裏。他準備和她敘舊嗎?一對舊情人,坐在一起,不敘舊又能做什麽呢。她不會再提起那個沒有舉行的婚禮吧?如果他提起那件事,她會很尷尬的。


    “孫書記,你坐的那台車,我們得召回。”鍾銘不像在開玩笑。


    “召回我的車,為什麽要單單召回我的車?”孫婧大聲說。


    “你的車有問題。”鍾銘說。


    “什麽問題?非得召回?”孫婧問。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鍾銘說,“我們準備再做一下檢測。”


    孫婧把包往辦公桌裏麵推了推,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晃地來到鍾銘的麵前,盯著他的眼睛,擺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我自己的車在藍河呢,沒有車了,我出門坐什麽?”孫婧問。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把我的車借給你。”鍾銘說,“轎貨。”


    “開什麽玩笑?”孫婧的表情很不屑。


    “那我就沒辦法了,今天我就得把車領回去,司機都帶來了。”鍾銘說,“否則,這台車出了問題,我可擔待不起。”


    孫婧相信了,她的車可能真的出了問題,鍾銘要把車召回去,應該是出於好意。


    孫婧的車被鍾銘開走了,縣委辦很快給她配了一台舊車,還是機動用車,不用的時候要派給別人。好在她就住在縣委後院的招待所裏,幾分鍾的路程,早晨起來可以步行上班。


    到了周末,孫婧想回藍河,司機卻說這台車不保險,在縣裏轉轉還將就,去市裏怕開回不來,壞在半路上。孫婧心裏很不是滋味,姓鍾的,你這不是成心害我嗎?


    眼看著快到下班時間了,辦公室石主任得知孫婧沒有回家,很快就來到她的辦公室,打了五、六個電話,才總算為她淘來了一台新款的進口車。


    晚上七點鍾,孫婧到達藍河市,讓司機把她送到夢幻娛樂城。


    她到這裏來,是想看看呂良怎麽樣,她一直非常惦記呂良,不是惦記他這個人,而是怕他那張嘴亂說,給她惹禍。


    姚雲龍事先知道孫婧要來,已經準備好飯菜,等她來了之後就走菜。


    “先領我去看看呂良。”孫婧抓著姚雲龍的胳膊。


    “他有什麽看的,吃完飯再去吧,他九點下班呢。”姚雲龍說。


    孫婧不理姚雲龍,直接了餐廳,姚雲龍隻好在後麵跟著。到了餐廳後廚房的入口,孫婧剛進門,就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個門廳,進入後廚房還需要經過一個門。門廳的牆上有一扇大窗戶,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廚房的所有角落。


    孫婧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不讓姚雲龍張揚。


    呂良不知道有人在看他,坐在一堆青菜前,手裏拿著一根香腸,正在大嚼著。他的身邊有兩個員工,一個在摘菜,一個在改刀,自顧自地忙碌著。


    “走,進去看看。”姚雲龍拉了孫婧一把。


    孫婧掙開姚雲龍,慢悠悠地往外走。她不想讓姚雲龍和呂良見麵,能看到呂良在裏麵,人還算安分,她就知足了。話多是非多,呂良和姚雲龍見麵越少,她就越安全。


    “不進去了,看到他我就放心了。”孫婧說,“香腸那東西不能總吃,廚房裏的人也要和正常人一樣吃飯。”


    孫婧話雖這麽說,但心裏對呂良並不滿意。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個吃貨,根本沒把工作當回事。這也就是在大龍的公司吧,要是換了別的地方,早讓人家給開了。


    “這你放心,廚房裏這些人,每頓飯是六菜一湯,用不了一個月,呂良就得長個十斤八斤的。”姚雲龍拍著胸脯說。


    孫婧剛出門,呂良就從後麵追了上來。


    “小姨,小姨父!”呂良扯著嗓子喊道。


    孫婧覺得這一聲喊特別刺耳,姚雲龍的臉也立刻沉了下來。兩個人同時轉過身來,看著衝過來的呂良。呂良看著他們的臉色,忽然像犯了錯的孩子,止住了腳步。


    “誰讓你隨便出來的?”孫婧把臉撂下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在娛樂城裏不要喊我姨父,要叫經理或者老板!”姚雲龍說。


    “是,老板。”呂良嘟囔了一句。


    “好了好了,呂良,我就是不放心,來看看你,看到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孫婧上前在呂良的胳膊上用力推了一把,“你快回去吧,自己的活不能讓別人替你幹。”


    “是。”呂良轉身回去了。


    “我看出來了,我家孫書記更像領導了。”姚雲龍不鹹不淡地說。


    “滾一邊去,少來。”孫婧並不買賬。


    孫婧由姚雲龍陪著在餐廳吃飯,菜做得不錯,她卻吃不出什麽味道來。就看呂良這冒失勁兒,說話做事都不會把握分寸,真讓她擔心。她有些後悔,不該讓他到大龍這裏來打工,現在他既然已經來了,馬上又讓他離開,似乎有點不合適。


    姚雲龍看著孫婧吃飯,話題仍然沒有離開呂良,這正是孫婧最擔心的。她發現他有點太重視她的感覺了,她必須給他降降溫。


    “要不把呂良叫上來,一起吃?”姚雲龍問。


    “我都讓她回去了,就你會做好人。”孫婧白了她一眼。


    “呂良跟我說了一件事。”姚雲龍看著孫婧的眼睛。


    孫婧的心髒陡然加速,她很想知道呂良到底跟他說了什麽,卻不想表現得那麽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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