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鍾,姚雲龍把孫婧和女兒甜甜送到火車站軟席侯車室,孫婧正在過行李安檢,申一甲拎著兩個漂亮的紙盒箱衝了過來。


    孫婧與姚雲龍幾乎同時看到了申一甲。


    “我來送送你。”申一甲上氣不接下氣。


    孫婧對申一甲的到來毫無防備,她並沒有告訴他自己要坐哪趟車,他不僅準確地掌握了列車的車次,甚至知道她走軟席候車室。孫婧推測,申一甲可能在與她通話時,捕捉到了什麽信息,他的出現讓她驚喜又驚慌。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敢當著姚雲龍的麵來送站,沒有一點膽量還真不容易。


    姚雲龍已經轉過安檢口,到那邊取行李了。


    “一甲,你也太……那什麽了,我不是說了,不用送嘛。”孫婧想說,你也太過分了。


    申一甲仿佛沒有聽到孫婧的話,把兩個紙盒箱放到放檢儀上。


    “這是兩個電動按摩儀,算我孝敬老人的一點心意。”申一甲說。


    孫婧既無法拒絕,也無法阻攔,這小子真會來事,簡直是見縫插針啊,讓她無話可說。


    “甜甜,叫哥哥。”孫婧過了安檢口,對甜甜說。


    “叔叔。”甜甜麵無表情。


    申一甲沒敢答應,甜甜叫錯輩了,萬一讓姚雲龍聽見,他可就解釋不清了。


    “甜甜,叫哥哥,不是叔叔。”孫婧大聲糾正道。


    “我就叫叔叔,他本來就是叔叔嘛。”甜甜搖了搖腦袋。


    “算了算了,別讓他叫了。”申一甲想息事寧人。


    “他長得這麽高,這麽大,明明是叔叔嘛。”甜甜聲音更大了。


    孫婧沒有耐心了,抬手在甜甜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哇……”甜甜立刻哭了起來,聲音很誇張,顯然是想讓姚雲龍聽到。


    姚雲龍正在一邊歸攏兩個皮箱,聽見甜甜的哭聲,拉著皮箱過來,撫弄著甜甜的頭,在她麵前蹲下來。


    “怎麽了?誰欺負我閨女了。”姚雲龍問甜甜。


    甜甜用手指了指孫婧,又指了指申一甲:“就是他們!”


    這一次,孫婧可真急了,甜甜竟然把她和申一甲當成了同謀,就算童言無忌吧,也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大龍,你把甜甜帶回去吧,我不帶她去了。”孫婧叉著腰,指著甜甜。


    甜甜聽了孫婧的話,立刻傻了,小嘴一撇,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姚雲龍見孫婧生氣了,立刻當起了和事佬:“媽媽和閨女各打五十大板,你們握手和好吧。”


    甜甜恨恨地看了申一甲一眼:“就怪你,就怪你。”


    申一甲在一旁,嘿嘿地笑道,一句話也不敢說。


    姚雲龍走到申一甲近前,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親切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算是一種安慰。


    姚雲龍的這個動作,讓孫婧鬆了一口氣,看來姚雲龍這次並沒有多想,對申一甲的到來,也沒有感到意外。


    “一甲,你真是及時雨啊。”孫婧指了指旁邊的皮箱。


    申一甲扭頭看去,忍不住笑了。孫婧這哪裏是回家探親,簡直就是長途販運,大小皮箱有四個。


    姚雲龍似乎對孫婧的話深有同感,在甜甜麵前蹲了下來:“哥哥來了,你就不用拿包了。今天你一定要聽話,要不你媽不帶你走,我可說不上話。”


    甜甜擦去眼睛的淚,點了點頭。


    孫婧已經意識到帶的皮箱有點多,讓姚雲龍找兩個人,到車站幫忙拿箱子。結果姚雲龍找的人還沒到,申一甲就先到了。


    姚雲龍似乎覺得很沒麵子,拿起手機,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倆不用來了,這裏沒事了。”


    孫婧心裏不停地嘀咕著:申一甲這小子膽子太大了,他明知道姚雲龍會來給她送行,還敢過來。她轉念一想,申一甲來送站,其實也沒有什麽風險。姚雲龍已經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解除了對他的懷疑,他這樣趕過來,倒是表現出了一種難得的自信。姚雲龍見了,會更加相信她們的關係。


    進了軟席候車室,申一甲似乎特別興奮,一會兒出去給甜甜買一點小食品,一會兒出去給孫婧買兩瓶水,一會兒湊到姚雲龍身邊說幾句話,最後才穩穩地坐到她的身邊。


    孫婧心裏不得不點頭,這小子太會來事了。


    “一甲,你快歇一會兒吧。”她把手裏的水遞給申一甲。


    “我不累。”申一甲沒有接那瓶水。


    姚雲龍找了車站的關係,他們可以提前十分鍾進站,四個人提前進了車站。申一甲和姚雲龍在車廂裏把包裹安頓好,還剩下幾分鍾就開車了。


    “你們趕緊下車吧。”孫婧催促著姚雲龍和申一甲。申一甲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沒有說話。


    “一甲,我們走吧。”姚雲龍說,“再不走就開車了。”


    誰知,申一甲扭過臉雲,“嗚”地一聲,在軟席包房裏哭出聲來。


    姚雲龍不解地看著申一甲,又轉身看了看孫婧,露出一臉的疑惑。


    孫婧頓時傻掉了,這下可壞了,申一甲怎麽這麽情緒化,當著姚雲龍的麵也敢哭。他就是再不想讓她走,也不能在姚雲龍麵前流露出來啊。在白天打電話時,申一甲就不願意她離開接待辦,而且她沒有給他太多傾述的時間,他肯定有很多話要對她說。


    “一甲,你……你這是怎麽了?”孫婧焦急地問,一隻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想提醒他一下。


    “我……我想我媽了。”申一甲低頭著。


    孫婧如釋重負,申一甲的解釋很合理,甚至可以說無懈可擊,姚雲龍不可能他的哭泣中找到什麽漏洞。她雙手扶在申一甲的肩上,用力地搖晃著,被他的感動打動了。


    孫婧的眼圈一紅,連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也哭出來。申一甲明明是不願意讓她走,卻找出了一個非常恰當的理由,真是滴水不漏啊。


    “一甲,到了家,我一定抽空去看看你母親,你放心吧。”孫婧說。


    孫婧知道自己在逢場作戲,但這出戲必須這樣演下去了。


    申一甲含混不清地搖了搖頭,抬手擦幹了淚水,不哭了。


    “一路多保重。”申一甲說著,轉身往外走。


    “好好工作,記住我的話,聽領導的話沒虧吃。”孫婧在後麵說。


    申一甲深深地點頭,頭也不回地出了車廂門。姚雲龍與甜甜親了親,在孫婧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也走了。


    孫婧望著站台上的兩個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申一甲第一次在她的麵前如此脆弱,他真的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像,這好像是他對她離開接待辦的一種情緒,正好在送站的特殊時刻引發了他的聯想。


    申一甲知道她剛才的意思,盡量順著於發和,不要與他發生衝突。於發和現在對她很體貼,但那是近兩個月的事,準確地說,是她和楊重副市長走近以後的事情。於發和對一甲好也可能理解,他想把申一甲招到自己家裏,做他的上門女婿。


    列車啟動了,孫婧透過車窗,看見兩個男人同時舉起了手,她也抬起手,對窗外揮著。那是很短暫的一瞬間,他們就消失在倒去的窗口。


    “媽媽,你哭了。”甜甜清脆地說。


    孫婧連忙抹去流出的淚水。


    “媽媽,你不舍得離開爸爸嗎?”甜甜問。


    “你爸爸是一堆牛糞,離開他,媽媽這株漂亮的花就要謝了。”孫婧說。


    “哥哥呢,哥哥是什麽?”甜甜問。


    “他啊……”孫婧猶豫起來,“他是一堆討厭的小狗屎。”


    甜甜聽了,嘎嘎地笑了起來:“媽媽臭,媽媽臭。”


    “媽媽可不臭,媽媽香著呢,媽媽是個香餑餑。”孫婧把甜蜜攬到懷裏,親了一下。


    軟席包廂裏,孫婧好容易才把興奮的甜甜哄睡。在昏暗的車廂裏,她翻過來調過去,怎麽也睡不著了。為什麽睡不著呢?可能是心裏太放鬆了吧,提職的問題解決了,一樁心病去了,能不放鬆嘛。


    孫婧已經從申一甲白天的話裏得出一個結論:他一點都不喜歡聰聰,能和聰聰相處,完全是出於接待辦主任於發和的壓力。


    申一甲不想娶於聰聰,於發和偏要他娶於聰聰,於發和現在是申一甲的領導,如果申一甲繼續固執下去,恐怕就要得罪於發和了。


    孫婧想,於發和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因為他畢竟是出於一片好心,給閨女找女婿,可以理解。她準備從娘家回來之後,好好找申一甲聊一聊,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如果他和聰聰的關係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弄不好她得親自出麵了。畢竟她是一甲的家長嘛。


    “叮鈴……”孫婧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了,一聲微弱而清脆的聲音,是手機短信。


    “誰呢?是大龍,還是一甲?”孫婧想了想,不敢確認到底是誰發來的短信。憑直覺,她覺得一甲的可能更大一些,因為姚雲龍早已經沒有興致給她發短信,電話早就打進來了,如果不是甜甜已經睡覺了,她會立刻把大龍排除掉。


    她拿過手機,果然是一甲發來了短信。


    “別忘了去看看我媽媽。”短信隻有一行字。


    孫婧笑了,扯淡呢,我上哪兒去找你媽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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