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的痛苦是裝出來的,在姚雲龍的床上,不得不擺出一張扭曲的臉罷了。


    姚雲龍滿意地笑了,態度極其誠懇地告訴她,自己曾有過一年的婚史。


    孫婧恨得直咬牙根兒,這個土耳其大騙子,到頭來,她還是沒有算計姚雲龍。她並不後悔,想趁姚雲龍對她的興趣正濃,趕緊嫁給他,決不能讓他甩掉。


    孫婧與姚雲龍認識三個月就結婚了,一個簡單的婚禮,十桌婚宴酒席,障礙於姚爾壽的身份,接親沒有動用一輛公車。兩個人悄去了一趟新馬泰,一個鄉鎮小知識分子的女兒,順利地完成了龍門一躍。


    結婚前一個月,孫婧從企業辦公室調到一個事業單位,當上了辦公室副主任;結婚後兩個月,她又當上了辦公室主任,後來,她調到市接待辦當上了科長,這個過程沒用姚爾壽說一句話,都是姚雲龍親自幫她跑的。


    結婚以後,姚雲龍的應酬突然多了起來,有時連電話也不掛,就整夜不回來。


    姚雲龍經常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晚上很少按時回來。孫婧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婚姻出現了盲點,但不知道盲點在哪裏。


    後來,姚雲龍以某局開發公司經理的身份,創建了夢幻娛樂城,當上了大老板。一天,她把電話打到姚雲龍的辦公室,話筒裏傳出女人嬌聲嬌氣的聲音,她當時就像吃了個蒼蠅一樣惡心,隨手掛了電話。姚雲龍回到家裏,說那是他的部下,不過是替他接個電話,沒必要大驚小怪。


    孫婧有時會不得不放下工作,突然出現在夢幻娛樂城。娛樂城裏的人,對孫婧從來都是畢恭畢敬,一口一個老板娘地叫著,那架勢,好像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有時會在下班後去娛樂城,姚雲龍就會找來幾個女子,陪她打牌。陪她打牌的人裏,有一個是姚雲龍的助理。她在娛樂城改製前就見過她,那時她還是餐廳的領班,整天吆五喝六的,不知道誰給她這麽大的派頭。


    一天下午,孫婧去娛樂城查崗,正巧小助理躲在姚雲龍的辦公室裏睡覺,便聯想到那個替姚雲龍接電話的人,應該就是她。


    孫婧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揪起來。


    “小溝擠得挺到位,一眼看不到底啊,跳進去個男人,都能淹死。”孫婧似笑非笑。


    小助理連聲叫著“嫂子”,整理著散亂的頭發。


    “你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是不是?”孫婧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拍著,然後狠狠地抽了她一個嘴巴:“裝得像個貞節牌坊,敢到這裏來釣魚,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小助理的眼淚嘩嘩地流下來。


    孫婧緩和了口氣:“找個人嫁了吧,把精力用在家裏,好好善待你的男人,為自己積點德性,沒你的虧吃。”


    小助理捂著臉跑了,孫婧當即打電話給姚雲龍:“三天之內,你給我開了她。”


    幾天以後,姚雲龍領孫婧去參加飯局,她知道他沒有開除那個小助理,隻好裝作沒那麽回事。她有點舍不得這個家,舍不得已經擁有的尊貴感。廳長的兒媳,董事長的夫人,那可不是誰都配的。


    在酒桌上,男女搭配,成雙配對,孫婧看出來了,有幾對根本不是原配。幾杯酒下肚,有人口無遮攔,竟然叫她“小嫂子”。


    她把一杯酒都潑在了對方的臉上,衝著姚雲龍笑了笑,拂袖而去。


    孫婧對家庭的感受越來越多,姚雲龍既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越軌的行為,也沒有搞出什麽滿城風雨的緋聞,她能把他怎麽樣呢,雖然她不是他的原配,但他是她的原配啊。


    孫婧想明白了,生活就是這樣,有些東西,可以當成有;有些東西,可以當成無,全在一個人的心態。她要是整天捕風捉影,打跑了這個鬼,還會來那個鬼,明明知道有鬼,卻捉不到鬼,不如全當沒鬼。但有朝一日,她要是真的發現了那個女鬼,非把她揪出來,當街示眾不可。


    姚雲龍獨自闖進申一甲的推拿房,摔了他的手機,一走了之。


    申一甲正驚魂未定,又來了三個陰著臉的小青年,在他的麵前,圍成一個半圓形的弧,他頓時傻眼了。


    這個推拿店裏,隻有他一個男的,其他人都是女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喊,那樣會驚動店裏的客人。唯一可以和外界取得聯係的手機,又被姚雲龍摔壞了。


    申一甲把心一橫,隻能單獨對付麵前這三個小子了。他雙手握住拳頭,一步步向後退著,不用說,這樣下去,他肯定要吃虧的。


    “申一甲,你要冷靜,考驗你的時刻到了。”他暗暗地告誡自己。


    三個人幾乎同時衝上來,一人抓住他一隻胳膊,還有一個人卡住了他的脖子。


    “兄弟,兄弟,別誤會……剛才那個人是我姨父……”申一甲連聲咳嗽著。


    三個人正要下手,被申一甲這沒頭沒尾的話鬧愣了。老板隻告訴他們,申一甲在這個最大的推拿房裏,卻並沒有說他是什麽人。


    “兄弟們,千萬不要動手……動手的話,麻煩就大了……”申一甲說。


    “讓他說完,到底怎麽回事。”長得成熟一些的男子先鬆開了手。


    申一甲氣喘籲籲地摸著自己的脖子,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我小姨和小姨父吵架了,小姨父把氣撒到我身上來了。”申一甲做無奈狀,“你們要是打了我,讓我小姨知道了,肯定跟你們沒完。”


    “你小子肯定在說謊,別跟董事長套近乎了,你到底是什麽人?”一個小子問。


    “姚雲龍是我姨父,他愛人是我小姨,這個千真萬確,你要不信,一會兒我小姨來了,你們就全明白了。”申一甲說。


    那小子推了申一甲一把,回頭和另外兩個人合計起來。


    申一甲也沒閑著,從冰箱裏取出幾瓶飲料,三個人嘀嘀咕咕的,誰都沒有理他。


    申一甲說出孫婧的名字,就是要給眼前的三個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姚雲龍還有一個不好惹的老婆。如果他們敢對他下手,姚雲龍的老婆肯定不會答應。


    申一甲這一招果然奏效了。三個人再次轉過身來時,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殺氣。為首的那個男人湊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申一甲。


    “你小子肯定得罪我們老板了。”那人指著申一甲,“我們要不是念你和老板娘是親戚,你今天晚上就要難過了。”


    “這事我一定跟你們老板娘說。”申一甲說。


    “你可千萬別說。”那人說,“你就當我們沒來過。”


    “那不行。”另一個人說,“老板那邊沒法交待。”


    申一甲聽明白了,是姚雲龍讓這幾個人進來的,列著架子要狠狠收拾他一頓,否則的話,他們回去沒法交待。


    他恨恨地咬著牙,這個姚雲龍心夠狠啊,怪不得孫婧會背叛他,原來是個無賴啊。


    “我看這樣行不行?”申一甲說,“你們就說把我打了一頓,把我打趴下了,向你們求饒了。”


    “哈哈哈……”申一甲的話引來哄堂大笑。


    “你小子,太有才了,就這麽定了。”為首的人說。


    姚雲龍的幾個隨從走了以後,申一甲收起被摔壞的手機,很快出了門。如果說他是想出來透透氣,不如說他想逃離推拿店。


    剛才那幾個人雖然沒有對他動手,但不知道他們回去以後怎樣對姚雲龍交差。要是姚雲龍仍然不肯罷休,他們有可能還會殺回來。


    申一甲晚上不想回推拿店了,那裏已經不安全了,他必須找一個藏身之處。他忽然想起於發和領他去過的那棟房子,他現在迫切需要一個安全的去處。


    申一甲走了幾百米,在一個網吧門前停了下來,他猶豫了片刻,覺得不妥。姚雲龍如果想找他,肯定會找到這裏,網吧裏燈火通明,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前麵有一個洗浴中心,門口閃爍著霓虹燈。這裏倒是不錯的地方,到裏麵洗個澡,再穿上浴服,上樓睡一覺,應該比較安全。他摸了摸口袋,剛才急著出門,忘了帶錢,口袋隻裝了幾十塊零錢。進了洗衣浴中心那地種方,這點錢想過夜恐怕很困難。申一甲搖搖頭,接著往前走。


    馬路對麵,有幾家小旅店,彩色燈箱上標著二十元一宿、三十元一宿。申一甲停下腳步,那裏雖然寒酸一些,但應該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他橫穿馬路,進了一家小旅店。


    “多少錢一宿?”申一甲問。


    “二十元一宿,四人間。”一個五十左右的婦女從狹小的前台探出頭來。


    怪不得這麽便宜,原來是四人間,申一甲的眼淚差一點沒掉下來。他不是沒住過四人一間的旅店,八個人一間的旅店他都住過。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過去,到推拿店之前,他四處奔波的日子。轉眼間幾年過來了,自己怎麽又回到了起點?


    申一甲出了旅店,繼續往前走,又進了一家燈箱大一點的旅店。


    “有沒有單間?要便宜的。”申一甲開門見山。


    “你是要住宿呢?還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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