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結婚以後,一直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因為獨自一人處理了一個領導的隱私,而且沒有任何閃失,她的心裏覺得很輕鬆。她幫楊市長擺平了這麽大的麻煩,倒要看看他今後把她擺在什麽位置。


    孫婧的心裏有一點不甘,徐曼是什麽人,一個小科長的準兒媳而已,她能有什麽魅力,也能和楊重這樣的人物短信傳情。想起自己一個廳局級幹部的兒媳,見了他仍然要低眉垂首,被副市長握了手都不敢說話,心裏很不平衡。


    她接到申一甲的求助電話,隻好調轉車頭,準備去派出所碰碰運氣。


    孫婧把車停在望月樓派出所正門,這種地方,雖然有的人見了就發抖,但她是滿不在乎的,自己從來不擾亂社會治安,在這裏沒有什麽可怕的。


    她“嘭”地一聲,把車門帶好,款款走進派出所大門,一樓漆黑一片,她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的走廊裏燈火通明,有幾個辦公室的門敞開著。她在一間辦公室的門前停下,裏麵的兩個警察正在抽著煙閑聊,見她站在門口,幾乎同時站起來。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隻是對著她看,看得她莫名其妙。


    “你找誰?”一個警察笑嘻嘻地問。


    “她是接待辦的。”另一個警察低聲說。


    孫婧的肩膀貼著門框,這兩個人顯然不是她要找的人,她想馬上見到一甲,然後再來找警察。


    她溫柔一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為了避免剛才遇上的那種難堪,她沒有在經過的門前停下腳步。


    剛才還是一片嗡嗡聲的走廊裏,立刻寂靜下來,隻有她腳下的高跟鞋富有節奏地回響著。


    孫婧走到走廊的盡頭,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麵孔,他在電話裏明明說那個保健師就在這裏,不可能這麽快就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給申一甲打電話,卻聽到旁邊的一個房間裏傳出的手機鈴聲。


    “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申一甲說。


    “你在哪兒?”孫婧問。


    “我被關在候問室,門已經被鎖了。”申一甲說。


    孫婧心中不快,怎麽搞的,這小子也被關進去了,這裏的辦公條件還不錯,但哪有推拿床舒服,今天還真來著了,不然的話這小子今晚要陪什麽保健師做伴了。看來他已經指望不上了,她隻能孤軍作戰了。


    “你們所長呢?”孫婧回到執勤室的門前。


    “這不是接待辦的孫處長嘛。”中年警察熱情地走過來,對孫婧賠著笑臉,“不認識我吧,我在望月樓賓館出過警,所長不在,有什麽事找我就行。”


    孫婧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到了派出所這一畝三分地,不能再用接待辦那彬彬有禮的那套了,她必須拉下臉兒來,在最短時間內把人救出來,否則耽誤的時間越長越麻煩,影響也越壞。


    “我是接待辦接待一處處長孫婧。”孫婧說。


    “快請坐。”中年警察忙把孫婧往屋裏讓。


    孫婧進了屋,環顧四周,並沒有坐下的意思。眼前的人看樣子是個小領導。她沒有弄清楚,此人對她的恭敬,是因為她提到了所長,還是因為她是接待辦的接待處長。


    “接待辦的大美女,光臨我們小小派出所,是公事,還是私事?”警察對孫婧的來曆很感興趣。


    “聽說有個保健師被你們扣起來了?那是我們接待辦的客人,領導派我來,請你們放人。”孫婧直奔主題。


    “你說的是申一甲嗎?美女沒有搞錯吧?這個人可是在五星級賓館公然**啊,還有那個望月路的什麽阿丁盲人推拿店,也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中年警察說。


    門外響起了擊掌聲,好像就是從那扇被鎖著的門裏傳出來的。


    孫婧忽然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就是阿丁盲人推拿店的貴賓,每個月都要去那裏推拿,如果這樣一個推拿店在警察的眼裏也成了藏汙納垢,就難怪他們會把一個保健師關起來了。


    孫婧真想衝過去,給對麵的警察一個嘴巴,告訴他,不要假正經。但她還是忍住了,隻是冷笑一聲,走上前去,在警察的肩上輕飄飄地拍了一下。


    這一拍似乎發生了物理作用,警察僵硬的臉立刻變得鬆弛起來。


    “這個申一甲是個什麽人,你們可能真不知道。”孫婧笑著撚動著食指,做出了一個點鈔的動作,“你們不會是想弄點兒這個吧?”


    “這個人就是一個小按摩師,有點小錢,在望月樓裏被我們抓了現形,我們可是人贓俱獲。”中年警察說。


    “所以你們就設套,把他給弄進來了?”孫婧心裏犯起了嘀咕,警察說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北京的保健專家啊,那個臭小子不會是自己犯了事吧。


    “哈哈哈……美女這是說的哪裏話。”中年警察說,“在望月樓賓館公開**,不該罰嗎?”


    孫婧見警察知道了她的底,仍然沒有放人的意思,覺得這事有點難辦了。如果他們真要開出一張罰單,她可就太沒麵子了,自己來都來了,不管這個申一甲是誰,她必須把事情擺平。


    孫婧目不轉睛地看著警察,警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罰多少?”孫婧問。


    “五千。”警察說。


    孫婧點點頭,警察和臭小子說的一樣,看來他並沒有騙她。如果他們真的抓了什麽嫖客,罰了就罰了,但她寧願相信申一甲的話,被抓的人肯定是被冤枉了。


    警察看著她的包,估計在等著她掏贖金:“看在孫處長的麵子上,我給他抹兩千,交三千吧。”


    孫婧發現自己的話作用不大,看來必須給對方施加點壓力了:“我沒興趣跟你討論罰金的問題。望月樓賓館是市級掛牌保護單位,沒有有關部門的許可,任何人、任何單位都不許擅自進行各種檢查。”


    “孫處長,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既然是代表接待辦來的,你們能不能少交一點,我們也好交差啊。”中年警察說。


    孫婧心裏清楚,說了半天白說了,縣官就是不如現管啊,到了派出所這一畝三分地,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孫婧決定再威脅他們一下,如果還不成,隻好打電話找人了。


    “既然這樣,我就回去交差了,你可別怪我沒跟你把話說清楚。”孫婧說著,優雅地向中年警察擺了擺手,姿勢傲慢地往外走。


    “美女等一下,咱們再談一談。”中年警察說。


    孫婧停下腳步,看來她的威脅奏效了。


    這時,一個頗有些派頭的警察出現在走廊盡頭,派出所所長回來了。


    中年警察看到派出所長,忽然撇開孫婧,跑到他的麵前,小聲嘀咕著什麽,很像一直向主人獻媚的狗。


    派出所長匆匆向孫婧走來,孫婧迎上前去,主動伸出了手,看來形勢要發生變化了。


    派出所長蜻蜓點水地握了一下孫婧的手,對中年警察說,“馬上放人。”


    “到底是大所長,辦事就是敞亮。”孫婧笑了。


    “過獎了孫處長,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咱派出所不衝別的,就衝你是個美女,那就得放人。”派出所長說。


    “罰款怎麽辦?要不象征性地交一點兒?”中年警察問。


    “交個屁!”派出所長罵道。


    孫婧與派出所長雖然認識,卻並不熟悉,隻知道他姓霍,名字都不知道,他能這麽爽快地答應放人,應該不光是看在她的麵子上,還有她接待處長的身份。不管怎麽說,他還算給了她的麵子,她再深究下去,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中年警察灰溜溜地走開,從屋裏叫出了拎著鑰匙的年輕警察。


    “孫處長是稀客,請到我辦公室喝杯茶。”派出所長說。


    “謝謝了,我還要接客人回去。”孫婧說。


    申一甲聽到孫婧說話的聲音,就知道自己有救了,一個和市長認識的美女,肯定有辦法讓他出去。抓他進來的那兩個警察,一前一後進了門,表情與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你自由了,有個美女撈你。”中年警察說。


    “我不出去。”申一甲心裏委屈,差一點哭出來。


    申一甲的一句話,把兩個警察都鬧愣了,他們見過要死要活、求爺爺告奶奶,嚷著出去的,還真沒見過有人來撈,都不想出去的。


    孫婧由霍所長陪著,等申一甲出來,兩個警察都進去半天了,還是不見人出來。霍所長覺得反常,領著孫婧一起來到那間關押拘留人員的候問室。


    “怎麽回事?”派出所長問。


    “所長,申一甲不出來。”年輕警察跑出來報告。


    霍所長掄起胳膊,照著警察的臉就是一巴掌,打得小警察連連退了幾步,捂著臉,沒敢出聲。


    “誰讓你們去望月樓抓人的?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讓申一甲出來,你進去呆著。”霍所長厲聲說。


    孫婧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裏暗暗叫好,果然是派出所長,水平就是高,不用問就知道部下犯了什麽錯誤,聰明人。


    她循著敞開的門,向屋裏望去,見申一甲斜挎著單肩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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