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還沒聽說過這個公司,重複了一句說,千田公司?是咱們雲湖本地的公司嗎?


    米自強搶著說,崔總這幾年一直在南方發展,剛剛殺回雲湖。


    崔總握了江風的手,微微躬著腰說,崔晚庭,久仰江局長大名,今後請多多關照。


    江風看他額頭寬大鼻梁筆挺,尤其是雙眼的輪廓簡直和崔定一模一樣,心中暗暗吃驚。


    一旁的安紅說,崔總是崔書記的親侄子。


    江風噢了一聲輕拍了下腦袋,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我說看上去怎麽這麽眼熟呢,到底是一家人,和崔書記神似的很啊。


    崔晚庭看了安紅一眼,很謹慎地笑了笑說,還是安總快人快語啊,我是從不這樣介紹自己的,我就是我。


    江風看他說話很有分寸,看人的目光也很真誠,先對他有了幾分好感,心想這人雖然是崔定的侄子,身上沒有一點乖戾之氣,也實在是難得了。


    米自強招呼大家就坐,拉著江風往上首坐,江風隻和崔晚庭謙讓了一下,在上首偏右的位子坐了下來,主位空著。


    米自強在電話裏說過,崔定今晚要來客串一下的,看今晚出場的這幾個人物,特別是安紅到場,崔定估計是要來的,所以得給他留著位子。


    最近有關崔定和安紅的緋色傳聞甚囂塵上,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就連江風也有幾分相信了。他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過安紅,安紅反問他說,你認為呢?你認為有就是有。


    說完又撅著嘴巴加了一句,你又不要我,幹嘛操這個心。


    江風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隻是咽了口唾沫。


    崔晚庭堅持要坐在靠著門口的位置,說今晚自己的角色就是為大家服務的。安紅挨著江風坐著,可能覺得崔晚庭表現的挺有風度挺可愛,拍了拍右邊的椅子說,崔總你坐這裏,既然服務就得貼身服務啊,坐那麽遠幹嘛?


    崔晚庭微紅了臉,很聽話地站起來坐了過去,坐下的時候還不忘對著江風點點頭。


    服務小姐倒上酒,米自強端起酒杯,說了一番感謝的話,無非是感謝江風和安紅的一貫關照,歡迎崔總回雲湖發展什麽的。幾個人碰杯,米自強和崔晚庭第一杯都幹了,江風小咂了一口就放下了,安紅隻是隨意沾了沾嘴唇。


    三杯過後,三個人輪流給江風敬酒,說的都是一些場麵上的閑話,米自強並沒有提城北路公交線路的事,江風當然也不會先開口。


    崔晚庭果然很有紳士風度,一舉一動都透露著高雅和不俗的素質,就連接個電話都要捂著手機說聲抱歉,跑到房間外去接,回來後再向大家點頭表示歉意。


    江風看在眼裏,心中暗想,崔定這個人倨傲的很,善於耍奸弄權,不講情義,倒是兒子和侄子都是一派儒雅作風,斯文的很。特別是崔晚庭,在南方發展的那麽大,生意做的那麽好,並且有一個做市委書記的親叔,依然能保持這麽低調,確實難能可貴。


    安紅今晚算是找到了無比的優越感,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崔晚庭為她夾菜、盛湯,倒水,替喝酒,不知道是不勝酒力還是其他什麽原因,臉上的兩團紅暈一直都沒褪下,眼波流轉之間也更多了份生動。


    她看著江風,和他說著話,右手很優雅地朝崔晚庭那邊一伸,一張紙巾就到了她手上。安紅回頭朝崔晚庭嫵媚地一笑,說了聲謝謝,崔晚庭說聲不謝,配合的十分默契。


    江風有些心不在焉,看了看崔晚庭,再看看安紅,安紅悄悄朝他眨了下眼,洋洋自得的樣子,好像在說,看吧,你不喜歡我,有人喜歡。


    酒過三巡,崔定到了。可能是在別處喝了酒,臉紅撲撲的,很興奮的樣子,進來就說,我沒來晚吧?


    幾個人都站了起來,說不晚不晚,來的正好。


    江風接過他手中的包,安紅接過他的外套,掛在衣帽架的邊上,和自己的衣服保持著距離。這個小細節除了江風,沒有人注意到。


    崔定坐下來說,那邊還有客人等著呢,我坐坐就走。這樣吧,我給各位端杯酒?


    江風趕緊說,哪能讓崔書記端,您隨便說個數,我們照著喝就是了。


    崔定笑嗬嗬地說,那好,我剛才也喝了酒,不能多喝了,咱們共同碰一杯吧。


    幾個人畢恭畢敬地和他碰了,除了安紅,都一飲而盡。


    崔定說安總,怎麽搞的,今晚沒放開?


    安紅說,我今晚是來作陪的,得清醒著才對啊。


    崔定哈哈笑著說,哪有什麽外人?大家都隨意。說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安總,上次你給我介紹的按摩師不錯,等會我再過來按摩下。


    安紅猶豫了下,目光黯淡地說,我還不知道他在不在這裏幹了,等會我問問領班。


    崔定說,好。


    說完了這句話,崔定就言歸正傳了,說,江風啊,你上午的那個提議常委會已經通過了,明天就會有具體的紀要下發,你們住建局抓緊時間落實。城北路的公交車要在一個月之內跑起來,那些非法營運的殘疾車,一個都不能留,這一點市委的態度是非常堅決的。


    江風說,線路發包的任務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明天就發公告,一周後就可以進行公開招標。


    崔定點點頭說,要通過公平競爭,選定一家有實力的公司來經營這個線路。說著,看了一眼米自強。


    米自強會意,站起來給江風敬酒,嘴裏說,請江局長多多關照。


    江風喝了酒,對崔定說,崔書記您放心吧,這個事情我心中有數。


    崔定說,好啊,有數就好。


    說完了這個,崔定問崔晚庭說,晚庭,給江局長敬酒沒?


    江風趕緊答道,敬了敬了,晚庭不錯,給我的印象很好,年輕有為啊。


    說著看了一眼崔晚庭,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回了挨著門口的位置,和安紅之間保持著一個位置的距離。


    崔定對江風說,晚庭這次回雲湖,打算在白沙湖畔建一座五星級賓館,具體事宜江風你操點心。


    說著轉向崔晚庭說,晚庭你有什麽困難就對江局長講,和對我講是一樣的。


    崔晚庭規規矩矩地說,我知道了。


    崔定說完這些就走了。幾個人又喝了兩杯,散場。崔晚庭好像有些依依不舍,對安紅說,安總你住哪裏?我送你吧。


    安紅做出無奈的表情說,不行啊,我還有任務呢。


    崔晚庭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隻是和安紅握了握手,先告辭走了。


    米自強送著江風下樓,在電梯裏對他說,江老弟,城北線路的事情還請你多多關照啊。


    江風說,關照可以,但剛才大老板說了,前提是城北路上那些殘疾車一個都能再出現。


    米自強拍著胸脯說,我米自強別的本事沒有,對付幾個瘸子拐子,那就是和隨手碾死幾隻螞蟻是一樣的。你等著看吧,不出半個月,城北路上的殘疾車百分之百絕種。


    江風沉著臉說,碾死螞蟻容易,關鍵是要注意影響,不能給大老板添亂。


    米自強說,哈哈,放心,這個我自有辦法。


    第二天晚上7點,天剛黑下來不久,車水馬龍的城北路上,一輛輛殘疾人營運車生意正好,跑的那叫一個歡實。正所謂大隱隱於市,這些殘疾人司機個個都是開車高手,舒馬赫之流在他們麵前根本算不得什麽。他們用一隻胳膊,或者一條腿熟練地駕駛著自己改裝的方向盤油門刹車,在密集的車流人流裏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顧什麽交通信號燈,更不懂得什麽叫做禮讓三先。


    隻要看到路邊有人抬下手,就隨時隨地急刹車,惹得後麵的小車司機們直罵娘。本來正在馬路右邊靠邊走著,看到路左有人招手,猛拉方向盤同時用手加著油門斜著膀子就竄到了馬路對麵,立刻就響起了一片接二連三的急刹車聲。有那司機賣個夜眼,砰的一聲就追尾了,整條馬路馬上就變成了腸梗阻。


    8點過後,車流稍微稀少了點。但殘疾人營運車輛依然還在孜孜不倦地服務大眾。這時候,城北路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二十多輛無牌照麵包車,隻開著小燈,幽靈似的聚集在了一起。看那被壓下去的底盤,可以猜出裏麵肯定是滿員。


    這些麵包車在路邊稍作停頓後,分成兩批,其中一批調頭往西,另外一批向東,加大油門向目標衝去。


    幸福小區門口,一輛殘疾客車司機正伸著一根指頭,朝路邊站著的幾個人大叫,一塊一塊!上車一塊!


    剛喊了兩遍,忽然吱嘎一聲,一輛麵包車堵著他的車頭停了下來。司機還以為是來和他爭生意的,罵了一句搶死啊你!


    麵包車門打開,從裏麵跳出七八個混混來,掏鳥蛋似的把他從駕駛室裏掏了出來,抓住頭發就是一陣暴揍。


    司機哀號連天,向馬路對麵自己的同誌呼號求援,卻瞥見同誌們也正在遭受爆揍,好像明白了點什麽,求饒道,爺們爺們別打了,我再也不跑這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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