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整齊就被一大群小太監小宮女們生拉硬拽上皇宮派來的翟鳳玉路車,一路催命似的趕赴皇宮,林妃坐在顛的七倒八歪的金蓋馬車裏扶著硬生生從垂鬟百花分肖髻墜成墮馬髻的一頭黑發,狼狽不堪朝同樣東倒西歪坐不穩的雪雁叫道:“究竟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非要這樣急?”


    雪雁捂著脖子,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跌折了,高叫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雪鸞一手拉窗欞,一手去扳固定在馬車板上的小桌,努力維持素日的穩重:“不知道你不會問啊!你離得車門最近,快去問一聲啊!”


    雪雁苦著臉哭喪道:“我不敢動啊!”


    雪鸞氣得想踹她:“誰讓你人出去問了!笨!你不會高點兒聲喊一嗓子嗎?”


    雪雁恍然大悟:“哦哦,哦,對了,對了。誒,外邊是哪位大哥在趕車?能不能放慢點兒,我家郡主給顛的受不了了!”


    外頭尖聲細氣嚷回來:“對不住郡主娘娘了,您且忍忍,宮中太上皇立等著呢!奴才們不敢耽擱啊!”


    雪雁努力撐著門框定住身子,揚聲問道:“這位公公,請問太上皇有何要事?您先透個底兒,他老人家想問什麽,想聽什麽,我們郡主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在車轅上顛的離了歪斜幾度險些跌到車軲轆下的趕車公公也在努力保持平衡,一手撈著韁繩順便扳牢車幫,一手抓緊頭上的瓜皮小帽,還要即使回話,忙得不亦樂乎:“姑娘你轉告郡主娘娘,還不是為了北靜王,哦,不對,現在是北靜伯的那檔子破事兒!太上皇和皇上、皇後都氣得夠嗆呢!請郡主娘娘進宮,就是想陪著那幾位寬寬心,說說笑笑,解解煩悶。”


    林妃在車廂裏聽見,氣得亂叫:“合著我就是那給人逗悶子的主兒啊!不去,不去,把車趕回家去,本郡主這回還就不伺候了呢!”


    雪雁老老實實傳達出去,這回輪到外頭的公公吱哇亂叫了:“不行誒不行誒,我的好郡主娘娘,您就當是心疼奴才,就去吧!請不到您,奴才們這些人都要掉腦袋的。”


    這下林妃沒咒念了,隻好氣呼呼的小聲嘟囔:“我疼你,誰疼我啊?再說,我跟你非親非故的,我疼你個毛啊!”隻是說歸說,她終究還是老老實實的一路顛著進宮了,沒再嚷嚷回去的茬兒。


    下車換轎,再度享受了一把飛一般的感覺,林妃被四個力壯太監扛著,猶如磁懸浮一樣被悠進了長生宮,落地時還差點兒崴了腳,結果一抬頭,太上皇黑如鍋底的臉映入眼簾,林妃真給嚇崴了。“哎呦!”林妃低叫一聲,身子一歪,就朝腳邊跪著的雪雁身上栽去。


    雪雁等丫鬟一入宮就自動自覺的跪下請安,沒聽到“免禮”都沒敢抬頭,自然,她們也是看不到頭頂上主子搖搖欲墜的,結果還能有什麽好?林妃顫巍巍歪在雪雁頭上,突如其來的一砸嚇得雪雁“哎呦”一聲大叫,下意識閃身就躲,一頭撞在身旁跪著的雪鸞身上,雪鸞同樣想閃,結果將動未動之時從眼角瞄見林妃馬上就要坐到雪雁頭上的身影,急忙頓住,抬手想去扶,另一邊的雪雀也是個眼尖的,跟雪鸞一式一樣的心思,都要去扶林妃,可是中間伴著個雪梟,這一下就熱鬧開了,主仆五個像串糖葫蘆似的,一個砸一個,一個扶一個,又一個絆一個,就在長生宮大殿上摔了個滿地都是。


    太上皇正生著氣呢,麵沉似水,皇上和皇後也虎著臉,一言不發,結果林妃一進殿,話沒說上兩句,就“骨碌骨碌”了這麽一場,登時就把憋著氣的太上皇給逗漏氣了:“噗嗤!”太上皇一下子噴了:“哈哈哈哈,好,好,戴權,你把妃兒給寡人請來真是請對了。哈哈哈,她一來啊,寡人就覺得喜氣極了,看什麽都不生氣了。好啊,賞!”


    林妃氣急敗壞從丫鬟堆裏爬出來:“賞他什麽?該打一頓板子才是正經!把地弄得這麽滑,摔了我不要緊,要是下回摔了父皇、皇兄和皇後娘娘可怎生是好?”


    戴權深知林妃丟了麵子,心中氣惱,乖巧的請罪:“奴才知罪!”太上皇也急忙改口:“對,有罪,有罪,滾下去,不賞了!”戴權聽話的“滾”下去了。雪鸞帶頭,扯起拐了腿的雪雁,雪雀幫著搭手,也一溜煙兒退出了大殿。


    林妃撅起小嘴,氣呼呼的坐到鳳椅上,沒好氣的道:“笑話看完了?我能走了麽?”


    皇上趕緊哄道:“妃兒惱了,快快,上好茶好點心,妃兒啊,這可是今年最新的貢茶,朕還沒喝一口呢!先給你嚐個鮮兒!”


    林妃不領情:“沒人喝過,就是說沒人知道它好不好喝了哦!感情我是個試茶的啊!”


    皇上敗退,皇後接棒:“來來,嚐嚐這道奶油菠蘿凍,這奶油啊,可是戶部的禦用皇商從海上跟西洋人弄來的新鮮物件,禦膳房的大主廚研究了許久,試了上百道方子,終於做出了這道甜點。又香又滑,入口即化,酸甜可口,還特別美顏呢!妃兒來嚐嚐!”


    林妃麵無表情道:“奶油是從牛奶、羊奶中提取的黃色或白色脂肪性半固體食品,它是由未均質化之前的生牛乳頂層的牛奶脂肪含量較高的一層製得的乳製品,具有高熱量、高糖量、高脂量的三高特點,會引發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增加青少年肥胖……”林妃還想滔滔不絕,不小心掃到上頭三人驚訝的眼神,急忙掩飾道:“哎呀,後麵的忘了,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大哥拿回家的一本什麽真真國的洋書。”太上皇和皇上、皇後一起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是洋書啊!”皇上還額外多加了一句:“殷玉就是喜歡看書,一見了書啊,可比見了朕熱情多了,嗬嗬,沒想到他連洋書也著迷,嗬嗬嗬……”皇上的笑容越來越心酸,堂堂一國帝王,在基友眼中比不上一本沒二兩重的小薄書有分量,這簡直不是失敗,是超級失敗!


    太上皇左瞧瞧,皇上碰壁;又看看,皇後折戟,再瞄瞄身後,戴權和夏炳忠一道“滾”了,眼下沒人能幫忙了,他隻能極力自救:“哈哈,哈哈,妃兒真有學問,連洋書都看得懂,真是天縱英才,哈哈,賞,厚賞!”


    林妃一挑秀美:“賞禦用皇商從海上跟南洋人弄來的東西?”


    太上皇噎住。


    欺負夠了看她笑話的皇家三人組,林妃的氣消了許多,心情一好,脾氣也就順了,揮揮小手,施恩似的道:“說說笑笑時間就是過得快,一轉眼就要晌午了,皇兄不去歇午覺麽?咱們還是快些把事情說完了,大家也好各自休息。那麽,不知今日父皇找兒臣來有何要事啊?”


    太上皇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終於進入正題了,可真不容易啊!


    機會難得,皇上和皇後一起搶話:“是為著北靜王和賈寶玉那件事。”林妃一愣:“北靜王和賈寶玉有什麽事兒?父皇不是把他賞給他了,這不就完事了麽?”太上皇這才想起來,林妃根本不知道後續發展,她的內存還停留在jq層麵,一點兒沒過渡到國家大事上呢!


    皇上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忙把皇後看了一眼,示意她解釋,皇後撇撇嘴:好事沒一點兒想著她的,有掠新櫸橙宜灤校”凶叛鄄患牟環車腦潁屎罄帕皺揭槐擼蝗タ茨嵌灤牡囊怨俗緣蛻咽慮楦皺饈土艘環


    林妃聽完就笑:“這點子小問題就把父皇和皇兄都給難的沒有主意了?不會吧!就算不是同夥,那還有個窩藏人犯和知情不報的罪名呢!怎麽還不能收拾了他?”


    太上皇一凜,皇上一震,互看一眼,麵有慚色:這麽簡單的辦法,他們怎麽就沒想到呢!


    幸好皇後替他們挽回了點兒麵子:“這兩條罪名量刑不重,達不到徹底消滅異姓王隱患的目的。”太上皇和皇上一起點頭,拚命附和:“沒錯沒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沒這麽辦他!”


    林妃張著大眼睛,滴溜溜的從左看到右,依次在至尊父子二人組的臉上掃過,滿是好奇的問道:“知道嶽飛嶽鵬舉將軍是怎麽死的嗎?”


    皇上一愣,下意識答道:“莫須有罪死的。”


    林妃頷首,再問道:“那知道李牧將軍是怎麽死的嗎?”


    太上皇暈乎乎接口道:“因讒言而死。”說完疑惑的跟皇上對視,兩人都不知道林妃問這些是為什麽。


    可是皇後卻回過味兒來了,慢慢綻開笑容,緩緩道:“因窩藏人犯和知情不報而入獄,在獄中因‘莫須有’而加刑,審判時因‘讒言’而罪加一等,終至流行千裏……”


    太上皇一拍巴掌,哈哈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寡人的好女兒,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好,好!”


    皇上酸溜溜的扁嘴:“聰明不聰明另說,陰損倒是真的。”


    林妃沒聽清楚:“什麽?”


    “嗯嗯呃,沒什麽,什麽也沒有。”皇上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倉促轉移林妃的注意力:“那朕就寫聖旨了!你看這樣怎麽樣?把他和賈寶玉關在一起,說不定那賈寶玉想開了會指正他呢!”


    林妃搖搖頭:“不好,不好。”


    太上皇不恥下問:“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林妃托著精致的小下巴,慢慢拈起金盤裏的糕點填進嘴巴裏,美美的吃完了一塊才抹抹嘴角道:“且不說賈寶玉能不能清醒,什麽時候清醒,就算他真清醒了,難道他能是北靜王,哦,不,是北靜伯的對手?憑他怎麽指控,人家還不是有的是話等著堵回去嘛!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與其用他,還不如把另外三廢王塞給北靜伯,您且想一想,同是異姓王,同是叛亂者,結果三個落馬,即將奔赴法場,合家連坐,唯有一人,榮華雖減,卻無大礙,且依然襲著世爵,金尊玉貴,那麽,另外三人會有什麽想頭呢?”


    太上皇扭頭,皇上轉臉,爺倆對視,同時勾起了邪惡的微笑。皇後見狀,笑著低頭用茶碗蓋撇著茶葉沫子,緩緩飲下一口,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好茶!隻需配點兒開胃的小新聞就是一席好宴!皇父,您說是嗎?”


    太上皇笑得從眉梢到嘴角都在花枝亂顫:“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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