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提外頭的人有多麽唏噓林家殷玉的好運,單說賈府中,光一個賈母捶胸頓足的嚎啕就很夠看了,她一邊哭,一邊大罵跪在她跟前的賈政王氏:“蠢貨蠢貨,當初若依我的意,早早給寶玉兒訂下妃兒該有多好?他如今都是郡馬爺,哪裏會被你們這一雙眼皮子淺又無成算的爹娘連累至此?便是元春,有這樣的弟媳婦兒,說複起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怎麽至於在冷宮後頭當一輩子下等奴才?蠢材,蠢材,誤我賈家前程啊!”


    王夫人生平第一次後悔,捶地大哭:“媳婦兒知錯,媳婦兒知錯,老太太,求你想想辦法,怎生救救寶玉和元春才好啊?”賈政一言不發,隻是搖頭歎氣。


    賈母一茶杯砸過去;“這會兒知道後悔了,有什麽用處?你哭瞎了能頂什麽用?有那功夫,趕緊去拾掇拾掇你那張喪氣穢行的老臉,過幾天,妃兒就要搬進大觀園了。你還不爬著去討好,仍舊打算給她臉色看不成?”


    王夫人一臉吃了蒼蠅的惡心,讓她去討好賈敏的女兒?該死的老太太,不說拿出外祖母的款兒來讓她來幫寶玉,卻要她去低頭祈求?混賬老婆子!早些個死了,多好著呢!若不是她招了林家的混賬兒子來住,怎麽會弄出這一樁樁的糟心事?連累她,連累賈政,還連累她的元春寶玉,卻平白叫林家一子一女平步青雲?這些原該是她兒女的榮耀,生生被這老不死的給禍害了。


    王夫人低著頭,抽著肩膀一邊哭一邊咬牙切齒,老東西活得太久了,也該讓位了,正好庫裏還有幾株朽了的老參,正好配了人參養榮丸送她上路。


    她這裏正越想越惡毒,越惡毒越愜意的當兒,忽然被外頭一陣嘈雜打斷了思緒,邢夫人幾乎是小跑著衝進來,握著胸口高聲叫道:“妃兒那孩子封了郡主了?馬上要住到大觀園裏來了?哎呀呀,這真是老天開眼呐!我們迎春將來的夫家是富貴更甚了,太好了太好了,老太太,咱們怎生迎接郡主娘娘才好啊?您年紀大,見多識廣,必然有個好章程,我們老爺使我過來問問,有什麽要準備的,隻管說了,我叫璉兒去置辦。”


    賈母正在擔心這個,若是以前,聽到林妃得封郡主,她必定擺出十八天的流水席來慶賀。可是眼下,一想起最後一次在皇後宮中說林家兒子壞話被林妃聽個正著的難堪,賈母就由不得不惶恐,她實在不確定,在現在的林妃心中,她這個外祖母還能有幾兩分量?


    邢夫人對那日發生的事情一知半解,也不了解賈母內心的忐忑,隻是一味追問:“老太太,老太太,有什麽好章程,快拿個主意啊!郡主娘娘可是快要來了。”


    “郡主姐姐不會來了!”門外傳來惜春嫩嫩的小聲音,帶著不容錯辯的氣呼呼大踏步繞過屏風直接走到賈母跟前,也不坐,隻站著轉達林妃的近況:“郡主姐姐一聽說太上皇把大觀園賜給她做郡主府,直接就撅著嘴跟皇後表姐撒嬌說不想去,皇上姐夫也心疼,說咱們賈家‘全無體統,地位卑微,不配與郡主比鄰而居’,支持郡主姐姐不來呢!太上皇也沒說什麽,就說反正他的旨意是不會改的,不想去就繼續呆在家裏跟林哥哥他們擠著。所以說,郡主姐姐,基本上是不會來住這個緊挨著亂七八糟兩府的大觀園的。”惜春劈裏啪啦一通抱怨完,扭頭就出去找迎春了,這個沒頭沒臉的丟人府邸,她也住不下去了,這個月先上二姐姐外祖家蹭個幾天,下個月外祖母又會來接她了,再下個月,林姐姐的幹奶奶說過要帶她們去郊外的莊子上賞櫻花的。真可惜,不能把三姐姐也帶上,唉,誰讓她偏偏是二房的女兒呢,她也不好為了她把外祖母一大家子拖下水,隻好抱歉了事了。惜春氣呼呼的嘟囔著盤算,腳下飛快,入畫差點兒跟不上。


    她才走出沒多遠,身後的裏榮慶堂就爆發出尖斥怒罵,又有哭聲和叫喊,聽起來抱怨連天的似乎是大伯母,哭叫的是二伯母吧,剩下的估計就是老太太了。惜春撅著小嘴,高傲的回頭白了一眼,小辮子一甩,走的更快了。


    無獨有偶的,林府裏也正有人在哭哭啼啼吵吵嚷嚷,聲音最大的兩個就是林妃和緋玉。林妃是一股糖似的扭在殷玉懷裏,不歇氣的低聲咆哮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緋玉是雙眼圓瞪,指著皇城方向,一邊磨牙大罵賈府一邊腹誹兩代皇上,氣太上皇陰險不安好心,嫌今上無能不作為;旁邊小霓玉扒著林妃的裙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姐姐要去吃人的賈府了,姐姐要被吃掉了,嗚嗚,不要嘛不要嘛,不要姐姐去……”;再旁邊是賈小環,被絳玉拎著耳朵,痛得唉唉直叫:“林三哥,林三哥饒命啊,不關我事,不關我事的,饒命啊……”;彤玉有點兒心疼賈環的耳朵,但是也沒膽子在盛怒的三哥麵前插話;賈小琮縮在他身後,嚇得一抽一噎的攮鼻子,生怕下一個被揪耳朵的就是他;赫玉左安慰右勸說,隻是沒人聽他的,無奈之下隻好坐的遠遠的,拉過同樣被嚇得抽噎的丹玉,摟在懷裏順毛。前來傳旨的是兩代皇帝都比較滿意的心腹六宮都太監夏秉忠,此人對宮裏種種不可言傳的私密都有所了解,因此也不奇怪林家“別出心裁”的接旨儀式,相當聰明的快速念完,趕緊把聖旨卷一卷塞到林侯爺懷裏,三兩下飄出了林府,連總管準備的銀票都未及收。


    長生宮裏,皇上正在太上皇麵前唧唧歪歪:“皇父,皇父,你怎麽能下那道聖旨?林家和賈家鬧得這麽大,場場官司都打到禦前,怎麽還能放在一處去?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太上皇拿白眼兒斜著沒出息的兒子,哼唧道:“寡人管他們處不處得來呢!反正聖旨已經下了,除非你準備當個不孝子,去駁了寡人的聖旨,不然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皇上抱著頭低叫:“皇父,您老今兒給兒臣交個底吧,到底那位賈代善賈老大人給您吃過什麽迷魂湯,您怎麽就非得替他護著身後事不可呢?”


    太上皇老臉一紅,下意識吼道:“胡說八道!”


    這回換皇上拿白眼斜老爹了:“行了,皇父,您跟兒臣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就當是父子間傳授經驗好了,兒臣記事兒的時候,賈代善就已經病得不能上朝了,所以對他沒什麽印象,怎麽,他生的貌比潘安?還是才比子建?亦或是特別會,嗯哼,伺候?”


    太上皇笑罵:“滾蛋!胡說些什麽,虧你還是皇上,有點兒體統吧!什麽貌比潘安?你見過潘安嗎?而且,寡人是那麽膚淺的隻重視外表的人嗎?哼哼!不過,代善他確實生的俊美就是了。”


    皇上竊笑:“看得出來,能讓閱盡眾美的皇父記掛至今,大約隻是俊美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吧!”


    太上皇一茶杯砸過去:“有多遠滾多遠!”


    皇上不走,屁股一拱,換了個位置繼續纏磨:“說說嘛,說說嘛。”


    太上皇氣得沒了脾氣:“說什麽說,早就作古了的人你也不放過,你也不怕遭報應。趕緊離了寡人這裏,讓寡人也清靜清靜。”


    皇上抬著龍足,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凳子腿兒:“沒地方去。”


    太上皇踹他一腳:“騙林小子去。”


    皇上濃厚的酸味溢滿長生宮:“哼,都是皇父的聖旨鬧的,現在林家還哪裏肯讓我進門?”


    太上皇忽悠他:“你試了嗎?你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讓進。告訴你說,男人間也是可以床頭吵床位和的,你去哄哄,肯定就好了。”


    皇上一下子頹廢了:“兒臣還沒摸到床上呢。”


    “啊?”太上皇一下子跳起來:“你還沒辦了他呢?你你你你,你這個沒用的笨蛋呐,嘖嘖嘖,還沒到手,都多久了,啊?你自己數數看。行了行了,你趕緊給寡人出去,寡人看見你心肝肺無一處不疼,走走走,哪兒遠上哪兒去。”


    皇上垂頭喪氣的出了宮往林家溜達,遠的地方他就認識那一處了,再不然就剩護國寺了,可是他去看那些老光頭有什麽意思?


    溜達到林家門口正好趕上晚飯,皇上遵照太上皇的旨意死皮賴臉進去蹭飯,被緋玉甩了幾個白眼,絳玉也沒什麽好臉色給他,主要是因為他進門直奔殷玉過去走的太急,不小心踢到了撅在門口的霓玉的小屁股,霓玉一耷拉小臉,絳玉就心疼,於是也對著皇上橫眉冷對。


    殷玉倒還客氣,主要是他覺得聖旨既然是太上皇下的,那麽皇上也無法反駁,這就好比是林如海發了話他不能不從一樣,因此,殷玉招待的挺誠懇,也挺熱情。


    皇上大喜,拍著胸脯保證道:“愛卿且放寬心,你妹妹和朕妹妹別無兩樣,朕保證配齊了教養嬤嬤貼身宮女帶刀護衛,絕對不會讓賈家那一幫子人欺負了咱妹妹去。”


    殷玉嚴肅的道謝:“多謝皇上。”


    皇上不淡定的湊過去拽殷玉的胳膊,接著扶人的機會偷偷掀開袖子吃豆腐,殷玉毫無所覺,隻是在皇上幾近摸到臂彎處的時候略感瘙癢縮了一下,其餘時間都是呆呆的任憑皇上揩油。皇上就著豆腐吃白飯吃了個心滿意足,末了,抹抹嘴巴,回宮就命夏炳忠道:“宮裏有哪個教養嬤嬤最凶狠?哪個管領太監最殘暴?哪個管事姑姑最嚴苛?哪些個侍衛最心狠手辣?統統找出來,一總給慧玉郡主送過去。”


    夏炳忠張大嘴傻了半天,直到皇上主子屁顛屁顛的跑去找皇後炫耀今天吃了林學士多少豆腐以後才猛甩頭清醒過來,默默記下皇上詭異的要求,無聲無息的溜到內務府去要名冊,搗騰的半個內務府一夜不得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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