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殿下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那就是他在眉開眼笑的喜慶狀態下非常容易智商降低,因此而忽略一些精明模式下絕對能明察的秋毫。比如眼下,他就忘了考慮,他那位名義上的母後大人為什麽會如此好心的關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丫頭。喜悅的回味著心上人小白豆腐的三殿下想當然的以為是為了被他不小心嚷嚷出去的認義妹風波,而特別缺弦兒的忘記了不久前皇後還勇敢的挺身而出,頂著明晃晃的聖旨去維護四王八公代表人物賈老太太的利益。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至少林大哥就不知道,要不然他不會一個人去宮門口等消息,而沒有拽上讓他妹妹招搖過市的罪魁禍首去未央宮中焦頭爛額。


    順祥王妃倒是知道自家王爺的階段性白癡症,也預防到了一旦他樂過頭忘記進宮應該怎樣巧妙的化解皇後婆婆的刁難,順利達到王爺為勾搭人家哥哥而討好人家妹妹的目的。但是她萬萬沒有準備當皇後和藹可親著想給“一見就喜歡”的林姑娘保個大媒應該怎麽處理。


    皇後身邊早已投誠三皇子的大宮女付蝶傳出消息:皇後欲親自出馬,把林家女兒許給賈府寶玉。


    順祥王妃呆在當場,久久反應不出個主意來。


    林妃一邊在殿中小心翼翼的應付皇後接二連三的問題,一邊不著痕跡的眺望據說是釵環鬆了進裏間去理壯的三皇子妃,心裏第一百二十遍的默念:你快回來。林妃已經意識到了皇後話中的陷阱,這到不是說她十二分的聰明,而是這陷阱實在太明顯了,就算笨蛋,聽了這麽久也該全神戒備了。


    皇後句句不離賈寶玉。


    從什麽“銜玉而誕世所罕見”到“幼見天賦三歲成詩”,說的那叫一個事無巨細,真不知道賈元春平常都是怎麽在她麵前王婆賣瓜的。這麽想著,林妃悄悄狠瞪了旁邊被稱為賈女史的宮裝美女一眼。


    賈元春感覺出痛恨的視線,頭窩的更低,狠狠咬住了嘴唇,該死的小丫頭,倘若你爹識相,早早投靠上大皇子,我早就是皇子妃了,哪裏還用像如今這樣,你站著我坐著?


    這才是真相。區區一個賈母,還說不動皇後出麵搗騰她的寶貝孫子,急需林如海之力的大皇子才是皇後新近結成的盟友。賈家,不過是在曆史的前進路上選擇了注定錯誤的方向才白得了這麽個好機會罷了。站在大皇子一邊的四王八公在鼓搗完京中所有他們夠得著的陣營以後,終於把罪惡的黑手伸向了揚州。鹽政衙門裏成箱的白銀錠子,是他們舉事的地基,沒有錢,大皇子一天也別想蹦q下去。


    眾所周知,林家隻有一女才是親生,其他兒子便是再怎麽出息,也是抱來頂門立戶的,大皇子在這種事情上的判斷還是挺有準頭的,他斷定,隻要拿捏住林家小丫頭,比籠絡來七個林家便宜兒子都有用,於是,他對皇後做出指示,務必趕在林如海上繳今期鹽稅之前拿下林黛玉。


    皇後琢磨了五個晚上,終於成功被賈元春忽悠昏了,聽過賈女官嚴肅認真的分析比對假設再總結以後,稀裏糊塗的把自己化身鈍頭老槍,上杆子把控製外交的任務送到了賈府。


    於是,林妃被迫出現在未央宮裏,聽皇後喋喋不休的稱讚賈府鳳凰蛋,小心翼翼的避開所有可能把自己跌個半死的大坑。例如,堅決不肯承認她和寶玉說話超過十句。


    皇後憤憤的盯著眼前裝的無比謙卑卻狡辯的滴水不漏的死丫頭,眼中放出堪比x射線的光芒,用力拗著手中可憐的芙蓉團花紈扇,纖弱的湘妃竹柄發出聲聲哀泣:“本宮聽說,你外祖賈太夫人隻得一女,便是你的母親,自幼鍾愛非常,並愛屋及烏到你身上,可有這回事?”


    林妃腹誹:你才是烏,烏眉黑眼還化個煙熏妝,再沒有比你更像烏鴉的老女人了。可是這話也就能想想,林妃說出來就變成:“外祖厚愛是小女榮幸,說來十分不好意思,小女在外祖家中占了最好的一處院子,偌大三進梨香院都撥給了小女,反倒讓表姐妹們擠著住在正房抱廈裏,真是讓小女過意不去。不過這一陣子蒙順祥王妃及陳老夫人和木老夫人看重,時時接了小女去住,倒是可以空出些房舍供姐妹們舒展一二,想來是好上許多的。”


    皇後和賈元春同時咬牙,全是廢話,沒一句她們想聽的,這死丫頭要是不自己招供和寶玉關係如何密切,就是皇後也不能亂點鴛鴦譜啊,除非她當夠了。其實亂點鴛鴦的事兒,自古一來的皇後都沒少做過,不過那是需要前提的,應屆秀女,隨便怎麽折騰問題都不大,頂多有那權傾天下的豪門出來的閨女需要格外慎重一下子,不過要真有那麽牛叉的秀女,也輪不到皇後指揮了。林家不算豪門,皇後想怎麽玩一般沒人敢支毛,但是壞在現在林妃還太小,就算記了秀女的名兒,也差兩屆呢。如果想在這個關頭敲定下來,就非得兩家相願不可,要不誰告到皇上麵前去,皇後肯定少不了掛落吃。


    顧不得裝聾作啞,賈元春直截了當的插口道:“早些年在家時,我也有幸被祖母養在身邊,那時候祖母常常會同我講起姑媽在家時的事,聽祖母說,姑媽受寵到訂了婚才搬出祖母身邊,之前可是一直住在祖母正房的偏院裏,林妹妹想來也該有這樣的待遇才是啊!”


    林妃眨眨眼睛,說賈敏一直跟賈母身邊待著她很相信,說她直到訂婚才搬出正房她也信,因為賈敏訂婚訂的早,十二歲沒過就直接免選然後搶了當年十七歲的探花郎,這是真的,她爹曾經不止一次的用懷念的口吻回憶過。但是賈元春是什麽意思啊?非逼她承認是住在賈母那裏跟賈寶玉朝夕相對是不是?哼,讓你如願就怪了。


    純潔的笑臉恰如其分的綻放:“賈女官這是吃我娘親的醋麽?我可是知道,賈女官在外祖母麵前是一等一的紅人兒,便是我娘親仍在,恐怕也爭不過您這般才貌雙全的侄女兒吧!妃兒曾聽二舅舅說過,賈女官當時和大表哥一起跟著外祖母起居,還曾替大表哥偷改過先生的功課,得了滿篇的讚譽呢!”說罷,笑嘻嘻的捂著小嘴,一副天真的神氣。賈元春雖覺這話有哪裏不對,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隻能一笑而過,順帶誇兩句回去。


    因為想不出辦法來阻止便打定主意破壞的順祥王妃正好進來,把林妃的話聽了個一字不漏,當即對著皇後笑道:“原來賈家的風氣是這樣的啊!祖孫親密,共享天倫,是難得的好福氣啊。自來,哪家的老太太喜歡小兒孫也都是常事,臣妾幼時也曾的祖母教養於身前,不過臣妾的祖母想來偏愛姑娘家,臣妾的幾個哥哥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一個個叫祖母攆得老遠,說嫌棄他們吵鬧,單籠著臣妾和幾個姐妹承歡膝下。賈府的老太君倒是一視同仁,心愛的孫子也親自養著,一早聽說那位銜玉而誕的公子是這樣,今日才知,賈女官的哥哥亦是如此,想來,這位公子也必是龍章鳳姿的了?”


    賈元春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但這不是她的錯,賈府的生存模式一貫與眾不同,她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發現不到問題才是正常。


    但是皇後發現了。驚詫莫名又鄙棄非常的看向正跟順祥王妃互相吹捧的賈元春,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個女官是在兄弟中間長大的,這算什麽事兒?一個和堂兄弟同吃同住、同起同臥的女人在她的宮裏掌管禮教?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氣昏了頭的皇後忘記賈府那奇形怪狀的規矩了,林妃口中的大表哥,跟正經大房長公子半分關係也無,那的的確確是賈女官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不過估計就算皇後知道也照氣不誤吧!林妃壞心的看著皇後逐漸蓬勃的怒氣不厚道的腦補無限,想陷害她跟男人同居?先請自己嚐嚐這個百口莫辯的滋味吧!賈元春在家與長兄幼弟同居一室是事實,皇後眼睛脫窗選了一個最沒規矩人家出來的秀女做自己宮中的女史也是事實。這事兒要是宣揚出去,可不是一句笑話能一帶而過的了。要知道,女史可不同於普通女官,她們幹的是掌後之禮職,掌內治之貳,以詔後治內政的工作,換成大白話就是皇後的禮儀家教,平時沒事兒提點皇後注意形象的。因此,做女史的秀女,相貌不出類拔萃沒關係,娘家不雄霸天下不要緊,琴棋書畫一知半解也能容忍,隻要自身規矩清白才是關鍵。可是偏偏,今天才發現,賈元春最不明不白的就是這規矩,而此人還擔著指點她的名聲,這要傳出去,她這個一國之母算徹底當到頭了,皇上願意費心把她養在冷宮裏都是厚道。


    想通了這一點的皇後再顧不上替大皇子出力,什麽下任皇帝的厚待,都是假的,熬不過這一任,她什麽也不用想了。急著處理未央宮內務的皇後直截了當把從來沒看順眼過的順祥王妃和滿肚子壞水坑害她身旁女史連帶抹黑她名聲的林家小丫頭一起趕了出去。林妃很錯愕,王妃很淡定,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從來都是皇後欺負給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看得樣板,多一次少一次有什麽大不了的,何況這一回那兩個死對頭還不在,至於那看見了的小女官,她想出去嚼舌也得先活過皇後的雷霆之怒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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