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真是好氣又好笑,不過這樣的人,貪婪流於表麵,隻圖財不害命的主兒,倒是比佛口蛇心要人命的“大善人”可愛得多,這大約就是真小人和偽君子的不同吧!林妃放下心來,賈赦這一房,想來是不用怎麽提防了,隻要時時以小利誘之,幾年後那場大變動,她就更有十足的把握了。


    既然要利用賈赦,那好處需得許足才不怕他臨陣倒戈,哪怕空頭支票呢,也得先開出來。於是,林妃作恍然大悟狀拍手道:“是了,在家時便聽說,大舅舅有個女兒,是個最賢淑貞靜的姐姐,溫柔貌美、和順嫻雅,非常人所能及也,每每聽著便叫我好生羨慕,今日一見,果然是難得的,怨不得連我那眼高於頂的哥哥都……”林妃忽然輕掩櫻口,倏地低下頭去,手指擰著帕子,一副唐突了以後羞惱又膽怯的樣子。隨即,怯生生的表示,怕耽誤了時辰,希望立刻去拜見二舅舅,甩下賈赦一個人在那兒浮想聯翩,扭頭出去了,再不走,她就要演不下去了。


    邢夫人剛才偷瞄了一眼林妃送的頭麵,全套的翡翠紅寶,價值千金不說,其中一條橢圓翡翠滴露垂珠簾金抹額,顆顆翡翠大如蓮子,粒粒珍珠灼灼生華,比宮製之物更加精美,最妙的是,和王夫人手中一條她那在皇後娘娘宮中做女官的寶貝女兒從宮中托人帶出來的娘娘給的賞賜相仿,卻端的是高出幾個台階。當下,邢夫人就拿定主意,明天就帶出去,非得好好氣一氣那不可一世的統製縣伯王家的大小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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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榮國府的實際掌權人,王夫人有許多機會可以往各處安插心腹,除了賈母房裏太過嚴密之外,全府上上下下就沒有一處沒她的耳目。因此,當林妃還在翠幄清油車上搖搖晃晃的差點兒睡著的時候,王夫人那裏已經把賈赦兩口子今日所得統共能折合多少銀子都算出來了。


    懷著強烈要求平等待遇的心,王夫人正襟危坐等著受林妃的孝敬,然而,卻不願示一分一毫的好,空手套白狼也不是沒有這等的理直氣壯。她一方麵想從林妃那裏得無上的好處,另一方麵,還想擺著長輩的身份教訓她、擺弄她,落她麵子、下她臉子,叫她從此畢恭畢敬的奉上所有。於是,林妃一進屋,立刻挨了一記低級到低俗的下馬威。


    林妃搭著老嬤嬤的手進到東房門來,王夫人並不在這裏,隻有一張大炕並一溜椅子,空蕩蕩遺在當地。老嬤嬤叫林妃上炕,林妃輕哼一聲,心下不爽,抬腿便往東邊椅子上坐下,送來的茶也隻抿了一口,便擱在手邊,端端正正的坐著恭候譜子恁大的二太太撥冗前來。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有一個穿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鬟走過來,笑著說道:“太太說,請林姑娘到那邊坐罷。”林妃自穿過來,第一回叫人晾著玩兒,心裏百般的怒氣衝天,一個眼色過去,她身邊一個最是嘴利擅辯的丫頭名喚春緹的立刻道:“二太太尚未回來,怎麽就說叫姑娘過去?”


    那丫鬟一愣:“太太幾時出去來著?”話音一落,便知失言,當即垂首讓至一旁,看著態度卑下,卻是力逼著林妃立刻過去的意思。林妃拆穿了王夫人擺譜裝相冷待她,也不欲爭辯更多,假意嗬斥春緹道:“多嘴的丫頭,憑二太太怎麽說,做便是了,哪裏來的這許多話?”


    王夫人在裏間聽著,咬牙暗恨,一恨林妃丫頭多嘴,二恨本房丫頭心笨,為了不讓這事傳到老太太耳中去,強自撐起笑臉走出來,親自迎了林妃進去,口中還不住解釋:“我這房裏來來去去的,淨是些回事問詢的人,林姑娘不是外人,倘若我一時錯不開,隻管請進來伺候著,哪裏有讓姑娘在外枯坐的理兒?”


    林妃細聲細氣道:“舅母事務繁多,本不應擾,隻是因要拜見二舅舅,也顧不得了。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王夫人咬著後槽牙把林妃往懷裏摟,帶滿戒指的手指伸不直似的,半彎不彎,也不知是掌是拳的在林妃頭上虛摸兩把:“我的兒,難為你想著。隻是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改明兒再見吧!”林妃抬頭一笑:“是了,二舅舅身為工部員外郎,多少大事等著他操持,今日撥冗賜見家兄,想必已經推了不少的公務,斷不敢再為我誤事。”王夫人的臉,瞬間就青了。


    林妃也不理她,不說話正好,今日亂了一天,她早犯困呢,正可以暗自歇歇,遂作垂首恭敬狀閉口不言,實則暗暗打盹,反正等一下丫頭會提醒她,她特特自林家上下幾百個家生子裏挑出來的八個丫鬟,可沒有單為擺著好看的。


    兩兩相對無言,尷尬了半晌,忽有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王夫人舒了一口氣,忙對林妃道:“老太太傳晚飯,咱們這就過去吧!”林妃款款道:“自當遵從。”王夫人被林妃堵了半日,禮物孝敬一概沒得,卻吃了一肚子暗虧,這當口反正老太太看不見,索性棄了慈愛舅媽的樣子,領著林妃一前一後出了從後房門由後廊往西,出了角門,上了一條南北向的夾道,一路上隨意的指著南邊倒座三間小小的抱廈廳介紹道:“這是你三個姐妹的屋子。”一時,又指著北邊立在粉油大影壁後麵的一所房室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裏找他來,少什麽東西,你隻管和他說就是了。”言下之意,你在榮府一切找她去說話,我是萬事不理的。至於之前在老太太房裏表的那些關心,不曉得是否被二太太給當成屁,隨風放掉了。


    賈母倒還客氣,林妃進門的時候,賈母正逗著剛睡醒的霓玉在玩兒,彤玉板著小臉坐在惜春邊上,小短腿兒夠不著地,當啷在半空中微微搖晃。霓玉一身大紅,裹得像個胖球球兒,頭頂一圈小辮兒,全用穿了東珠的混著銀絲編織的紅繩紮住,頸間一副純金鏤空項圈,下綴一塊兒淡紅美玉,玉表色淺,越到中心越深,正中一縷雞血紅,竟是塊紅翡中的極品。葫蘆福豆的外形,取得是福祿壽之意,林家七子一女,每人一塊,顏色對應各自的名字,乃是林妃的主意,為的是拿來堵賈寶玉的嘴,省得王夫人再把她寶貝兒子摔玉的罪過算到她的頭上。


    林妃走到彤玉身邊,伸手替他整一整衣襟兒,看到彤玉也掛上了朱紅的美玉,隻是沒戴項圈,而是用一串同色的珊瑚手釧綴了,係在襟口兒。林妃放下心來,也悄悄背著人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間的墨玉麒麟騰空踏雲佩。整個林家,唯林妃一人有數塊墨玉,不獨福豆,也有其他造型的,今日她特意在下船前帶上一塊,本想用一樣的,後來轉念一想,終是挑了個與眾不同的來。


    賈母見了林妃,立刻把彤玉拋到腦後,一疊聲的叫著:“玉兒坐這兒,坐到外祖母身邊來。”


    “哎!”林家三玉同聲應道。賈母傻眼了:“怎麽,平素在家,你們都是怎麽稱呼的?難不成都叫玉兒?那可要怎麽分別?”


    霓玉奶聲奶氣道:“如果單個兒人的時候,都是叫‘玉兒’,但如果大家一起,父親另有小名兒叫我們。爹爹叫我霓兒或小七。”霓玉可愛的拉了拉自己的小辮子,細眉大眼兒,小嘴兒嫩紅,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小姑娘呢。


    彤玉一板一眼道:“父親平素喚我彤兒。其他哥哥均是以此類推。至於姐姐……”


    “父親時常叫我‘妃妃’。”林妃接口道:“乃是父親給玉兒所起的小字。”當然,林如海起的字叫“緋緋”,是為配合林家七子大名所取的同一款,意為“淡紅色”,乃是八玉中最淺的一塊。隻是林妃到底記掛著自己的名字,便鑽了一個空子,因古時,“妃”字通“緋”字,於是便私下裏把表字叫做“妃妃”,但是寫出來還得用“緋緋”的,索幸,女子需要寫下表字的時候不多,她完全可以自欺欺人。


    王夫人對這個小名極是滿意,因為平素老太太常把兩個玉兒掛在嘴邊,她不爽很久了,聽到林妃居然有個小字,而且離玉很遠,立刻歡歡喜喜的讚道:“到底是探花郎,起的字也是與眾不同,既這麽著,那便喚你‘妃妃’吧,免得重了你的兄弟們。”


    林妃撇撇嘴,你想說的是不讓我重了你的寶貝兒子吧。不過她也樂意這麽叫,便對賈母道:“外祖母便喚我‘妃妃’或是‘妃兒’吧,不然這一屋子的玉兒,怕是要讓外祖母頭疼了。”


    賈母點點頭:“那麽妃兒,你做到外祖母身邊來,你們兩個也坐,挨著你們姐姐好了。”她朝彤玉和霓玉的方向揮揮手,便有丫鬟上前,把霓玉抱上矮凳,推到桌前。彤玉拒絕了丫鬟的服侍,自己坐好。


    因林家三玉占了左邊三席,賈家三春便別無選擇,依次在右邊落了座。


    這頓飯,林妃吃的很舒服。菜色是有些油膩的,正版林妹妹吃了肯定消化不良,但林妃恰好是吃著烤全羊長大的草原妞兒,在揚州吃了三年甜膩膩的蘇杭菜早就反胃了,這一頓,對她而言可是穿越後頭一次開葷,美得她一時忘形,足足吃了平常兩倍的量。也幸虧林黛玉的身子脾胃弱,一貫吃貓食長大,是以,也沒人對林妃的大胃口提出質疑。賈母看她吃的高興,還格外開懷的賞了當晚的主廚。隻不過,林妃一時的口腹之欲,抵不了林妹妹嬌軀的無聲抗議,五更沒過,就哼哼唧唧的嘔了兩次,讓賈母誤以為是食物不淨,一怒之下挨著個兒的把廚下眾人革了半年銀米。


    廚房裏眾人正在抱怨,前麵又傳了話來,說林姑娘喜歡早上的桂花糖燕窩粥,特意賞了一吊錢,眾人這下明白了,月錢不是主要的,林姑娘的大手筆才是財源,於是一個個顯了十二分的神通,川魯淮粵、蘇閩湘浙,變著花樣的往桌上端,著實讓林妃大飽了口福。此時後話,暫且不提。


    隻說眼下,林妃端著漱口茶無奈的含著,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一想到等下要跟塊石頭打擂台,她就很希望吃飯的時間能長一點兒,再長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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