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佩佩第二次給向晚打電話,是她周末回老家、剛到家的時候。


    向晚沒有存她的號碼,卻是看到那一串數字,一秒鍾便想了起來。


    “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付佩佩直截了當就開始質問。


    向晚有一秒鍾的恍惚,熟悉的聲音,和格格不入的冷漠。


    她蒼白地笑:“你是害怕厲家知道你曾經有段婚姻,還是害怕他們知道你有個女兒?”


    付佩佩冷嗤:“我的過去,建華都知道!”


    “那你害怕什麽?”


    “厲家不會接受你的!”


    “可是那天我感覺除了你之外,所有人好像都沒有排斥我。”她淡漠,隨即響起什麽:“對了,那天的你,好像也很喜歡我。”


    她聽到對方克製著呼吸,緩緩才道:“向晚,如果你是想報複我才跟厲清淵在一起,那我可以補償……”


    “怎麽補償?”向晚冷嗤打斷:“你能讓時光倒流回到當年麽?還是說,又拿著一大筆厲家的錢,讓我滾的越遠越好?如果是用錢來補償,我不是說過麽,我從厲清淵的身上可以得到更多。甚至…得到的比你還要多?”


    “你會傷害到他!”


    她義正詞嚴。


    此刻的付佩佩似乎被一圈偉大的母性的光輝籠罩著,是那種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受傷而鋒芒展露的淩厲!


    可是,明明她才是她應該保護的小孩。


    向晚冷笑:“放心,我不會傷害他。”


    “…什麽意思?”


    向晚沒再說,直接掛了電話。


    這次回來是周新梅叫她回來的,說讓她回來吃飯,一個人住,總有照顧不周全自己的地方。


    陸之深不在,陸華明出門了。


    周新梅因為還在養傷,一直在家呆著。


    她熬了排骨湯,做了鬆鼠桂魚,煎了南瓜餅,還有蒜苗炒肉絲,韭黃雞蛋皮……


    兩個人,滿滿一桌子菜。


    眼眶有點熱,但是她巧妙地拭開那抹濕潤。


    周新梅端著飯,從廚房出來。


    “快吃啊,別等著了,待會冷掉了!”


    向晚點頭,拿起筷子,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


    “這排骨我早上去市場上排隊買的,他們家排骨可好了,去晚了就買不到了!”


    她說著,一塊湯水淋漓的排骨已經夾到了向晚的碗裏。


    濃濃的骨香味肆意繚繞。


    “多吃點!看你氣色都不太好,我那買了紅棗,你回去的時候就帶到辦公室去,每天嚼上幾顆。紅棗這東西很補的,尤其補血色。”


    向晚隻顧著點頭,嘴巴裏麵塞的滿滿。


    周新梅是愧疚,是心疼,愧疚自己的兒子移情別戀,心疼的是向晚這孩子,孤苦伶仃,卻堅強獨立。


    “周阿姨,我見到我媽了。”


    過了很久,向晚無意提了一句。


    周新梅一驚:“你…在哪見到的?她現在在哪?”


    “她改嫁了,生活的還不錯,就在曼城。”


    向晚風輕雲淡地說著仿佛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波瀾無驚。


    “那…”而周新梅是震驚的,這麽多年了,突然間提到這個人,她一下子難以適應。


    “周阿姨,這麽多年沒有她我們的生活也是照常在過,以後也會是這樣。”


    “你們…相認了麽?”


    拿著筷子的手一滯。


    向晚落下視線。


    “我不想她打擾我的生活,她也不想我幹擾到她的生活。”


    “唉。你媽這個人,就是心太硬了!”周新梅聽出了意思,歎了聲。


    向晚抿唇,沒應。


    吃完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周新梅說:“小晚,你還記得以前小學時候你們班的那個班長嗎?叫劉靈。”


    “嗯,就是長的挺好看那個女孩。”


    那個時候班裏的小男生都很喜歡跟她坐在一起,人長的好看,書又念地好,童年時期的女神。


    “嗯,就是她。高中成績開始下去了,沒念上好的大學,隻上了專科。剛畢業就結婚了,前兩天聽說被家暴了,丈夫是社會人士,那張臉被打的…..”


    嘖嘖。


    周新梅一陣扼腕。


    向晚也詫異,那個時候整個小學的老師學生幾乎都知道她。


    漂亮、又有才藝。


    每次學校有什麽晚會或者演出,她總是核心人物。


    小學畢業之後,初中的時候就分校了,後來再也沒見過。


    “最糟糕的是,劉靈還懷孕了,你說多糟心,她爸媽哭死了要她去離婚,你說說現在還多了個孩子!”


    孩子是最無辜的。


    本來應該是帶著所有人的祝福來到這個世界,而不是一生下來,就要麵臨不幸。


    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裏麵成長的小孩,注定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


    周新梅曾經帶過他們,劉靈自然也是她喜愛的學生之一。


    聽說她是這樣的遭遇,自然也是十分痛心。


    向晚安慰她:“周阿姨,我印象裏的劉靈很要強,她不會就此一蹶不振的。她還年輕,二十出頭而已,她肯定知道,以後自己走出來的路,才是最踏實最可靠的!”


    “小晚,阿姨就是覺得對不起你。”


    向晚握住她的手寬慰:“阿姨,從小到大,都是您和陸叔叔一直在照顧我們家,我爸生病、我奶奶去世,如果沒有你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下來。”


    人要不斷經曆,才能更好成長。


    陸之深,隻是教會了她,不能輕易付出所有去愛一個人。


    如果那個人提前走了,那她就什麽都不剩了!


    她學會了。


    所以,應該心存感激,而不是一昧的怨恨。


    ——


    在家待了兩天。


    臨走的時候,周新梅手上拎了兩大包東西給她。


    “這裏麵有一些我做的梅幹菜,還有曬幹的紅薯。沒事的時候自己在家做飯吃,外麵的東西畢竟不幹淨,也不一定有營養,紅棗也放裏麵了,你泡茶喝或者幹吃都沒事。小晚,答應阿姨,一定好好照顧自己!”


    向晚沒忍住,抱住了她。


    “周阿姨。”


    聲音哽咽,什麽都說不出來。


    周新梅輕拍她後背:“阿姨知道你脾氣也擰,如果…阿姨是說如果,你媽媽她願意主動來找你,你也別耍小孩子脾性。這年頭,哪有母親一點不愛自己孩子的呢!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還能遇見,這就是命裏的注定。”


    “周阿姨。”向晚拉開兩人的距離,胡亂地抹了下眼角:“但凡是她還有一點點顧及到我,當初也不會那樣狠心。放心吧阿姨,我自己知道該怎麽做。”


    她的心也硬。


    遺傳基因,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大周末的,厲夢婕難得乖乖待在家。


    她八卦兮兮地跑到正拿著手提在院子裏工作的厲清淵身邊去。


    “哥,你什麽時候把你女朋友帶給我見見啊?”


    厲清淵被打擾,代碼沒寫完,不小心按了個回車。


    他皺眉,頭也沒回:“沒空。”


    厲夢婕嘟嘴:“小氣!”


    但她不甘心,自己這段時間玩的比較嗨,在家裏也沒見過幾次他人。


    雖然對於那位未能謀麵的女朋友不是很喜歡,但到底是好奇心作祟,不見一麵,總覺得不舒坦。


    “哥,你不會是被分手了吧?又覺得丟臉,所以一直沒好意思說?”


    厲夢婕歪著腦袋揣摩隻顧著工作的厲清淵,看他沒說話,一喜。她覺得自己可能猜對的差不多了,興致突然就來了。


    “哥,上次媽媽不是說要給你安排相親的麽?怎麽樣?你有沒有去?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娉婷的話,媽媽給你安排的相親也不錯,起碼都是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我聽說你那個女友好像挺普通的,你說人家家世平平,嫁到我們家不會感到自卑麽?!”


    厲清淵猛地就合上了筆記本,一雙清冽的眸子已經蒙上了一層怒意!


    “你是哪裏來的優越感?每天無所事事混吃混喝,你有靠過你自己的能力賺到一分錢嗎?!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沒有爺爺和爸爸,你現在連上街乞討都要看你有沒有本事!”


    他突然就冷下了臉,劈頭蓋臉一度怒訓。


    毫無防備地被這麽一訓,厲夢婕憋嘴,下一秒都能哭出來。


    不過她性格跋扈,把委屈咽了下去。


    “有什麽了不起的啊!那你倒是把她帶回家給我們看看啊!你看你又不肯帶!你肯定被分手了,一個情商零蛋的大悶瓜!不被分手才怪!”


    付佩佩聽到吵鬧聲,從屋裏跑出來。


    一臉著急:“怎麽了這是,怎麽大周末在家也還能吵起來呢!”


    厲夢婕一看到媽媽來了,又委屈又嬌嗔地鑽到她身邊去了。


    “媽媽,他吼我!”


    付佩佩皺著眉,訕訕地看了一臉怒意的厲清淵。轉過頭去安慰厲夢婕:“你是不是又不聽話了?你哥哥周末還要在家工作,你是不是又在他旁邊胡鬧打擾他了?”


    厲夢婕嘟嘴:“沒有!我就是想看看他女朋友,誰知道他還藏著掖著不讓我見!”


    付佩佩聞言一笑:“總會見到的不是?幹嘛這麽急呢!走,跟媽媽逛街去,媽媽給你買好看的衣服!”


    “真的?!”


    “當然,給我寶貝女兒買衣服,我開心!”


    “哇塞!老媽萬歲!”


    ……


    一場風波戛然而止。


    厲清淵重新坐下來,打開電腦。


    麵對著一行行代碼,他突然沒了興致。


    打開微信。


    翻到了向晚的名字。


    ‘在嗎’兩個字,被他打了又刪,刪了又重新打上,反反複複多次。


    厲夢婕說的沒錯,他情商低,不會說甜言蜜語。


    他沒有談過戀愛,但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喜歡是她沒錯。


    可是,他已經被拒絕過兩次了。


    他可以承受更多次的拒絕,隻要她還在。他隻是怕她反感,怕她生厭。


    最後,他刪光了打好的字。


    找到她的號碼,撥了出去。


    向晚拎著幾包東西回來,出了一身汗,就去洗了個澡。剛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手機屏幕跳動上的名字。


    厲堇年。


    不知道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做什麽。


    “厲總。”


    “回來了?”


    向晚一怔,他知道她回老家了?


    不過她隻是淡淡‘嗯’了聲,沒有太大反應。


    “我明天要出國,可能有一個星期。晚上一起吃飯。”


    向晚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了:“謝謝厲總,但是今天有點累,不想出去了。”


    “待會我來接你。”


    厲堇年同樣想也沒想直接忽視掉了她的拒絕。


    這個人一向如此,遇上她,他已經收斂了很多了。


    向晚看著暗掉的屏幕,發了一會呆,然後把手機丟在沙發上去倒水喝,太渴了。


    而這頭的厲清淵,聽著電話裏機械語音告知他對方正在通話中,他索性收起了手機,然後回了屋。


    這個點,她應該在家吧。


    她不愛逛街。


    不喜歡下班了幾個女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


    她特立獨行。


    他,很喜歡她。


    換了衣服出門,家裏的傭人在門口目送他。


    “您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回了!”


    厲清淵聲音輕揚,字眼裏,都是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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