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凍的唇舌發白,不知過了多久,越走越感覺往深山裏去,最後實在走不動了,便找了個岩石坐下。


    她的手腳已經失去了溫度,雙腿麻痹僵硬,慕煙覺得她連怨恨安娜的力氣都沒有了,下一秒就能死在這裏。


    原來生命這麽脆弱,如同站在懸崖邊上,一陣輕風拂過便能墜入深淵。


    有很吵的聲音,有很大的氣流,將她的頭發絲吹起,她將腦袋埋的更深,寬大的羽絨服幾乎包裹住她的全身。


    突然有一束刺眼的燈光,打在自己的身上,透著散亂的發絲她擋住視線,不想自己被發覺。


    從安娜車上下來開始,她就在後悔,不管怎麽樣,不能把自己一個人丟棄在這裏的,也許一切事情都不是她說的那樣,也許她就是故意激怒她!


    安娜的目的很簡單,不過就是想挑撥她跟仲叔的關係而已。


    她為什麽要上當呢?


    哪怕就算她說的都是事實,哪怕自己潛意識裏麵已經相信了這一切,也不應該讓憤怒的情緒左右自己的思想,所有的一切,都應該等她回去了,跟仲叔求證了再說!


    可是,她知道,她沒有勇氣。


    害怕麵對,害怕看到仲叔為難卻不否認的臉色!


    渾身凍的都沒了知覺,但是走向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熟悉的步調,熟悉的堅韌沉穩的步伐。


    一雙溫暖的手,探向她那張凍的像冰塊一樣的臉龐......


    熟悉的...他的味道!


    慕煙仰起腦袋,車燈的照射下,她微眯眯眼。


    男人半蹲著,與她不過十幾公分的距離。


    “為什麽不回家?”


    他輕聲,指腹一點一點在她冰涼的臉頰上摸索,觸及之處,皆是一片寒涼。


    他心驚,皺眉又心疼。


    慕煙一雙烏黑的眸子,盯著他,仿佛是在打量、確認。


    “慕慕?”


    仲厲誠試圖用自己溫暖的掌心將她的臉頰焐熱,但是她太冰了,由內而外地散著寒氣。


    慕煙怔怔地、低低地喚了一聲:“仲叔?”


    心底那最深的一道線,似乎徹底的繃斷了!


    心口酸澀難耐,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掀開自己厚實的黑大衣,將她裹住。


    他一遍一遍親吻她頭頂的發,淡淡的發香沁入鼻翼,仲厲誠閉上眼,嗓子也堵住了,她一個人在這裏,究竟經曆了什麽?!


    謝鉉的電話準時進來。


    仲厲誠接通了隻說幾個字:“人找到了,下次再說。”


    謝鉉一臉不爽卻又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厲堇年看他:“找到了?”


    “嗯。”


    兩個人深夜還在酒吧,不過他們選的位置偏僻些,大家都在舞池裏,這裏隔著牆,看得到遠處的燈紅酒綠,但是嘈雜聲小了很多。


    厲堇年一仰頭,一杯酒一飲而盡。


    謝鉉笑他:“我說你們一個個為了女人死去活來的,平時看你們秀恩愛一個比一個狠,現在吃癟了吧!”


    厲堇年沒理他,酒保又推過來一杯藍色的飲料,他拿起就喝。


    半途中被謝鉉攔截下:“差不多得了!還真拿自己當韓劇中得了絕症的男主角了?”


    厲堇年甩開他的手,一臉嗤笑:“現在韓劇已經不這麽演了,你這信息未免太過時了!”


    謝鉉嗤之以鼻:“我管他怎麽演,不過我就是瞧不上你這麽喪的樣子,不過就是一個女人,你至於嗎?!”


    厲堇年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聽了這話,突然拎起他的衣領提高:“你小子,沒談過什麽正兒八經的戀愛吧!”


    謝鉉一把扯開:“說話就說話,動手幹什麽?誰說我沒有,老子萬紫千紅過,片葉不沾身,誰都跟你們似的,整個變身醋壇子、要死不活的!人家不就初戀見個麵逛個街再...留個宿!你至於麽~~”


    謝鉉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他看到厲堇年在聽到自己提及那個女人的時候,眼底泛出的火光,快要將他泯滅!


    “行行行!你厲少爺難得來一次淩市,我不惹你生氣,喝酒喝酒,愛喝多少喝多少,小爺買單!”


    喝吧喝吧,喝到胃穿孔也不關他的事,最多他行行好,把他送進醫院,再買束鮮花了事!


    不過這喝多了的人,跟完全清醒的人真是形同兩人。


    那個風流不羈、腹黑狠厲的曼城厲總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帶著酒意、意識迷離、傷心欲絕的失意老男人!


    嘖嘖~~


    真是風水輪流轉!


    前幾個月還在他麵前跟女人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的人,現在坐在他麵前,還是為了同一個女人而心碎!


    女人真是紅顏禍水,仲家那個不也是,為了慕煙,仲厲誠都快六親不認了!


    兩個男人各懷心思地左一杯右一杯,直到人群散去,所有的浮華歸於平靜......


    慕煙被仲厲誠接回家。


    別墅裏的人都已經睡了,留了一小盞燈。


    慕煙被仲厲誠抱著,身上的溫度已從寒冷中回暖,臉頰開始有了紅暈。


    但是整個人無意識地,睡的很沉。


    仲厲誠輕輕為她脫去外套,用熱毛巾擦拭了一遍身子,又為她掖好被角。


    看著她睡著的憨顏,這個時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這一個晚上,他被折騰的不輕!


    精神一度處於崩潰的狀態,車子在山裏的時候,他一度以為如果自己找不著慕煙,他的方向盤會失控,他會把自己驅逐向深淵!


    這一覺,慕煙睡的很久。


    做了很多亙長的夢,夢到爸爸媽媽、夢到安娜口中那個她從未謀麵的仲伯父、夢到仲叔,夢到小小的自己...


    好多好多,醒來的時候,腦袋幾乎要炸開。


    窗外,陽光明媚。


    光禿禿的樹枝上有些積雪,在陽光的折射下,美麗的有些晃眼。


    原來昨晚下雪了。


    怪不得昨晚那麽冷、那麽冷,她曾經以為自己會被凍死在深山裏!


    房間裏沒有人,房門緊閉著,她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慕煙又閉上眼,好累好累,她還想繼續睡一覺。


    仲厲誠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柳素芬坐在正前方,安靜地喝著粥。


    “昨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問。


    仲厲誠垂了眸:“午夜的時候。”


    其實他哪裏會去看時間,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


    柳素芬沒說話。


    其實她昨晚也是很晚才睡,等到他們回來的關門聲之後才睡的。


    荀姨端著一杯鮮榨的豆漿遞給柳素芬。


    柳素芬問:“安娜昨天也睡的比較晚,你待會給她送一杯牛奶進去,讓她多睡會兒!”


    仲厲誠身子僵了僵,不過到底是沒說什麽。


    “是。”


    ......


    母親的分別對待,讓他心裏極為不舒服。


    一頓早餐,也隻是吃了三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回到房間的時候,女孩還在睡。


    長長卷卷的睫毛像是兩把精致而小巧的蒲扇,兩抹小小的影子安靜地垂落著。


    他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細膩的皮膚與他略顯粗糙的指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慕煙此時其實已經醒了,但是她不願睜開眼,更不願的,是麵對他,因為不知道如何麵對!


    她沒辦法像沒事人一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知道一切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她裝睡。


    仲厲誠看著卷翹的睫毛微小地在顫動,失笑:“懶豬,你還準備裝睡到什麽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


    慕煙:“.......”


    她還是沒睜開眼。


    仲厲誠輕歎,在她身邊坐下。


    “下次不許這樣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知不知道那裏有多危險?萬一遇上壞人怎麽辦?你覺得你一個女孩子能跟他們對抗嗎?”


    慕煙:“.......”


    仲厲誠撫了了撫她微皺的眉,勾唇。


    裝睡裝的這麽失敗,連嫌他煩人的情緒也藏不住。


    “你要是再不醒,那我就脫下衣服陪你睡了啊!”仲厲誠戲謔著威脅。


    慕煙還是無動於衷。


    隻是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仲厲誠臉上的戲謔收斂了起來,轉而籠上一層薄薄的冷霜。


    往往她要是鬧起來別扭,他三言兩語便可哄的住她,不會像現在這樣,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安娜不會無緣無故地把人找出去,她一定對她說了什麽!


    想到這裏,他眉心深皺。


    再看了一眼床上背對著他的人,為她掖好了被子,起身往外麵走。


    在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之後,慕煙才緩緩睜開眼。


    眼眶紅紅的。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忽然怎麽了!


    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仲叔,她的溫聲細語就在耳畔,她不想讓他生氣,不想與他產生隔閡。


    可是如果當一切揭開了麵紗,根本就由不得她控製了呢?


    如果自己的母親真的就是破壞仲叔家庭的罪魁禍首了呢?如果仲叔帶她回來,根本就是其他心思呢?


    如果如果......


    心像是被萬千的蟻蟲啃噬!


    她撫摸上自己的小腹,那裏有個新新的生命正在孕育、長大,明明剛看到一家三口幸福的曙光,然後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給了她當頭一棒!


    手機鈴聲在靜謐的臥室裏顯得分外的跳脫,是顧筱筱的電話。


    “喂?怎麽樣?你們家仲先生知道了沒?嗯?有沒有好好疼你寵你?”


    她的聲音,透著藏不住的試探和不正經。


    慕煙攏了攏被子,低聲:“沒有。”


    “啊?是沒有告訴他,還是昨晚上麽有伺候你啊?!”


    已婚女人的不正經,在這個時候體現無疑。


    慕煙嗓子堵的疼,她怕再開口顧筱筱會聽出些什麽,匆忙地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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