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不知道謝韞清心中所想,此刻的他正滿心不悅的看著羅隱。


    羅隱察覺到蕭玄朝他投來的目光,頗有些奇怪,但是這樣的場景,他自然是不能表露出任何心思來。


    彩燕見謝韞清是被一個男子護送回來的,心頓時懸了起來。她幾步走過去,扶著謝韞清,“姑娘,您去了這麽久,我剛剛泡好的茶都涼了。”彩燕擠開蕭玄,走在謝韞清身邊。


    得益於謝韞清,她雖然仍然是一個笨手笨腳的鄉野丫頭,也學會了些煮茶之類的精細活。


    蕭玄被擠到一邊,不滿的摸了摸鼻尖。


    從前謝韞清身邊的那個叫青蘿的丫頭,就是個木楞的,每每他要和謝韞清獨處了,青蘿都不懂得早些退下。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比青蘿還要過分,竟然敢將他擠過去。


    彩燕忽然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她看了看頭頂的天空,今兒難得是個晴朗的天氣,一絲清風也無。


    接下來幾日,蕭玄果真就在謝韞清身邊留下來了。


    彩燕雖然覺得多一人的日子十分不自在,但是她到底不敢多說什麽,隻得越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謝韞清。


    終於又過了幾日的功夫,謝韞清正立在庭院中,看著自己親手栽下的樹苗,便聽見陌生的腳步聲傳來。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左半邊臉被一張鐵質的麵具遮擋,露在外麵的另外半張臉,格外的白皙俊秀,卻顯得有些陰沉。


    來這裏這麽久了,這兒每一個人,不是戴著麵罩,就是戴著麵具。


    謝韞清能摸得清,在這裏,戴麵具的人,身份較之戴著麵罩的人,一定更加尊崇些。隻是眼前這個男子,為什麽隻遮住了半張臉?他雖然遮住了半張臉,但是這遮與不遮,似乎也沒什麽區別。


    謝韞清這幾日與蕭玄在一處,聽蕭玄提及過,彥王遺孤身邊有一個親信,一向戴著半張麵具。其人奸詐多謀,詭計多端,與之相處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想來,眼前這人,就是那個親信隋騫了。


    他年紀輕輕,看起來似乎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再加上麵色蒼白沒有血色,怎麽看都是一副病懨懨的文弱書生的樣子。但是有了蕭玄的提醒,謝韞清自然不敢輕視了他。


    “不知道這位先生過來有什麽要事?”謝韞清斂眉問道。


    隋騫麵容猶如霜雪,謝韞清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冷傲的人。她不由想起了素問,坦白來說,除了素問,她想不起來還有誰會比眼前之人更加的清冷。


    “奉主子的命令,將你押過去。”隋騫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就像是例行差事一般。


    彩燕心裏麵很是不痛快,這人怎麽這樣不近人情?麵對著這樣一個小姑娘,也當真忍心這樣拉著臉?什麽叫“押過去”?姑娘又不是犯人,至於所有人大動幹戈嗎?


    謝韞清倒是沒有像彩燕那樣想東想西,而是沉靜的開口:“這樣說來,你們主子這是要行動了?”


    隋騫雖然奇怪麵前的小姑娘怎麽沒有感到慌亂,但是他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這是上頭的決定,我隻負責服從主子的命令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管。”


    謝韞清看著隋騫,很顯然,對於隋騫的話,她一個字都不相信。隋騫是彥王遺孤的心腹,彥王遺孤有什麽事情,都會與隋騫商量,隋騫怎麽可能會不知情?不過謝韞清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了笑。


    蕭玄一直垂著頭站在一邊,不起眼到都沒有人注意到他。


    隻是,聽著沉悶的鎖鏈的聲音,蕭玄眼中還是有過一絲心疼。


    謝韞清自帶來了這兒,就一直戴著腳銬,讓人不免擔心,她的腳踝會不會感到難受。


    隋騫走在前麵,領著謝韞清一路出去了,蕭玄緊隨其後。彩燕也滿麵愁容,這幾日她跟在謝韞清身邊,每日裏的活計十分輕鬆,她是打心眼裏喜歡謝韞清的為人。


    彩燕能有預感,謝韞清這次被帶走,大概永遠也回不來了吧。


    幾人走到了門口,彩燕也便跟到了門口。


    “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你離開家人,照顧我也有些許功夫了,是時候回家了。”謝韞清在門口處轉過身來,看著彩燕說道。


    彩燕眼眶不由得濕潤了,謝韞清脾性好,又多才多藝,博學廣識。於彩燕來說,雖然謝韞清那樣的溫和可親,同時也是無比的遙遠神秘。於她來說,謝韞清與她生平接觸到的所有人都不同,彩燕忍不住想要追隨著謝韞清。哪怕一輩子隻能當她的小丫鬟,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彩燕扶著門框,目送著謝韞清的身影消失在眼麵前,仍舊戀戀不舍的站在那兒。


    終於又到了前幾日去的院子。


    謝韞清又站在了那個帶著修羅麵具的男人的麵前。


    “過了這麽久,你們總算要實施你們的計劃了?”謝韞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男子臉上的麵具,那樣醜陋的麵具在她眼中,似乎也不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男子饒有興致的看著謝韞清,不得不說,站在他眼麵前的女孩,很有幾分讓他探究下去的想法。


    “到了這種地步,你難道還不覺得害怕嗎?”男子開口問道。


    “害怕?”謝韞清反問了一句,“我隻是個常人,我自然會害怕,隻是,我同時也是靖國公的女兒。我的父親麵對敵手時,從來不會屈服,我也是如此。”


    男子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大笑道:“你這樣為你的父親著想,你父親又能為你做到怎樣的地步?我單要看看,他是選擇救下你,還是會,放棄你。”說到最後,男子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


    “我想,以你們的籌劃,自然是希望我父親選擇救我。隻是,你們大概要失望了。”謝韞清說完,便沒有再開口。


    “謝邕如何疼愛你這個唯一的女兒,大周誰人不知?我想,為了救你,他一定會甘願舍棄一切的。”


    “這麽多天下來了,你何曾見到我父親著急過?”謝邕將碎發撥到了耳後,隻是靜靜的看著那張恐怖的麵具。


    兩人相對無言,誰都沒有說話。


    謝邕又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


    字跡與上次的一模一樣。


    謝邕看完了信中的內容,手漸漸抖得厲害。他咬緊牙關,口中溢滿血腥氣味。


    施明光站在一邊,雖然沒有看到信中的內容,但是看著謝邕的臉色,施明光也猜得到,定然是謝韞清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他不無擔心的瞧著謝邕,生怕謝邕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好在謝邕雖然雙眼通紅,但是好歹忍住怒火沒有發作。


    施明光接過信件,粗略的從頭讀到尾,自己的心也像石頭沉入大海。施明光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信紙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中。


    眼下這個局麵,總不至於當真犧牲了清丫頭吧?


    施明光想到了相交幾十年的老友。


    老友對蕭玄與謝韞清兩個小輩有多麽看重,施明光再清楚不過了。


    蕭玄失蹤的消息傳到京城,施明光就發現了顧平章精神一下子就像垮了一般。清丫頭雖然隻是顧平章的外孫女,但是顧平章疼愛清丫頭,絲毫不遜於疼愛自己的親孫女。若是顧平章知道了清丫頭出事的消息,還不知道他會傷心成什麽樣。


    眼下的局麵,謝邕又能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你說,阿清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夫人會不會尋短見?”


    正當施明光腦子裏麵混亂成一團的時候,忽然聽到謝邕這樣說道。


    憑顧雲霜那樣疼愛著小女兒,小女兒一旦發生了意外,顧雲霜絕對不會心安理得的繼續生活下去。


    施明光沒有再說話,謝邕也沒有開口,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錢太守恰好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錢太守有什麽話,派下人們過來傳話就行了,何必白白的跑著一趟?”謝邕對著錢太守沒有好臉色,連一個字都不想說,倒是施明光在一邊招待錢太守。


    “這幾日,謝大人一直在養傷,凡事太守大人拿主意就是了。”施明光也跟著說道。


    聽到他們讓自己拿主意,錢太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下官人微言輕,哪裏有資格自己拿主意?”錢太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就差以頭搶地了。


    謝邕本就心煩氣躁,見錢太守這樣的惺惺作態,心裏麵越發憋了一股邪火,當下重重一拍桌子。“別在我這裏鬼哭狼嚎,吵的人不得安寧。”


    錢太守顯然被謝邕的大嗓門嚇了一大跳,都忘記了繼續哭,隻瞪大眼睛看著謝邕。


    謝邕正為自己女兒的事情頭疼不已,看著眼麵前的錢太守,隻覺得分外的礙眼。一想到眼前這人,與亂臣賊子勾結,綁走了他的女兒,他現在又不能發作眼前這人,謝邕就覺得心裏麵梗得難受,恨不得現在就將錢太守拖出去千刀萬剮。


    這幾日聽著施明光分析局勢,謝邕這才勉強控製住脾氣,暫時留錢太守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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